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馬比狗還要通人性,謝老夫人隻是站在門裏的位置,烏騅和小心心就打著響鼻,一副她再敢往前它們就要尥蹶子放肆了的模樣。


    搖頭擺尾,拴著韁繩的圍欄被拽的咯吱作響。


    謝老夫人一點兒要往後退的意思都沒有,滿眼厭惡的看著麵前那兩匹一看就是一對兒的馬。


    如果說來之前心裏還存了一分仁慈。


    那麽這一刻,那點兒仁慈俱數化為烏有。


    謝老夫人做夢都沒想到,她看著長大,從少年時就沉著穩重的阿川,會做出養一對情侶馬這麽幼稚的事來。


    更別說,他還為了溫暖丟開了謝氏和謝家。


    當日他把老頭子的股份還迴來,還額外給了她10%當做對她的孝敬時,她還覺得阿川還是當日那個孝順她的好孩子。


    午夜夢迴時,想到他那幾句不甘的質問,她也想過,是不是自己太殘忍了。


    一個女人罷了,他喜歡,就隨了他的意。


    可這一個月,公司大事沒有小事不斷,接連有家裏的老人們來她麵前哭訴抱怨,謝老夫人漸漸覺出不對了。


    他這是跟她玩了一招以退為進啊!


    區區一個溫暖,他就敢拿謝氏和謝家來要挾她。


    將來,他還能為了溫暖做出什麽糊塗事來?


    謝氏集團的ceo可以是個戀愛腦。


    但謝家的家主,不行!!!


    聽到急匆匆的腳步聲,知道溫暖來了。


    謝老夫人迴頭看向溫暖,眼睛裏丁點溫度都沒有,“阿川去暮南了?”


    宋宛儀是慈母心,溫暖能理解,願意實話實說。


    至於謝老夫人……


    溫暖搖頭,“我不知道。他隻跟我說他有點事要出去一趟。”


    並未起疑,謝老夫人指了指圍欄裏的馬,“這是阿川的馬,那我讓人帶走,你沒意見吧?”


    溫暖猝然抬眼。


    雖然不知道謝老夫人要兩匹馬做什麽,可溫暖下意識覺得不會是好事,“可是,這兩匹馬,謝聿川已經送給我了!”


    “是嗎?”


    謝老夫人眼裏閃過一絲譏笑,“如果我沒猜錯,他隻是把白馬送給你了吧?怎麽,黑馬的主,你也能做了?”


    當初烏騅在京郊馬場,小心心在千騎的時候,馬棚差點兒都被拆了。


    據說烏騅在京郊馬場搞出來的動靜更大,鬧的人仰馬翻,注射了鎮靜劑才讓狂躁的烏騅平息下來。


    這段時間因為她受傷不能跑馬的緣故,烏騅和小心心在草場縱馳的時間也比以前少了好多。


    體能沒得到消耗的情況下把它們分開,那不是沒事找事兒嗎?


    溫暖一急,“可是它們不能分開!”


    “一頭畜生罷了,還輪不到你做主!”


    謝老夫人看了眼溫暖身後,有人拎著藥箱走了進來。


    打開來,烏黑的注射槍。


    針筒有小兒手臂那麽粗。


    知道謝老夫人帶走烏騅是假,分明是存了心來找茬兒的。


    溫暖閃身站在圍欄前,“我是負責烏騅和小心心的馬術師,它們的安危由我負責,除了謝聿川,沒人能帶走它們。老夫人,您如果再不離開,我要報警了!”


    報警?


    謝老夫人臉上帶了笑,“溫暖,你在阿川身邊也有幾年了吧?跟著阿川長了那麽多見識,怎麽還是這麽天真?”


    幾乎是溫暖靠近圍欄的瞬間,前一秒還躁動不安的烏騅和小心心就平靜下來了。


    一個拱溫暖的手心。


    一個蹭她的胳膊。


    肉眼看得出的依賴。


    謝老夫人抬了下胳膊,端著注射槍的黑衣人轉身退出門外。


    馬棚裏安靜下來。


    目光落在溫暖那張瑰麗絕色的臉上,謝老夫人始終想不明白,她到底哪裏好,讓她那個沉穩了那麽多年的孫子像是失心瘋了似的,非她不可。


    果然,還是生活太安逸了。


    安逸的她都忘了,很多事情原本可以一勞永逸的。


    又或者說,是她老了,所以人也變得心慈手軟優柔寡斷了?


    “溫暖,我不知道你使了什麽手段,可阿川不該被你迷惑!更何況,我當初給過你機會的,你沒珍惜!”


    溫暖臉色一白。


    謝老夫人繼續道:“阿川是家主,謝家的掌舵人,他可以犯錯,卻不能是兒女情長這樣淺顯糊塗不值一提的小錯。”


    但凡謝聿川不那麽在意溫暖,哪怕結了婚包養溫暖,謝老夫人也不覺得是什麽大事。


    偏偏,為了一個溫暖,他連理智都不要了。


    灰姑娘和王子的愛情故事永遠隻能存在於童話裏。


    謝家的家主夫人,絕不可能是溫暖這樣無家世無背景,隻能菟絲花一樣緊緊依附著男人的女人。


    “你當時不是很有骨氣,絕不高攀謝家的嗎?”


    語氣裏聽得出的瞧不上,謝老夫人反問道:“溫暖,你確定,你愛的是阿川這個人,不是他謝總謝九爺的身份?如果你真的愛他,你又怎麽舍得讓他因為你背負那麽多的不堪?……他有今天,難道不是因為你嗎?”


    溫暖張開的胳膊緩緩垂落下來。


    靜靜地看著溫暖,看著她頹然的垂下修長的脖頸,仿佛天鵝湖裏那隻即將孤獨落幕的白天鵝。


    謝老夫人心裏輕輕的唿了口氣,暗自道了句可惜了。


    她曾給過她機會的。


    乖乖聽話迴到謝家做旁支借宿的表小姐,不好嗎?


    有她做主,帝都豪門裏隨便嫁個男人,都是從前的她幾輩子夠不到的。


    謝家就是她最大的底氣。


    無論是她,還是她媽媽,連帶著她未來的孩子,都一飛衝天躍了龍門。


    可她心太大了!


    孟小樓妄想做謝夫人,是因為她距離那裏隻有一步之遙。


    稍微踮踮腳就夠到了。


    可溫暖,她憑什麽?


    就憑她這張年輕美貌絕色傾城的臉嗎?


    太看得起自己了!


    溫暖心底一片沉靜。


    停車場裏說一無所有隻有他的謝聿川。


    禦水灣別墅裏灰頭土臉隻為給她一個玫瑰庭院的謝聿川。


    還有,黎明時抱著她,一遍遍問她答不答應的謝聿川。


    無數個謝聿川在腦海裏一一浮現。


    溫暖忍不住勾了勾唇。


    謝聿川是謝總還是謝九爺,她從來都沒在乎過。


    自始至終,她想要的,不過是他這個人而已。


    他有今天,真的是她造成的嗎?


    未必吧?


    “老夫人是想我離開謝聿川,還是離開帝都?”


    溫暖抬眼看向謝老夫人。


    謝老夫人眼裏精光一現,“不必那麽麻煩。”


    溫暖一怔。


    謝老夫人迴頭看向門外,“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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