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賀蘭承賢不說話,謝賞雲清了清嗓子,道:“宋夫人所數七宗罪名,皆是痛訴自己發現了白氏的異樣卻未曾提起八分警惕。”


    聽了這話,賀蘭承賢冷哼一聲:“朕知道!正是因為她不夠警惕,朕才要降罪於她!”


    “原來如此,陛下果然也知,白氏乃南疆細作!”謝賞雲立刻捧了一句。


    聞言,賀蘭承賢咬了咬後槽牙,沒有應聲。


    梁舟鳴疑惑:“陛下方才不是說了,白氏不是南疆細作,是大澤福女嗎?”


    “或許,陛下是由自己的打算。”謝賞雲遞出了台階。


    話音落,所有人的視線再次落到了皇帝賀蘭承賢的身上。


    看著眾人,賀蘭承賢心裏慌了。


    他知道,此時此刻,無論他做什麽迴答,他在百官心中,都不會再是過去那個兼聽則明的聖主了。


    可惡的是,在此時之前,他有無數的方法可以避開眼下局麵,可他卻被情毒支配,沉溺於欲海歡騰,錯過了無數機會。


    想到這裏,他心裏忍不住生出了真切的憤怒。


    白嬌嬌!


    一切都是因你而起!


    “謝愛卿說的沒錯。”賀蘭承賢沉吟許久後,做出一副無奈模樣,歎了口氣,道:“朕這麽做,確實有自己的打算。”


    “白氏是南疆派來的細作,滲透已深,朕隻想將她們連根拔起,所以才縱容至此。”


    “但宋氏今日莫名其妙在宮前廣場細數自己七宗罪名,將事情鬧得那般大,朕也擔心許久布置毀於一旦,這才將她收入天牢。”


    “沒成想,諸位大人竟然也如同那無知婦孺一般偏聽偏信,竟還集體手持笏板,逼到朕的禦書房來了!”


    “諸位是想做什麽?為宋氏鳴不平,幫著宋氏壞朕謀劃,與宋氏一同造反嗎!”


    即便知道此時自己應當隱忍,可賀蘭承賢還是忍不住越說越生氣。


    最後竟然一巴掌狠狠拍在了桌上,額角青筋暴起,連眼睛都紅了三分!


    眾人見狀,紛紛低下頭跪在地上,不敢再說一句話。


    隻有一人還站著。


    那便是梁太師。


    “陛下所言實在沒有道理。”


    梁太師臉色漆黑,看著賀蘭承賢,道:“那白嬌嬌早與顧潯淵相知相守,依陛下所言,那麽初宋惜月下嫁顧潯淵會變時陛下的計劃。”


    “宋惜月一不知陛下是有意讓她與白氏同入一門,二不知反複上奏都被陛下壓下不管,三不知除夕龍昭殿之事也是陛下謀劃。”


    “但她卻要因此入獄,甚至被關入天牢!”


    “宋家滿門忠君愛國,為大澤戍邊多年,餐風飲雪從不抱怨!陛下如此待他們的嫡女,豈不是要寒了他們的心,寒了數萬宋家軍的心嗎?”


    梁太師雖然年歲已高,但這番話說得鏗鏘有力,條理分明,一下就讓所有被帝王之怒震懾得不敢抬頭的官員們醒過神來。


    是啊!


    皇帝要引出南疆細作,有許多種方法,何必要用一個無辜女子的清白來做局?


    況且,這件事還是在宋家軍的慶功宴上發生的。


    這件事發生後,眾人見皇上沒有給宋氏女做主的意思,甚至最後宋家還隻能將宋家千嬌萬寵的嫡女下嫁顧潯淵,這才知道陛下忌憚宋家至此!


    也是那時候,眾人才意識到,顧潯淵是皇上一力扶持的對象。


    甚至為了他,不惜逼著宋氏全族遷出盛京。


    當初大家隻覺得是宋家功高蓋主,在南境當了無冕之王,落得如此也算是警告。


    可經過南疆細作之事後,再迴頭去看,便驚覺宋家無辜。


    宋氏女更是受了不知多大的委屈,她可以說是賠上了一個女兒家的一輩子。


    然後還被送進了天牢。


    陛下說自己此舉是為了釣出南疆細作,可細作白嬌嬌分明已經暴露了,陛下不僅不派人捉拿追查,反而還不停發落宋氏。


    仔細一想,根本就邏輯不通!


    他反而更像是在幫著白氏這個南疆細作!


    是以,梁太師話音才落,便又有人高舉笏板,大聲道:“請陛下即刻下旨,還宋氏女清白,放皇子與公主出天牢!”


    聽了梁太師的話,賀蘭承賢隻覺得腦子更疼了。


    他坐在那裏,狠狠地掐著自己的眉心,很想一道命令將眼前所有人都處死!


    大澤是賀蘭家的大澤,賀蘭家是他賀蘭承賢的賀蘭家!


    整個大澤,是他賀蘭承賢的!


    他想要誰死就要誰死,想要把誰關進大牢就把誰關進大牢,說誰有罪,誰就隻有罪!


    但……


    “陛下若一意孤行,吾願死諫!”


    梁太師見賀蘭承賢雖然一直不說話,但渾身的戾氣幾乎凝為實質,便知道他今日絕不會輕易鬆口。


    撂下這番話後,梁太師扭頭就朝著一旁的柱子奔去。


    “老師!”賀蘭承賢嚇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好在,謝賞雲早有防備,提前一步衝到了過去,擋在了梁太師撞向的柱子。


    隻是胸口被狠狠一撞,他也實在是有些悶痛。


    見人被救下,眾人都是狠狠鬆了口氣。


    再看向臉色煞白,戾氣全消的賀蘭承賢,梁舟鳴忍不住道:“陛下,今日我等直言進諫,並非是要逼陛下,而是在勸陛下不要做那昏君之事!”


    “若陛下一意孤行要發落無辜的宋惜月,而放過南疆細作白嬌嬌,那駐邊守國的宋家軍該多寒心?”


    “那白氏,是南疆的聖女啊!”


    說著,梁舟鳴站直身子,衝著賀蘭承賢大聲道:“臣自知今日無狀,但為大澤百年江山,懇請陛下聽吾等勸言!”


    “若陛下一定要將什麽人關進天牢,那就關微臣吧!”


    說完,梁舟鳴將笏板丟在地上,反手扯開腰帶,三下五除二脫了官服摘了官帽,隻穿著中衣站在賀蘭承賢麵前,高高舉起了自己的雙手。


    “請陛下賜罪!”


    有了他帶頭,立刻就有第二個武將同樣丟了笏板脫了官服官帽,高舉雙手,聲音有力地大喊:“請陛下賜罪!”


    接著是第三個,第四個……


    最後,就連文官也開始脫官服丟官帽,舉起雙手跪下求賜罪。


    看到這一幕,賀蘭承賢狠狠地閉上了眼睛。


    宋惜月,宋家。


    朕遲早要將你們全家千刀萬剮,處以極刑!


    以泄今日之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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