宣王臉色變得難看。


    他已經放下身段,這個女人卻仍有多餘心思。


    “雲程和他父親都曾是我的部下,你認為他會幫你對付我?”


    卓明月沒有與他過多解釋,隻說:“雲程不會對付你。”


    幫她,和對付宣王,可以是兩碼事。


    地麵上忽然來了一陣淩亂急躁的腳步聲。


    看樣子,是搜到這兒了。


    溯兒徹底驚醒過來,抱緊卓明月的脖子。


    “娘親,上麵有很多人……”


    “噓,”卓明月一根手指豎在朱唇前,“有壞人在找我們,我們不能發出聲音。”


    隻要溯兒不吵不鬧,這間地下密室,幾乎不可能被發現。


    溯兒用力點了點頭。


    他們噤若寒蟬地等著,直到頭頂淩亂的腳步聲撤去。


    算是暫時躲過一劫。


    才剛喘息了會兒,卓明月哄睡了溯兒,剛把孩子放到牆邊的木床上,上頭又傳來動靜。


    是宴如意的聲音。


    “你來這裏是要做什麽?”


    段以珩冷漠道:“你不必多問,安分在這呆著就好。”


    直到屬於段以珩的腳步聲離開,有個孩子怯生生地道:“娘,苗苗餓了。”


    宴如意便找門口侍衛。


    “幫我們拿點吃的。”


    “大清早不是吃過了?”


    “孩子一路奔波,不舒服,清早吃了都吐了……”


    “那是你們的事,這什麽地方,哪裏去弄吃的來?”


    侍衛的態度很不耐煩。


    苗苗輕輕拉了拉宴如意的衣裙,很小聲地說:“苗苗不餓了。”


    宴如意關上門,把孩子抱起來。


    “睡吧,睡醒了,就有的吃了。”


    她哼起歌謠,苗苗很聽話的閉上眼睛,一雙小手捂著咕咕叫的肚子。


    密室裏的動靜上麵聽不到,可上麵的聲響,在密室裏被聽得清清楚楚。


    周晚瑩最心疼孩子受苦。


    “那是什麽人啊,都不給孩子吃東西。”


    她看了眼密室中堆成小山的幹糧,“不然,咱們給孩子拿點?”


    宣王沉聲道:“胡鬧。”


    周晚瑩胸口揪得厲害,特別難受。


    “聽聲音跟溯兒差不多大,那麽小的孩子怎麽能挨餓,還那麽懂事,看來沒少挨餓。”


    卓明月給溯兒蓋上被子,看向宣王。


    “那是你侄女,和你侄孫。”


    宣王糾正了她的言辭,“是侄孫女,她生了個女兒。”


    卓明月心想,看來他也並非對這個侄女一點都不關心,隻是懶得出手撈她一把。


    也絕對不肯為了給侄孫女點吃的,而冒險暴露這間密室的存在。


    他選擇充耳不聞。


    宴如意把苗苗摟抱在懷裏,直到睡著也沒舍得放下來。


    時近正午,侍衛終於進來送吃的。


    一如既往的隻有一點點,叫她們母女餓不死的量。


    宴如意等孩子先吃。


    苗苗吃了幾口,就說:“苗苗飽了,娘吃。”


    宴如意說:“娘不餓。”


    苗苗堅持說:“娘吃。”


    宴如意才吃了一些。


    母女倆就這麽互相推辭著,把這稀薄的飯吃得幹幹淨淨,一粒不剩。


    這點安寧的時光過去得飛快,很快臨近傍晚,天色漸漸變暗。


    苗苗瑟縮在宴如意的懷裏,小小的身子緊繃著,似乎在懼怕什麽。


    宴如意輕聲一遍遍哄她:“沒事的,睡吧。”


    直到屋門被推開。


    苗苗用力抱緊了娘親,宴如意卻狠心掰開她的手,把她塞進被褥裏。


    “苗苗聽話,別看。”


    苗苗很懂事,始終沒從被子裏出來,也沒發出半點聲響。


    宴如意站在段以珩麵前,熟撚的脫下衣物,雙膝落地。


    地底下。


    周晩瑩聽著鞭子劈在皮肉上的聲響,牙槽都要咬碎了。


    “鞭刑?為什麽要打她?還當著孩子的麵。”


    這動靜太大,溯兒被嚇醒,哭了一聲,卓明月慌忙捂住他嘴。


    孩子的哭聲短暫卻刺耳。


    段以珩揮鞭的手一頓。


    目光陰沉的看向床上被褥裏瑟縮的小小一團。


    他抬步走過去。


    宴如意跪著抱住他腿,“她沒有哭,她很乖的!”


    月光透過窗,照亮了她慘白的臉。


    她的雙臂布滿猙獰的新痕舊疤,緊抱著段以珩的雙腿不放,苦苦哀求著:“你有怨,有怒氣,打我就好了,打我!”


    段以珩一腳踹開她。


    兩三步走到床前,一把掀開被褥。


    苗苗布滿淚痕的小臉露出來。


    他抓住她小胳膊的那一瞬,苗苗喊出聲,“爹爹,爹爹不要打苗苗!”


    段以珩本欲把她丟到地上,動作生生頓住。


    臉色依然鬱沉。


    “朕不是你爹爹。”


    苗苗哭著說:“娘親說你是我爹爹!”


    宴如意撲上來抱住孩子,整個身子護著她。


    母女倆緊緊相依偎著。


    段以珩冷聲道:“滾下來,你身上有血,弄髒了床。”


    宴如意抱著孩子下了床榻。


    侍女進來換掉了染血的床褥,給宴如意的傷口上了藥。


    段以珩在這張床榻上就寢。


    宴如意跪在床邊。


    苗苗就睡在地上,身下隻墊了條娘親的衣袍,可這入秋的天到底有些涼,她小小的身子瑟縮成一團。


    宴如意許多時候能堅持到天亮。


    可這幾日日夜兼程,加之今夜段以珩大概被什麽事堵了心,打得比以往都狠了些。


    才過兩更天,她就跪不住了,栽倒在地上。


    苗苗爬起來去扶娘親,可是她力氣小,根本扶不動。


    她也不敢出聲。


    隻能時而用小手摸娘親的臉,時而摸娘親的手,時而抱住娘親,躺在她透著血腥味和藥香的懷裏。


    段以珩在宴如意倒下來那一刻,便察覺到她暈了。


    他睜開眼,麵無表情的看了會兒,翻過身去,沒有理會。


    天邊泛出魚肚白之際,宴如意還躺在地上,維持著倒下來時的姿勢。


    苗苗趴在她懷裏睡著。


    段以珩欲抬腿跨過她們,卻又收迴了腿,蹲下來,探了探宴如意的鼻息。


    還有氣兒。


    他莫名的鬆了口氣。


    也是,就這麽死了,太便宜她了。


    段以珩立起身,苗苗醒過來,仰著臉怯生生的望著他。


    他鬼使神差的問:“你娘說,朕是你爹?”


    苗苗點點頭,聲音稚嫩。


    “娘親說,苗苗來她肚子裏兩次,第一迴爹爹不要我,第二迴爹爹要我了。”


    這些話,是娘親教她說的,教她找機會說出來。她也不知道眼下算不算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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