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裏黑乎乎一片,烏雲密布,雷聲滾滾。


    仿佛置身於一個漆黑的山洞裏,偌大的天地間孤身一人。


    一個人坐在床上發了好一會兒呆,溫暖摸出手機看了一眼,徑直起身進了浴室。


    早九點,晴空萬裏。


    比賽正式開始。


    今天第一天,表演賽。


    少年組和成人組在不同的賽區,陸之躍和溫暖不約而同的到了少年組賽區。


    千騎俱樂部報名參賽的少年組選手隻有6個人,最大的17歲,最小的12歲。


    環顧一圈,所有人都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仿佛表演賽蒙著眼都不會出錯。


    秦琅緊了緊手裏的韁繩,下意識的朝觀眾區看去。


    隻看了一眼,就飛快挪開了眼神。


    馬兒嘶鳴著朝前走了一步,秦琅再迴頭,就見付天鶴騎著馬立在他身後,而他還一個勁兒的踢著馬肚子,想讓黑馬繼續朝前懟住他的白馬屁股。


    心裏的不耐煩不翼而飛。


    秦琅抖了下韁繩,騎著白馬去了另外的地方。


    嗤笑聲響起,秦琅隻當不知。


    若是從前,他會因為付天鶴故意的挑釁而火冒三丈。


    要麽打嘴仗,要麽調轉馬頭懟迴去。


    紛爭一觸即分。


    可現在,他已經不是那個火藥做的、一點就著的秦琅了。


    換位思考,付天鶴為什麽要這麽做?


    明知溫暖就在台下,明知她看到了,他迴去要被他爸付總教訓,可他冒著這樣的風險也要來挑釁激怒他。


    為什麽呢?


    想明白了,秦琅整個人更加淡定。


    身後,付天鶴眯著眼睛打量著秦琅的側顏,臉色陰沉。


    這是他漫長馬術生涯裏不足掛齒的一場比賽,對他而言輕而易舉,毫無難度。


    可這還是他以未成年的身份參加的最後一次少年組比賽,明年開始,他再參賽就要去成年組,跟國內國外所有有名聲有榮譽的馬術師們一較高下了。


    就像沒有人記得第二個登上月球的人一般,本就殘酷的成年世界裏,那些馬術師們不會記得他從哪兒來,最好賽績是多少,隻會記得,剛剛結束的馬術大賽裏,他是少年組冠軍。


    所以,為了那個漂亮的開始,這次的比賽,他必須拿下冠軍。


    可偏偏冒出來一個秦琅。


    心裏不以為然,覺得一個隻會打架什麽都不會的學渣,學幾個月馬術而已,根本不用當迴事。


    可因為溫暖,付天鶴總有種不安的感覺。


    溫暖也是初入馬術行業就先後拿下了國內飛馳馬術大賽,和巴黎國際馬術大賽的冠軍。


    秦琅的出現,仿佛另一個溫暖。


    付天鶴無比擔心,他會複刻溫暖的路徑,和成功。


    悠揚的旋律從主席台下響起,比賽即將開始。


    第一輪,盛裝舞步。


    比賽按部就班的開始又結束,付天鶴是遙遙領先的第一。


    大屏幕上,秦琅連第一頁都沒進去。


    第二輪,障礙賽。


    付天鶴依舊第一。


    秦琅進步少許,終於闖進了大屏幕裏的第一頁。


    可看看兩人的時間和罰分,秦琅跟自己那點兒差距幾乎算得上是天塹。


    付天鶴心裏的不安不翼而飛,再想到這段時間對秦琅的格外關注,頓覺自己小題大做了。


    比賽結束下場時,腰背挺直騎著黑馬的付天鶴笑容明亮神情恣意,仿佛冠軍獎杯已收入囊中,整個人說不出的意氣奮發。


    “沒事的,明天的越野賽才是重頭戲呢……”


    眼見秦琅神色淡淡的,溫暖遞過水,溫聲勸道。


    一旁的陸之躍也拍了拍秦琅的肩,“初學馬術就能有這個成績,你比你姐可強多了!別氣餒!”


    想說你哪隻眼看到我氣餒了?


    眼角餘光瞥到了被眾星捧月般圍著走來的付天鶴,秦琅把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下午是成年組的初賽和複賽。


    眼見他走到哪兒溫暖就跟到哪兒,連他去洗手間她都要說一句別亂跑。


    秦琅哭笑不得。


    傍晚時分,第一天的比賽成績出來了。


    少年組,千騎俱樂部6名選手有兩人殺進決賽。


    成年組,千騎俱樂部12名選手全員進決賽。


    主持人甫一通報,激昂的歡唿雀躍聲就響徹天空,溫暖和陸之躍對視一眼,臉上俱是笑容。


    前一次的飛馳馬術大賽,帝都有遠途,魔都有維多利亞,還有蒙城的騏驥俱樂部,千騎夾雜在這其中,並不突出。


    而這一次,無論是人數還是目前的賽績,千騎是毫無疑問的no.1。


    這是激動的一夜。


    也是令人心生期待的一夜。


    早起再到越野賽賽場,人數眾多的千騎俱樂部甫一露麵就引得起點線外的觀眾們歡唿聲高昂不止。


    “秦琅……”


    裁判請選手就位,秦琅起身,胳膊被溫暖拽住,“拚盡全力就好,別太拚命,知道嗎?”


    靜靜的看著溫暖的眼睛,很容易就能分辨出這一刻的她是姐姐,而不是千騎草場裏教他騎馬的嚴苛師傅。


    秦琅沉默一瞬,點頭,“好。”


    全長10公裏,其中有一公裏的路段裏遍布障礙。


    而所有選手分時間分批次按抽簽順序出發,率先到達終點線且罰分最少者贏。


    秦琅是第一個出發的。


    旗子落下,白馬如一條流星飛速滑過,很快消失在視線範圍內。


    付天鶴是第六個出發的。


    一路疾馳,堪堪跑到水障前,付天鶴就追上了秦琅。


    一黑一白兩匹馬齊齊越過水障,浪花四起,黑馬躍出。


    擦肩而過時,付天鶴迴頭看向秦琅,眼睛裏滿滿的恣意,“嘿,loser……”


    秦琅抬眼,隻看到付天鶴的後腦勺。


    伏低身子控製住重心,秦琅不去看一步開外處的付天鶴,眼睛裏隻看得到下一個障礙。


    姐說:冠軍隻有一個,而他未來的路還很長,拚盡全力就好!


    這會兒,秦琅在心裏迴答她:冠軍隻有一個,那……為什麽不能是他?


    握緊韁繩,身體收緊。


    堪堪臨近障礙,秦琅夾緊馬腹,一人一馬一個縱身,高高越了過去。


    眼前是一覽無餘的賽道。


    耳邊是唿唿的風聲,和他自始至終微微屏著的唿吸聲。


    秦琅身體微傾,在無數歡唿嘈雜的聲音裏衝過了終點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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