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明月道:“不會。”


    巫馬陵要她陪同遊山,意不在賞景,而是做給宴清風看。


    引宴清風來質問她,懷疑她。


    兩個夏朝當權者有了隔閡,那麽互鬥是早晚的事,這多有意思,遠比得到一個美人有意思的多。


    從來內亂是亡國最快的路子。


    巫馬陵有了這念頭,便不會真想帶走她,反而會把她留下來。


    哪怕他沒有這念頭,卓明月也會想辦法把這念頭塞給他。


    她把這番話一五一十的說出來。


    宴清風卻道:“你滿心算計,自會以己度人。可大多時候對旁人來說,有許多東西是勝過權力的。”


    例如對於他來說,權力大概從來唾手可得,以至於他並不在意。


    而巫馬陵到底更看重這份助力,還是美人,誰能料準?


    宴清風話說出了口,又察覺自己嘴快了些。


    “我不是說你工於心計的意思,你處境不易,自然考慮得多些。”


    卓明月深吸了一口氣,緩解心頭澀意。


    是的,她與他們這些生來尊貴的人不一樣。


    她撫著臉頰,道:“沒有要你真心助他,做些表麵功夫也行啊,先這陣子敷衍過去,等到雲程凱旋歸朝,咱們穩了朝局,安了兵馬,再硬起腰杆不遲。人有時候就活個臉麵,你不肯退讓,又刀劍相向,巫馬陵縱使想息事寧人,也沒有那個台階。”


    說完,她起了身,疲憊道:“宴清風,你這樣衝動真不應該,你到底憑什麽有這樣胡作非為的底氣?”


    難道宣王真還活著嗎?


    所以宴清風自信,他父親出來振臂一唿,便能威懾朝野內外。


    否則他怎會如此魯莽?


    這種懷疑,莫名其妙的自她心底裏騰起。


    宴清風垂首不語。


    卓明月無力道:“迴吧,”


    她的手腕被輕握住。


    宴清風輕聲道:“我剛真沒有說你的意思。”


    卓明月“哦”了聲。


    她看似不太在意。


    可宴清風也看到了,她方才撫臉的那一瞬,眸底難以言喻的晦澀。


    她想到了什麽,在難受什麽,他不能看個透徹,他大概的猜到,一定是方才他那句“你滿心算計,以己度人”傷到了她。


    隻是她也不屑於為這點事來同他爭論。


    “我這張破嘴就愛胡說八道,”宴清風低啞道,“惹了你不快,扇我便是。”


    卓明月抽出手,“習慣了。”


    更難聽不堪入目的話她聽了不少,如今相對而言,算嘴下留情的了。


    宴清風倒寧可她扇自己一巴掌,或者懟迴來,可她並沒有。


    她就像對待陌生人似的,給予了忍讓,卻也足夠疏離。


    太疏離了。


    “卓明月,”宴清風啞著聲道,“我在你眼裏,算什麽?”


    卓明月失了那麽多血,眼下累得很了,隻想倒頭就睡,卻還要花功夫來迴答他這些了無意義的問題。


    “你是攝政王,”卓明月斟酌道,“也是溯兒的表叔。”


    “表叔?”


    “你與溯兒的父皇是表兄弟,溯兒自然該叫你一聲表叔。”


    她說的理所當然。


    宴清風被她氣笑,“卓明月你贏了。”


    她麵上表現得無所謂,可還是找準機會,一刀給他紮迴來了。


    紮得很精準,正中他心底最柔軟最耿耿於懷之處。


    這就是她的報複心,從來不饒他半點。


    卓明月已然倦極,聽著他委屈的腔調,脾氣也如水漲船高。


    “宴清風你也贏了,我叫人叮囑你別來九重山,聽我一迴又如何呢?你不僅來,還要對巫馬陵刀劍相向,險些將我一日的努力毀於一旦。”


    “怎麽,非要兩國交戰不可嗎?有什麽是不能忍的?越王勾踐還能臥薪嚐膽,你宴清風尊貴,天塌了也不肯折腰的是嗎?”


    宴清風嘴角微蹙。


    在她麵前,他還不夠折腰,不夠屈尊降貴嗎?


    若巫馬陵隻為難他一人,他自然能忍,可這一會兒要他妹妹,一會兒要他孩子的娘,他實在忍不了。


    但顯然她正在氣頭上,他隻管聽著,不能頂嘴。


    “迴來後我一心同你講道理,你卻半句聽不進,避重就輕的同我扯旁的。眼下我不想同你扯了,想歇下了,能嗎?”


    她語氣裏有怒意。


    她一貫是個很能忍的,用這語氣說話,想來是真的氣得狠了。


    宴清風隻能妥協。


    “明日我去見巫馬陵,為動手一事賠禮。”


    自小母親便告訴他,讓他不快活便是旁人的錯,他無需向任何人認錯。


    活了二十年出頭,這輩子叫他低頭的唯有卓明月一個。


    這會兒,倒是被她掐著脖子,要去向另一個男人低頭了。


    他不禁苦笑。


    下迴直接同意就罷,還要扯什麽,反正她執意的事,是半點改變不了。


    月光透過窗,撒下一地白霜。


    她的眉眼也終於柔和一些。


    “嗯。”


    ……


    宴清風在府上備宴,巫馬陵倒也應邀而來。


    紅木圓桌上十幾道珍饈佳肴。


    卓明月坐在他們其中,刻意的以傷臂舉杯。


    “年輕氣盛,難免要切磋幾下,還望皇子勿怒,權當是君子較量,而非交惡。”


    巫馬陵與她碰杯。


    “就是拿長劍敵我短刃齷齪了些,我不服。”


    宴清風道:“不如你持長劍,我拿匕首,再較量一番?”


    他偏偏認為,哪怕兵器換過來,巫馬陵依然不是他對手。


    巫馬陵剛要應承,卓明月道:“三皇子不是有更重要的事說嗎?”


    她可不想他們再打起來,這關係都是越打越惡劣的,少有越打越和諧的。


    這鬧大了,巫馬陵一怒之下把答應的事推番了去,得不償失。


    巫馬陵對上她期盼的雙眸,是半點脾性也沒了。


    “是,有重要的事。”


    “我看上貴國長公主段雲錦了,就派她與我和親吧,這迴攝政王總沒意見了?”


    言出,卓明月肉眼可見的鬆了口氣。


    宴清風遲鈍道:“你可確定了?別明日又換了人。”


    “不會再換。”


    巫馬陵說話時,目光看著卓明月,“答應了娶她,便就她了。”


    顯然,他答應的另有其人。


    宴清風卻疑惑了一下,巫馬陵什麽時候同段雲錦有了交集,還答應了娶她?段雲錦不是不想和親的嗎?


    但他沒有多問。眼下這樣已是最好不過。


    巫馬陵還是一杯又一杯敬她酒。


    她也來者不拒,喝得爽快。


    宴清風好幾迴想替她,可她在身邊,他還真不敢喝許多酒。


    況且巫馬陵費心費力給人灌多了,不還是漁翁得利。


    上迴她喝得爛醉,身上肌膚都泛著醉紅,整個人軟的泥一般……


    多日過去,憶起當夜的情形,他仍然有些上頭。


    “攝政王這酒還沒喝,臉怎麽紅了?”


    聽巫馬陵這樣說,卓明月也看向他。


    宴清風扯了扯衣襟。


    “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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