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哥有孩子嗎?


    宴青菱瞳孔驟縮。


    她是看過那孩子的,長得像哥哥,她還挺操心,這長大成人之後,真的不會被外人認出來?


    但如今,她不能說。


    “問的什麽傻話,”宴青菱腦袋晃了晃,醉醺醺的說,“我哥有了孩子,不得傳得人盡皆知啊,那是能藏起來的嗎?”


    周晩瑩心想,倒也是這個理。


    天色已晚,再喝下去恐怕也得傷身。


    “我送你迴去,你現在住哪兒?宣王府還是?”


    宴青菱搖搖頭,“迴我哥哥府上。”


    母親拿了和離書,父親出殯之後,她就搬離了宣王府,和青菱住進了哥哥府上。


    現在的宣王府遣散了不少人,隻有一群下人每日打掃不敢懈怠。宴清風偶爾會去看看,找些有用的文書。


    宴青菱也迴去過一次。諾大的王府如同一座空城,她在裏頭,那種沒有家,沒有歸處的滋味,她體會得真切。


    後來,她便不敢去了。


    周晩瑩與珍兒一左一右,把宴青菱扶上馬車,送她迴攝政王府。


    馬車裏癲得厲害,難受得緊。


    一迴到府上,宴青菱就扒著花瓶嗷嗷吐。


    周晩瑩給青菱順著背,心疼的要命。


    “哎喲喂,這越窯秘色瓷不少錢呢,祖宗你悠著點……”


    她是要嫁過來的,這以後不都是她的東西。


    宴青菱吐完了,跟她說:“這算啥啊,洗洗還能用,我哥先前跟卓明月吵架,砸了一屋子呢,多少瓷器玉器啊,一把和田玉的椅子砸了個稀巴爛……”


    周晩瑩聽得心驚肉跳。


    “他跟女人吵架還砸東西啊?”


    “那他打人不?”


    宴青菱若有所思的搖搖頭,“打人我沒見過。”


    “沒見過,那就是有過咯?”


    周晩瑩心想,她的底線就是打人,這男人要是打人,她就得重新考慮了。


    她可不想挨揍啊。


    宴青菱往她身後看。


    “哥!你自己說,你有沒有打過卓明月?”


    宴清風剛迴來便聽說青菱喝多了,就過來看看。


    這一來,就聽周晩瑩在問青菱,他會不會打人。


    他臉色沉沉,無言以對。


    他打過明月一個耳光,是那迴夜裏,卓明月非要離開他,他讓明月脫光了走。


    她就真的一件件的脫了,還當著土豆的麵。


    於是他怒不可遏的打了她一個耳光。


    許多女子視清白如命,而她居然為了離開他,不要清白。


    平日日,他也不算溫柔。


    尤其去年六月初八那一日,是強迫,是施暴,他用自己的方式給她一夜人間煉獄。


    如今問他有沒有打過卓明月,他否認不了。


    周晩瑩看明白了他的反應。


    “你打女人?!”


    “她是對你不忠還是害你父母啊,你居然打人!”


    周晩瑩最恨打媳婦的男人。


    祖父和父親都告訴過她,男子氣概該在戰場之上,而不是對婦人拳腳相向。


    她中意宴清風,也有他在戰場上舍生忘死的緣故。


    可這樣的男人,居然打女人!


    宴清風晦澀道:“都有。”


    這個迴答,叫周晩瑩一愣。


    “什麽意思?”


    宴清風轉身就走,沒再多說。


    周晩瑩一頭霧水,轉而問青菱,“他說都有,是什麽意思?”


    宴青菱喝多了,腦子有點慢,很費勁的想了想,再說:“他的意思是,不忠和害他父母,都有。”


    周晩瑩眼珠子都要瞪掉了去。


    “這女人……”


    厲害啊,敢給攝政王戴綠帽,敢害宣王和大長公主,厲害啊!


    這些事可是她不敢做的。


    她對這個女人,是越發感興趣了。


    ……


    太後垂簾聽政的第一日。


    朝堂上可謂精彩。


    無論誰跳出來慷慨陳詞,宴清風都一一給人按了迴去。


    卓明月抱著溯兒,坐在那珠簾之後,看著宴清風屹立於群臣前。


    他如一座泰山,不容撼動,亦不容風雨吹向他身後的女人和孩子。


    許多臣子都不明白,攝政王為何力保太後。


    他該把權力牢牢握於手中才是,怎能容忍太後幹政?


    這對於攝政王究竟有何好處?


    可他偏偏未必舌戰群雄,甚至拿出了誰反對就宰了誰的姿態來。


    丞相康博文施施然道:“後妃大多數以姿色上位,這樣的女人,能有何才幹!誤民亡國罷了!”


    宴清風直想罵一句,我看你這尖嘴猴腮的,也不像有才幹。


    他正斟酌著怎麽說不太髒——


    百官之中,沈令儀出列,上前跪地。


    “秦昭襄王即位之初,羋八子以太後之位主政,一己之力滅亡秦國的西部大患義渠,功勞不遜於張儀、司馬錯攻取巴蜀。”


    康博文怒道:“羋八子那樣的太後少之又少!”


    簾後,溯兒聽著那道激昂的聲音,癟了嘴。


    他聽不懂大人在說什麽,卻懂得聽語氣,那語氣不善。


    卓明月擠眉弄眼的哄他,溯兒很好哄的,胖乎乎的小臉立馬又笑了起來。


    沈令儀繼續道:


    “並非極少。”


    “前朝聖宗即位時年幼,蕭太後臨朝執政,賞罰分明,將士用命,聖宗稱遼盛主,後教訓為多。”


    “東漢開國元勳鄧禹之孫女鄧綏,以‘女君’之名親政,革故鼎新,選賢任能,躬行節儉,大力救災,時人頌曰興滅國,繼絕世。”


    “北魏馮太後……”


    若非康博文打斷,沈令儀還能舉出許多例子來。


    多位功在社稷的太後,無數賢德聖明的皇後,才情豔絕又壯烈的奇女子。


    足以證明有姿色,並非就空有姿色。


    “強詞奪理!”康博文指著他鼻梁罵道,“誰人不知你想入贅宴家,才如此荒謬言論,隻顧攀龍附鳳,卻致社稷於不顧!”


    沈令儀跪於地上,脊背卻筆直,淡淡問丞相。


    “我隻是舉些確有其事的例子,無一虛言,如何成了荒謬?難道我舉例的那些太後,並非年輕貌美,並非真正存在過?”


    宴清風斂眸看著沈令儀。


    青菱提了好幾迴重用沈令儀,卓明月也說能讓沈令儀做太傅,他卻一直對這個人留有顧忌。


    寒門學子苦讀數載,一朝成了狀元,總是想入贅高門,以博更好的前程。


    青菱受了不少苦,再把她交給任何男人,他都不放心。何況沈令儀做過對不起青菱的事。


    今日此時此刻,他倒有些改觀。


    康博文放棄同沈令儀理論,當著滿殿文武的麵,沉聲放出另一個重錘:


    “她有無才幹倒是其次,隻是如今的太後並不是江州刺史之女趙氏。”


    “而是攝政王的外室,卓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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