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溫度,空氣中散發著腐爛的臭味。


    血液經過了三天的氧化,已經變成了暗紅,和其他的垃圾混雜在一起,看上去很髒也很惡心,叫人辨不出顏色。


    “找到了……”


    小警察狠狠閉了閉眼睛,臉色蒼白,最終還是沒忍住,衝到一邊嘔吐起來。


    中年男人呆呆地站在不遠處,他的視力不是很好,他其實是有些近視的,但是為了省錢,所以這麽多年都沒有配眼鏡。


    但不知道為什麽,明明離了那麽遠,但是那一團暗紅在他眼裏,卻是無比的清晰。


    他好像什麽都聽不見了。


    周圍的聲音逐漸淡去,眼裏的景物也逐漸褪去了色彩,隻有那一團暗紅是那麽的顯眼。


    他的世界裏,此刻隻剩下了那團暗紅色。


    “昊昊……”


    腳下像是生了根,嘴裏喃喃地念出這兩個字,下一秒,他終於撐不住,身子一軟,徹底暈了過去!


    “孫叔叔!”


    “叔!”


    亂七八糟的聲音包圍過來,警察到底心理素質更強些,連忙安排人把中年男人送往了醫院,另一部分人留下來,對那團暗紅色的東西進行調查。


    直播也就此中斷。


    直播間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點,誰都沒想到,孫明昊竟然是這樣失蹤的。


    也沒有人能想到,他最後竟然是這樣死的!


    【大師,那個……真的是孫明昊嗎?】


    【大師,孫明昊真的死了嗎?是不是你算錯了……我知道你從來沒有出過錯,但是這次能不能錯上一次,他才十九歲啊!他的人生才剛剛開始,怎麽能這麽草率地結束!】


    【他那麽用功,那麽懂事,他不止是那個縣城的狀元,還是整個市的狀元!這父子倆真的已經很苦了,命運為什麽還要這樣對待他們!】


    【天哪,我真的好想哭,我真的好難過,為什麽要這樣,連我這樣的廢物都能活在這個世界上,為什麽老天爺要對他們那麽殘忍!】


    【這對孫叔叔來說是多麽致命的打擊……】


    【都是關均害的!是他害死了孫明昊,警察一定不要放過他!】


    【但是最初始的問題,還是出在他的家庭教育上……他其實也是一個優秀的孩子,卻因為家庭的原因,才導致了這樣的悲劇!】


    盛新月歎了口氣,隻道:“人各有命。”


    這四個字雖然好像什麽都沒說,卻又好像什麽都說了。


    大家瞬間意識到,事情沒有反轉,那場悲劇,是真真正正地發生了。


    “我們連線今天的最後一個有緣人,【咯吱咯吱】。”


    入目先是一片極致的白,鏡頭調轉,【咯吱咯吱】這才出現在鏡頭裏。


    讓所有人意外的是,這一次連線的人,竟然是一個插著氧氣管的老奶奶。


    她穿著藍白條紋的病號服,周圍的環境也正好說明她是在醫院裏。


    盛新月看了一眼。


    老太太大限將至,怕是今天就要離開了。


    “小姑娘,你好啊……”


    老太太有些虛弱地說。


    “奶奶好。”


    盛新月委婉道,“奶奶,您現在的情況,說話太費力氣了,您應該好好休息。”


    老太太卻是吃力地笑笑,搖搖頭:“我知道,我要死了,將死之人自己都是有感覺的。”


    “我這一輩子,就這麽稀裏糊塗地過來了,臨了倒也能坦然麵對,我不怕死,但是小姑娘,這麽多年,我一直都有一塊心病,可惜沒有人能給我解答。”


    “他們都說你算命很厲害,是有真本事的孩子,不知道你能不能給我一個確切的答案?好讓我這把老骨頭,也能走得毫無牽掛。”


    盛新月道:“您問吧。”


    老太太咳嗽了一聲,目光幽幽地望向了虛空,像是陷入了某種迴憶:“我曾經有過一個弟弟。”


    “弟弟比我小三歲,我父母那時候,還不時興什麽自由戀愛,結婚都是隻要到了年齡,由媒人說媒,雙方父母要是覺得滿意的話,就定下來了,我的父母就這樣稀裏糊塗地到了一起,但是因為沒有感情基礎,兩人經常吵架。”


    “我四歲時,弟弟一歲,有一天父母又吵架了,母親摔門而去,家裏就隻剩下了我和父親。”


    “父親說他要出去買菜,讓我在家裏好好看著弟弟,我答應了。”


    “可是那天也不知道怎麽迴事,我正和弟弟好好地玩著,最後卻莫名其妙地睡著了,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是被母親的尖叫聲吵醒的。”


    她眼底閃過一抹痛苦,眼圈發紅,“原來就在我睡著的那段時間,我弟弟竟然爬到了灶台上,然後掉進了灶台旁邊的水缸裏,活生生地溺死了!”


    【啊?】


    【天哪,難怪是這麽多年的心病,這件事要是換做是我,我能自責死!】


    【背後發涼,今天的故事怎麽都這麽恐怖……】


    老奶奶捂著胸口,艱難地說,“弟弟死了,是因為我的看護不當,是因為我睡著了……所有人都認為是我害死了他,我也這麽認為,那時我才四歲,但是身上已經背上了一條人命。”


    “這件事已經過去很久很久了,但是越老,我就越是無法釋懷,越是沒有辦法原諒自己,我弟弟還那麽小,就因為我的失誤失去了生命……”


    “小姑娘……等我死後,你能不能,讓我見我弟弟一麵?我想當麵對他說一聲對不起,我不奢求他的原諒,我隻是,想親自說一聲對不起……如果可以的話,我寧願下輩子當牛做馬,換他下輩子能投一個好胎……”


    她看著盛新月,滿臉都是渴望。


    盛新月眉心微蹙,卻是說:“奶奶,這麽多年,其實你弟弟從來沒有怨過你,你也不需要說對不起,因為這件事根本就和你沒有關係!”


    “怎麽沒有關係!”


    老太太有些激動,她又咳嗽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緩了過來,“是我的失誤害死了弟弟!”


    “小姑娘,我知道你是想安慰我,但是我都已經快死了,這樣安慰的話我已經聽了一輩子,我不想聽了,人啊,總要親自麵對自己當年犯下的錯誤……”


    “真的和您沒有關係。”


    盛新月道,“當年您之所以會不知不覺地睡著,是因為你父親在你的水裏下了安眠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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