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清風唿吸變得沉重。


    沒有人告訴他,這一年裏,他還有過孩子。母親那麽想要孫子,想必她當初很高興,又落空。


    他又拆開另一封。


    “若是當初你叫我不要管段雲錦,讓她去和親,我遂了你的意,是不是如今也不必那麽多遺憾。放任你,縱容你,叫你開心一些,不好嗎,為什麽我偏偏沒有做到?”


    宴清風覺得這太過離譜。


    他那麽喜歡這個叫明月的女人,怎麽會對她那麽差,以至於這樣追悔?


    她又有多好,叫他這樣念念不忘?


    “明月,如果我沒有把你從秦時身邊搶來,是不是便不會將你害到如此地步?”


    看到這裏,宴清風差點罵出聲。


    怎麽他還是從秦時身邊搶來的人?


    這世上是沒女人了嗎,他非要跟別人去搶,還是秦時?


    他是這麽賤的人?


    又打開一封,字跡有些淩亂,潦草的差點沒辨清自己寫了些什麽。


    “宴清風,謹記,不準再去打擾她。她不會原諒你,也不會願意見你。她還活著,便是老天願意放你一把,管住自己的手腳,還她清靜,不要再害她,便是贖罪了。”


    宴清風鬆了口氣。


    看底下署的日子,寫在那幾封之後,可見那個女人是沒死。


    沒死就好。


    他忽然想到什麽,打開了那本婚書。


    看字跡,這是他親手寫的婚書,龍飛鳳舞的卓明月三個字,很是醒目。


    宴清風挑了下眉。


    他高興的時候,筆墨便會這樣張揚一些。


    可見他當時寫這本婚書時,寫到卓明月的名字,寫到那句“謹以白頭之約,永諧魚水之歡”時,他有多歡喜。


    那怎麽就,娶的人變成段雲錦了?


    土豆端著麵進來。


    “將軍,你的陽春麵。”


    他看到主子凝重的臉色,和主子手裏的婚書。


    “將軍……”


    早在避暑山莊時,土豆就派人迴來清理卓姑娘的東西,務必把她存在過的痕跡抹幹淨。


    可將軍上鎖的抽屜,終是無人敢動。


    宴清風眼中有幾分茫然。


    “卓明月,是誰?”


    土豆見瞞不過了,長長歎口氣,“是工部員外郎卓昌的女兒。”


    “工部員外郎?”


    很低的門楣。


    宴清風想不到,他怎麽會跟這家的女兒有牽扯?


    土豆補充道:“現在沒有卓家了,卓昌死了。”


    “卓明月現在在哪裏?”


    “她在……”土豆急的抓頭,“我不知道啊,將軍,不然你去問別人?”


    問問宣王或者大長公主,再或者是青菱小姐,都好啊!


    他隻是個下人,若從他嘴裏說出來,事後宣王追究,他是要完蛋的啊!


    “是在秦時身邊?”宴清風將這幾封信攤在桌上,有理有據的推測道,“她跟秦時有情,我橫刀奪愛,然後她假死,應該是為了擺脫我,跟秦時雙宿雙飛。”


    土豆沉默。


    “將軍你……”


    猜測的很有理,可惜事實並非如此。


    “我那時有點被迷了心竅,”宴清風指尖輕敲楠木桌麵,“這個女人,很有姿色?”


    能叫他做出寫書信排苦思這樣矯情的事來,還把這些東西珍重的上了鎖,可見他當時被迷得七葷八素,深陷情傷之苦。


    還有那秦時,不是深愛蘇知秋麽?也被她迷住了?


    那一定有仙女姿色了。


    土豆小聲道:“是挺好看的……”


    宴清風若有所思,“也挺有手段。”


    土豆想也沒想就反駁,“將軍,卓姑娘人很好,不是有手段的那種女人。”


    他不會忘記江上卓姑娘那縱身一躍,是那樣果決。


    這世上不會再有第二個女子,以自己性命來救他。


    她長得美,性子烈,重情義。


    土豆幾乎想不到半點卓姑娘不好的地方,他見不得任何人說她,主子也不行。


    宴清風嗤道:“把你都收服了,的確是個厲害的女人。”


    土豆小聲嘟囔,“將軍以為自己是那種容易被蒙騙的人嗎,將軍為什麽不去想想,她一定是很好,才會叫將軍動心呢?”


    宴清風眯起眼。


    “你動心了。”


    土豆一怔,端著麵就跪了下來,“我,我不配。”


    宴清風拍拍土豆的肩。


    他不至於為了個根本想不起來的女人,去遷怒土豆。


    “這世上女人多的是,非得惦記她?我那會兒估計是被下了蠱,正常男人誰會為了一個女的想不開啊。”


    宴清風接過這碗麵。


    土豆看他吃麵,一本正經吸溜得津津有味,幾次想開口問都忍住了。


    可是,喜歡吃陽春麵的,不是卓姑娘嗎?


    -


    接連幾天,皇帝召見了其他妃嬪之後,再去玉華宮,或者召淑妃入乾元殿過夜。


    如此一來,朝堂上順理成章的沒了對淑妃的反對之聲。


    段以珩逐漸發現,無論哪個妃嬪,他都辦不了事。


    卓明月踏入乾元宮時,他正斥責福公公。


    “連著兩日都有梅子酥,你不曉得交代禦膳房不能重樣?點心都這樣敷衍朕?”


    福公公跪地認錯,段以珩將奏折摔在他身上。


    皇帝從前不會因這點兒小事發怒,自從不舉讓太醫醫治無果,他的脾氣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卓明月進來,衝福公公使眼色,“還不快退下去?”


    段以珩看到她,收斂了麵上慍色。


    “這福公公年紀大了,辦事不那麽妥帖了。”


    卓明月撿起地上的奏折,放迴桌上,叫他坐下來,給他揉太陽穴。


    她的手勁不輕不重,恰到好處,叫他昏漲的頭腦舒服許多。


    段以珩突然問她:“後宮中,有沒有關於朕的傳言?”


    卓明月故意裝作不知他在說什麽。


    “皇上指的是?”


    段以珩遲疑了下,再道:“朕沒有碰那些妃嬪,她們沒說什麽?”


    “說了呀,”卓明月感覺到他臉色一繃,再緩緩道,“她們說,皇上竟然愛淑妃到如此地步,為了淑妃潔身自好呢。”


    段以珩神色鬆了些許。


    這個說法無礙,隻要沒說他不舉,其他任由她們猜去。


    “朕也沒有碰你,你不會有想法?”


    “皇上碰過的呀,在海棠園,皇上體力甚好,我都向皇上求饒了呢。”


    卓明月先說他愛聽的,看他神情愉悅起來,再黯淡道:“可是那天,皇上抱著我,喊了貴妃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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