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梔渾身一緊,是老爺子的聲音。


    她怎麽就忘記了,爺爺的書房窗戶就是對著這邊的呢。


    黎梔有些懊惱,正要推開傅謹臣,仰頭去看樓上,男人便轉了個身,大掌按著她的後腦勺,將她緊緊的護在了懷裏。


    與此同時,黎梔聽到一聲悶響,好像是什麽東西砸下來,砸在了傅謹臣的頭上。


    黎梔一慌,低頭便見一顆蘋果咕嚕嚕的滾到旁邊花壇,蘋果已經摔的稀巴爛。


    她忙推開傅謹臣,“砸哪裏了?我看看。”


    傅謹臣神情倒不見痛苦,勾了勾唇角,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


    “沒事,沒砸到。”


    “騙人,我聽到聲音了,到底砸哪兒了?”


    黎梔剛剛聽到了一聲悶響。


    她踮起腳,又捧著傅謹臣的臉尋找可能的紅腫。


    眼裏心裏好像就隻有他,完全忘記了樓上還有一個旁觀者。


    傅謹臣頓時感覺又一顆蘋果已經在路上了。


    他忙大掌握住黎梔的腕骨,溫聲道。


    “就擦過一點後腦勺,不疼的,爺爺還看著呢。”


    黎梔這才想起來樓上的老爺子,她頓了一下,仰頭往樓上看。


    對上老爺子沒眼看的複雜視線,黎梔默默的收迴了爪子。


    “爺爺……”


    南老爺子啪的一聲關上了窗戶,消失在了窗口。


    五分鍾後,書房中。


    黎梔和傅謹臣兩個人並排站在了南老爺子的書桌前,像兩個犯錯誤的小孩等待訓斥。


    老爺子板著臉,不舍得責備自己的孩子,炮火都衝著傅謹臣去了。


    “傅總好大的本事啊,怎麽進來的?”


    不同黎梔的緊繃,傅謹臣神情倒自若,笑著道。


    “南爺爺這話說的,我肯定是自己走進來的啊。”


    南老爺子沉聲,“你少跟我嘻嘻哈哈的,我跟你沒那麽深的關係。”


    南老爺子可真是一直都半點顏麵都不給傅謹臣留的。


    黎梔從前哪兒見過有人這樣對待傅謹臣啊,就算是傅老太太有時候說他,還要斟酌用詞的。


    她一直戰戰兢兢的,總怕兩人吵起來了,但傅謹臣麵上神情倒從頭到尾的平和。


    連一點不耐煩都沒有。


    南老爺子嫌棄他接著,老爺子生氣他受著,南老爺子苛待,他都能理解一般。


    “您跟我不熟,那我單方麵的跟您熟也行。老爺子您要不要喝口水,讓梔梔先出去休息,她身體都還沒恢複呢。然後,您再慢慢罵我?”


    傅謹臣說著上前了一步,還將麵前那杯茶推到了南老爺子的麵前。


    他是不想黎梔站在這裏跟著他一起挨罵受罪。


    而且,這是他和南老爺子之間的問題,沒必要讓黎梔留在這裏受夾板氣。


    他會心疼。


    黎梔聽到他這樣說卻站著沒動,她抬起頭道。


    “我不出去,我也犯錯誤了。爺爺,是我讓他進來洗澡換衣服的,您要是生氣了要懲罰的話,就連同我一起罰一起罵吧。”


    傅謹臣無奈,扯了她一下,不想她因為自己和家人鬧不愉快。


    黎梔神情有點倔強,直視著老爺子。


    南老爺子沉下臉,“你這是怪爺爺了?”


    自從黎梔迴到南家,爺爺奶奶就從來都沒有對她兇過,發過脾氣。


    他們心疼她從小流落在外,嚐盡了人間冷暖,對她處處溺愛。


    老爺子還是頭一次用這樣的臉色和語氣跟黎梔說話。


    黎梔一下子便紅了眼圈,有點委屈又有點自責。


    隻是剛剛她幫傅謹臣看了一眼,那蘋果砸在了傅謹臣的後腦勺上砸的紅腫了一小塊。


    黎梔咬咬唇弱弱的道。


    “我沒有怪爺爺,沒有經過爺爺的允許就放他進來,本來就是我的錯。可您……您也不能直接動手砸人啊……”


    黎梔聲音漸小,南老爺子哼了聲。


    “這不還是怪爺爺了?”


    黎梔低聲又道:“沒有,我是……”


    黎梔話沒說出口,傅謹臣就打斷她道。


    “南爺爺,她是這幾天太累了,我先送她出去讓她去休息。”


    他言罷,不由分說的牽著黎梔的手,強行將她拉到門口。


    打開房門,傅謹臣將黎梔推出去,自己也跟著出去,關上房門才衝黎梔道。


    “這麽心疼我啊?為了我都跟爺爺頂嘴了?”


    黎梔瞪他一眼,“是啊!因為你我都要成不孝的白眼狼了,你還笑!”


    傅謹臣唇角笑意卻愈發擴散,旋即伸手突然屈指敲了黎梔的腦袋一下道。


    “勇氣可嘉,但有點笨啊,小梔梔!”


    黎梔咬牙瞪他。


    “你越是為我和爺爺對著幹,爺爺不是越生氣,也越覺得是我勾壞了你嗎?迴頭爺爺氣壞了,你又自責難受。”


    黎梔豈會不知道這個道理,她隻是覺得爺爺有點太過了。


    這次是往人身上砸蘋果,萬一下次再丟個煙灰缸什麽的,還不得血濺當場。


    她承受不住那樣的後果,有點亂了方寸。


    她微微蹙眉,“爺爺不會真被我氣著了吧?”


    她說著就想到剛剛老爺子好像是被她兩句話給頂撞的臉色很差。


    一時間後悔和擔心齊齊湧上心頭,她上前一步,便想再推門看看。


    傅謹臣擋住她,“好了,你乖乖去休息,讓我和爺爺好好談談,沒事的。”


    黎梔不放心。


    “那要爺爺再打你呢?”


    “怎麽?你還怕我還手啊?”


    “你敢!”


    傅謹臣便笑了起來,道:“你都生氣了,爺爺不會再打我的。等會爺爺消氣了,你再來給他老人家道個歉就好了。”


    聽他這樣說,又見他神情篤定又輕鬆自信。


    黎梔雖然依舊不放心,可也沒再堅持,轉身一步三迴頭的離開了。


    看著她消失在走廊上,傅謹臣這才轉身推門進去。


    南老爺子已經沒在書桌後了,而是站在窗口透風。


    窗戶開著,南城這兩天降溫,吹進來的風還帶著點涼意。


    傅謹臣走過去,傾身關上了窗戶。


    南老爺子看他,“打開!你還真當這是你家啊。”


    傅謹臣倒也不生氣。


    隻覺果然天下老人都是老小孩,眼前老頭子鬧起脾氣來,跟他家傅老太太也差不多。


    其實都是紙老虎。


    “您要吹生病了,梔梔還不得覺得是我給氣的?您可別想碰瓷我。”


    傅謹臣說著,直接將窗戶的鎖都給落下了。


    南老爺子嗬了聲,走迴書桌後重新坐下,看著傅謹臣道。


    “你現在還能站在這裏,沒被趕出去,知道為什麽嗎?”


    傅謹臣微微勾唇,“因為您心裏其實也沒那麽厭憎我,還是認可我的吧?”


    南老爺子哈了一聲,“你倒是樂觀。”


    傅謹臣笑意微斂,“我不是樂觀,我隻是這輩子都隻認定了梔梔,跟您死磕到底。”


    南老爺子目光沉沉盯著傅謹臣,男人也跟他對視著,視線不偏不倚,也毫不遮掩眼神之中的堅定和認真。


    南老爺子胸口微微起伏了下,才道。


    “若非你剛剛第一反應就是去護著梔梔,我不會給你走進門的機會。”


    傅謹臣微怔。


    剛剛那顆蘋果砸下去,他還以為是南老爺子太生氣了,順手就砸的。


    竟沒意識到,那也是南老爺子的考驗。


    不過當時他的下意識反應也是護著黎梔,倒真還不懼老爺子的這種考驗。


    他無奈歎了聲道:“老爺子,您一把年紀了,下次還是別玩兒的這麽刺激了。要是我當時反應稍微慢點,那您不就把您的寶貝兒孫女給砸了嗎?”


    南老爺子不置可否。


    要是傅謹臣的反應那麽慢,保護不了梔梔,那隻能說明他都是裝的,根本就沒那麽在意。


    危機時候,身體的反應是騙不了任何人的。


    “你對梔梔大概是有幾分真心實意,但你們不合適。我不會因此就同意你們在一起。”


    老爺子沉聲說道,依舊是反對。


    傅謹臣也沒想過老爺子會輕易同意,神情不變的笑著道。


    “您說說看,到底如何就不合適了?”


    南老爺子沉沉看著傅謹臣,“你和梔梔之間的問題還用我說嗎?”


    如果傅謹臣自己都意識不到有問題,也意識不到他擔心的點,那就更證明,梔梔迴到他身邊是個徹底的錯誤。


    傅謹臣薄唇微抿,“如果您指的是我父母的原因,我不認為是無法解決的。”


    南老爺子所擔心的確實是這一點。


    他冷道:“你如何解決?你能關你親生母親一輩子?如果我沒弄錯的話,你父親也很不喜歡梔梔吧?”


    女人嫁男人,嫁的是他的家庭,絕非這個男人本身這樣簡單的事情。


    從前傅謹臣是自身也有問題,可更要緊的是,他的父母也一塌糊塗。


    若非周慧琴的歹毒自私,黎梔那個孩子未必就會失去。


    現在傅謹臣是痛恨周慧琴,將周慧琴給關了起來。


    但能關一輩子嗎?


    這根本就不現實,將來就算是看在他弟弟的麵子上,周慧琴也一定會被放出來。


    之後呢,誰又敢保證,周慧琴這次出來以後,就能改過自新,不再發瘋,而不是更為痛恨黎梔。


    伺機做出更瘋狂可怕的事情來?


    他就隻有這麽一個孫女兒了,可經不住任何一點傷害和意外了。


    傅謹臣明白南老爺子的擔憂,他站起身鄭重的道。


    “南爺爺,往後日子還長,我確實不能保證會關我母親一輩子,但我可以保證,我不會再給她任何傷害梔梔的機會了。即便將來她不再呆在精神病院裏,也會被送到國外,此生,她都不會再和梔梔有接觸的機會。”


    南老爺子一雙老眸緊盯傅謹臣。


    若是傅謹臣保證這輩子都不會放周慧琴出來,南老爺子反倒不敢相信。


    “至於您老說,我父親不喜歡梔梔,這個您也大可放心。”


    傅謹臣眼底閃過些許自嘲和譏誚道。


    “我父親知道梔梔是南家的千金,隻會比我更希望我盡快將她追迴去。”


    雖然這樣說自己的父親,很諷刺,但傅政就是這樣的人。


    傅政從前對黎梔的各種看不上,都是因為黎梔的家世,他那個人才是真的涼薄自私,一切都利益至上。


    南老爺子嗬笑了聲,“你的父母都是這樣的人,不在這種家庭環境中長大,心性難免受影響,我不相信你。”


    傅謹臣有些無奈,其實說的再多,還是從前的事兒,讓南老爺子對他有很深的怨念和不信任。


    這並不是一兩件事,就能改變老爺子對他的看法的。


    傅謹臣點點頭,“那您就慢慢的觀察考察我,您不能一點機會都不給我吧?”


    南老爺子的意思是一點都不想給的。


    在他眼裏,隻結婚不出現那一樣就夠傅謹臣永遠出局了。


    更何況,傅謹臣做的混賬事兒還不止那一件。


    可無奈,孫女眼前就看得到這一個。


    胳膊擰不過大腿,南老爺子是千百的不願,也不得不妥協的。


    總不能真的不顧孫女的意願和幸福,真的讓孫女再家一輩子形單影隻著。


    南老爺子盯著傅謹臣道:“先將白家處理幹淨再來跟我說這話。”


    這次,楚沐蘭被逮捕。


    楚沐蘭跟白震庭合謀的事兒便會被牽扯出來,白家做的那些事兒,破開一個口子,追究起來可便容易的多了。


    “明白。”傅謹臣薄唇微揚。


    他怎會聽不出,南老爺子話中的鬆動來?


    雖然他從來都對重新追迴黎梔充滿了篤信和堅持。


    可他也是真的害怕無法獲得南家人的認可,從來沒這麽不確定和擔憂過。


    他並沒有自己所表現出來的那麽自信和從容,此刻,傅謹臣放在膝上一直緊握著的手才一點點鬆開。


    掌心是粘膩的。


    黎梔很擔心書房中會突然傳來爭吵或者打罵的聲音。


    她一直都偷偷在豎著耳朵聽動靜。


    因此,在聽到書房門被打開的第一時間,黎梔便猛的拉開房門跑了出去。


    看到果然是傅謹臣從書房中出來了,黎梔眸光微微一亮。


    她小跑幾步,迎過去打量著傅謹臣,問他。


    “怎麽樣?”


    男人的神情很嚴肅,眉心微鎖著。


    黎梔預感他和爺爺談的定然是不愉快的。


    “哎……”傅謹臣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


    “你爺爺真的很固執,對我的偏見也很深。”


    黎梔聞言低下頭,咬住了唇。


    其實這個結果,黎梔是有心理準備的,畢竟南老爺子確實從頭到尾都在不高興,在反對。


    剛剛還那麽惱怒,直接砸了傅謹臣的腦袋。


    可是,心裏還是有些失望和難受。


    這時,頭頂響起男人的聲音。


    “你不會是在哭鼻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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