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以雲程掛帥出征為結果。


    塵埃落定,宴清風讓諸位大臣散去。


    剛出勤政殿的門,番薯頷首稟道:“主子,康敏蘇跪在宮門外,求見主子。”


    宴清風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轉向卓明月,滿眼透著“我跟她可沒關係”的意思。


    卓明月趕緊避開目光。


    顯然是為父求情的,見還是不見,都是他的事,別問她啊。


    “不見,”宴清風對番薯道,“她若執意跪在那,隨她去,不必理會。”


    幾個大臣從旁走過,紛紛向太後和攝政王告退,宴清風敷衍地一一應過。


    雲程是最後一個出來的。


    宴清風說:“此行不易,不可掉以輕心。”


    “是。”


    雲程轉眸看向卓明月,眸色漸深,“太後娘娘與我一位故人挺像。”


    卓明月眼簾微動,“這話不少人同我說過,”


    她不問是什麽故人,就是不肯牽扯出什麽瓜葛。


    雲程便不再多說。


    ……


    小皇帝的百天宴,多個外邦送來厚禮,甚至派使臣前來賀壽。


    尤其扶風國,皇子遠道而來,可謂誠意十足。


    “咱們皇上麵子可真大,去年先帝生辰之日,都沒這場麵。”


    卓明月不以為然。


    這名為賀壽,實則都是來探朝中虛實的。


    皇權更迭,太後臨朝,這在外邦眼裏都是喜訊。


    夏朝疆土遼闊,相較幾個鄰國算得上富庶。這塊大糕點,誰人不想蠶食一番。


    百天宴的時辰在即。


    婢女為她套上寬大的曳地華服,又在她滿頭珠翠中添了幾筆。


    脖子酸沉,卻不能外顯一絲疲態。


    卓明月在春桃的虛扶下緩緩走入奉天殿。


    高座之上,宴清風望著盈盈走來的女子,揚了揚眉。


    她生相本就極美,鮮少上妝。


    就是當初在村莊中大婚,她的妝容也沒有太濃烈,隻是將將添了幾筆錦繡。


    今日她紅唇滴血,眉間一點鳳尾紅鈿,滿頭琳琅不及她容顏豔絕。


    似百花開盡,似霞映澄江。


    “我的生辰禮備了嗎?”


    溯兒的百天宴,也恰好是宴清風的生辰之日。


    宴清風最期待的便是她給準備的生辰禮,這禮無論是什麽,都是她心意。


    卓明月給了個眼神,春桃便奉上一柄玉如意。


    宴清風皺眉。


    “這不是瘙癢的嗎?”


    這枚玉如意盡管玉質上乘,雕工精巧,可在今日送到攝政王府上的眾多稀奇珍寶之中,實在顯得有些普通。


    卓明月解釋道:“願攝政王稱心如意。”


    果然是有好寓意的,宴清風麵上浮起笑意。


    “太後費心了。”


    眾臣入席之後,外邦使臣和扶風國皇子接連入殿。


    旁人獻禮時微微頷首,不失恭謹,扶風國皇子卻不同。


    都說扶風國男子長得粗壯,這位皇子雖然高大,卻不顯得魁梧,一身黑衣騎馬裝幹練灑脫。


    他二十來歲模樣,五官分明,寶藍色瞳孔冷冽中幾分妖豔,睥睨眾生般的目光肆意地掃過殿中左右,絲毫不收斂。


    卓明月沉了沉眸。


    扶風國疆土不大,大多是草原,戰力卻不容小覷。有雄壯的戰馬,驍勇龐大的士兵,是個無人敢欺的國。


    隻是此種場合,如此傲慢儀態,實在挑釁。


    這位皇帝身旁的隨從音色洪亮。


    “扶風國三皇子巫馬陵,代君上向夏朝皇帝賀百天之喜!”


    卓明月端莊道:“有勞貴國皇子遠道而來,本宮替皇帝謝過了。”


    巫馬陵的視線在卓明月臉上微微一頓,繼而笑道:“許久不見,如今都成太後了。”


    卓明月麵色滯住。


    異國人相貌特殊,她敢確定,她從來沒見過這位皇子。


    宴清風眯起眼,“太後出閣之前久居江州,豈能與你見過。”


    “攝政王弄錯了吧,”巫馬陵腔調散漫,“我可沒去過江州,我是三年前在長安見過她的。”


    三年前,他的確來過長安一迴。


    可說見過她,就絕對是胡說八道了。


    宴清風看向卓明月,問道:“太後三年前,可曾來過長安?”


    巫馬陵腔調不鹹不淡。


    “攝政王何出此問,三年前她不就在你將軍府中?我正是在攝政王的府上,見到她的。”


    當時卓明月根本就不在宴清風身邊。


    顯然,巫馬陵這是聽了攝政王將外室塞給皇帝,混淆皇嗣,將自己女人和骨肉捧成太後與皇帝的傳聞。


    他這是唯恐天下不亂,趁百天宴熱鬧,來將傳聞落實一下。


    宴清風擺手請他入座,笑著道:“酒還未喝,就說起胡話了。”


    巫馬陵坐下來,宮人給他倒酒。


    他舉杯,唇邊撚笑。


    “從前以為夏朝守舊,處處規矩,想來是我錯了。夏朝的太後是人人都當得,如此開明,是四海的榜樣!”


    宴清風酒杯重重一放,麵上罩了一層陰霾。仿佛下一刻,他就要提刀把那異國人的頭顱削下來了。


    殿中眾人鴉雀無聲。


    卓明月脖子都快被頭頂那些珠翠壓垮了。


    可她身型依舊紋絲不動,嫣然笑道:“早前聽聞扶風國人直爽,不拘小節,確有其事嗎?”


    巫馬陵揚眉道:“那是自然。”


    卓明月又道:“聽聞上任國君是因口無遮攔,甚至信口雌黃,才得罪眾臣,最後被取而代之的?”


    哪怕是上任國君,好歹曾是扶風國的主,無論被冠上什麽惡名,都有傷扶風國顏麵。


    巫馬陵語氣不善。


    “道聽途說的事太後也信,偏聽則暗的道理太後總是懂的。”


    “正是這個理,人言可畏。”


    卓明月頓了頓,莞爾道:“光憑一張嘴,就辱人清白,的確是很容易。這到底是信,還是不信,全憑聽者清明了。”


    巫馬陵神色一定,斂起鋒眉,如炬目光再次打量了她一番。


    方才隻覺她有姿色。


    眼下想來,碧玉年華之齡,就已坐上太後之位,必然不是凡物。


    他舉杯,“太後,喝酒麽?”


    “喝。”


    她言出,婢女便給她倒酒,她舉杯一飲而盡。


    幹脆利落。


    巫馬陵笑了下,也幹了杯中酒。


    這生辰宴過的,宴清風的臉色是越來越沉。


    巫馬陵就跟卓明月杠上了似了,隔一會兒便要敬她一杯,卓明月也來者不拒。


    宴清風記得她是不喜歡喝酒的。


    從前被他硬逼著灌酒,她咳嗽得厲害,白皙的臉漲得通紅。


    他實在沒忍不住,低聲提醒道:“太後還要哺育皇帝,這喝酒,合適嗎?”


    卓明月道:“自有乳娘。”


    喝一杯喝一壇有何區別,一樣得過兩日才能喂奶,既然喝了,幹脆就爽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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