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明月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就哭了。


    分明早該習慣他這一套,軟的不行來硬的,一頓威逼利用,逼她就範,他就這點招數。


    眼淚也是最沒有用的東西。


    他這樣的人,殺人是手起刀落的事,看見她的軟弱也不過更厭煩罷了。


    矯情。


    她腦海中蹦出這兩個字,然後悲哀地笑了笑。


    沒人疼的人,有什麽資格矯情。


    “你妹妹被這樣對待,你會如何?”


    卓明月就是羨慕宴青菱了,她有娘家可迴,有堅定護著她的哥哥,縱使男人騙她瞞她,可這世上無人敢欺她,辱她。


    而自己,離了宴清風隻有死路一條麽……


    宴清風順著卓明月的話去想,連帶著唿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他記得自己對她做過哪些事,怎樣的欺負她逼她,若是這些事發生在青菱身上,他恐怕會要那個男的不得好死。


    也是這樣去設想,他才深覺自己那些所作所為有多過分,或許並不比康子意像話。


    但他怎麽能承認。


    宴清風抱著她翻了個身,讓她躺在自己身上,順著她手臂握住她的手,緩緩十指相扣,輕聲道:“人家小夫妻之間背後怎麽對待,我也看不到,或許男男女女私底下都是這樣子的,段景程玩得更變態……”


    說著,他似是也意識到了自己的胡扯很離譜,他怎麽到了跟段景程比較的地步了?


    他話鋒一轉,“我會改的。”


    那麽關鍵的事,他才做了一半,眼下進退兩難,難受得緊。


    他多希望卓明月能迴她一個“嗯”,那他好心安理得地繼續。


    卓明月怎麽想便怎麽說了:“我挺羨慕青菱的。”


    “羨慕她什麽,”宴清風道,“挺個大肚子鬧和離的人,你也羨慕她。”


    他覺得自己妹妹遭大罪了,哪有什麽值得羨慕的地方。


    卓明月說:“你做哥哥,還是挺好的。”


    她也有哥哥,卻是人畜不分的玩意兒。每一迴看到宴清風袒護青菱,她心裏頭是真的想要這樣一個哥哥,可惜生來沒有的東西,她除了羨慕別無他法。


    “我要是你哥,”宴清風沉默了會兒,道,“樹林裏不會讓你有機會跑掉的。”


    他可不像卓君朗那麽笨拙,連個女人都抓不住,被她跑掉兩次,還被踢傷下體。


    “你當時為什麽殺我二哥?”卓明月問。


    既然是去找輿圖的,二哥沒那個本事妨礙他,又為何殺人滅口?


    宴清風的掌心貼著她脊背往下走,停在腰後,“他要強暴你。”


    就這麽簡單,並沒有別的原因。


    卓明月笑了,“當時,你覺得他是無恥的,是該死的。”


    宴清風眯起眼。


    他聽出來她有嘲諷他的意思。


    “你要知道弱肉強食是這世間最大的道理,他錯就錯在他沒本事,還要碰你。”


    卓明月沒有說話。


    “你不想你將來的兒女也隻能卑躬屈膝,受人欺淩是不是?我的女兒,就不必羨慕別人,”宴清風理所當然的道,“所以我不是在害你,我是在救你。”


    如此,聽起來很有道理。


    卓明月沒什麽反駁的欲望。


    但他提孩子,她的心中便不可遏製的抽痛一陣。那個孩子若能出生,想必不會同她這樣卑微,畢竟是宴清風的第一個孩子,宣王和大長公主的長孫,生來尊貴,有的是人疼他。


    可惜他沒有機會來這世上看一眼。


    “若我們以後有孩子,無論男女,希望你記得這句話,”卓明月道,“待他好,不要任由他在深宅大院中自生自滅。”


    宴清風淡淡道:“孩子的地位,跟她母親是息息相關的,你想他過得好,自己要用心。”


    他像是在哄騙一個孩子,誘導她該怎麽做,說一千道一萬,還是想她“用點心”。


    卓明月的臉頰剛好枕在他肩心的傷處,新鮮的淡淡血腥味飄進她鼻翼。


    他是個不要命的人,為了痛快,寧可讓傷口崩裂。


    卓明月忽然就起了點惡劣的心思。


    “不繼續了?”


    暗示意味很濃,宴清風愉悅地挑了挑眉,翻身再次把她壓在身下。


    她主動把小腿架到他肩上來。


    他的肩一旦受力,傷口會有點拉扯痛,但這是她頭一迴對姿勢有需求,宴清風盡可能的滿足她。


    這一迴,她倒是很配合的沒再咬緊牙關。


    宴清風聽著她的聲音,更來興致。


    難怪有句詩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真是毫不誇張。


    最後即將盡興的那一下,她一腳踹在他肩心還綁著繃帶的傷處。


    劇烈的疼痛瞬間讓他箭在弦上的子孫都中道崩阻,徹底出不來了。


    “卓明月!”


    他低吼出聲,捂著不斷往外滲血的傷口,臉色難看至極。


    這一下,估計生縫的線都給她踹裂了。


    “怎麽了?”卓明月慌亂道,“我剛剛太……人雲裏霧裏的,做了什麽也不知道了……”


    宴清風掐著她的脖子,把她翹起的上半身按迴床上。


    “你找死嗎?”


    卓明月濕漉漉的眼委屈的看著他:“你以為我是故意的嗎?我怎麽敢呢?”


    裝,再裝。


    宴清風氣得快要發瘋了,掐著她脖子的手卻仍有分寸,沒使勁。


    一會兒後,他從卓明月身上挪開,坐在一邊,按著傷口怒不可遏的對她道:“還不快去把大夫叫過來!”


    卓明月趕緊起身去穿衣服,跑出去,把大夫喊了來。


    王大夫查看過傷口,驚愕道:“將軍又與人打鬥了?怎麽剛巧又傷到此處?”


    宴清風瞪著立在大夫身後低眉順眼的卓明月,聲音有點沉悶:“做你的事,別多問。”


    傷口要再補縫兩針。


    縫針是個細活,夜裏大夫看不見,卓明月便舉著燭台給大夫照明。


    她手有點不穩,燭台微微一斜,滾燙的蠟油順著坡度淌下,滴在宴清風的胳膊上。


    宴清風猛地一顫,大夫的針便紮錯了地方。


    大夫沒注意到將軍被蠟油燙到,隻當是懼怕縫針,恭謹勸道:“將軍,這迴傷口用了麻沸散的,縫起來不會太疼,將軍最好忍忍,動得話不太好縫。”


    宴清風瞪著卓明月的眼睛幾乎要蹦出火來。


    她怎麽敢的?


    當著外人的麵,他也不教訓她了,就咬著牙道:“燭台端好!”


    卓明月這迴拿穩了,不敢再叫蠟油滴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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