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嬌嬌沒有防備,被他這麽一甩,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似乎是摔得有些重,白嬌嬌直接懵在了那裏。


    而顧潯淵似乎是覺得丟人,皺著眉頭看著她:“你幹什麽坐在地上?還不快些起來,我們該迴去了!”


    聞言,白嬌嬌懵懵地抬頭看他。


    那張豔麗的臉上,一雙水汪汪的眼睛顯得無辜又懵懂,一下就撞進了顧潯淵的心底裏,狠狠地撩撥了一下。


    立刻,他就緩和了語氣:“嬌兒,地上涼。”


    說著,他衝著白嬌嬌伸出了手。


    看著伸到了眼皮子底下的那隻大手,白嬌嬌眨了眨眼,道:“迴去的話,我們的喜事什麽時候辦?”


    顧潯淵眉頭微蹙。


    他不想再留在玉饌樓丟人,也不想讓白嬌嬌失望。


    於是,他想了想後,道:“這種事我沒有經驗,今天也鬧了一些烏龍,我們先迴府,我去問問阿月,她是盛京長大的貴女,應該更知曉怎麽做。”


    聽了這話,白嬌嬌心裏五味陳雜。


    從沒有任何時候,如此時此刻一般叫她清楚地認識到,顧潯淵是個徹頭徹尾的廢物。


    他不僅貪心薄情,而且從來不在意她的感受,也從來不在意宋惜月的感受。


    在顧潯淵的心裏,無論是她還是宋惜月,於他而言都沒有差別。


    不,還是有差別的。


    差別就在於,他要宋惜月當正妻是為了討來宋家兵權討好皇帝,他將自己放在心上,對所有人宣稱她是他的摯愛珍寶。


    則是為了讓她心甘情願當一個傀儡,為他的遠大前程添磚加瓦,為讓他官運亨通而蠟炬成灰。


    他對任何人都沒有愛。


    他的愛隻給了他自己。


    想到這裏,白嬌嬌隻覺得心裏一片悲涼。


    她想起當年顧老夫人得了消渴症的時候,顧潯淵對她表現出了傷心不舍,悲痛欲絕,以至於她篤信他絕對舍不得顧老夫人病死。


    於是,她將僅剩的人蠱喂給了顧老夫人。


    此後,為了讓她多活幾年,讓顧潯淵多盡孝道,她花費了很長的時間,在給皇帝煉藥的空隙裏研究如何增減人蠱藥的用量。


    可以既讓顧老夫人不被消渴症折磨,又能讓她不至於太快變成蠱人。


    現在迴想起來,顧老夫人那時候奄奄一息,顧潯淵更多的是擔心要丁憂,而不是舍不得養大自己的祖母。


    甚至顧老夫人被種下人蠱後,顧潯淵還反複確認過,是不是隻要白嬌嬌定期給顧老夫人喂藥,顧老夫人就會活很久。


    想到這裏,白嬌嬌看著眼前的手,遲疑著,想要確認自己的推測。


    大澤有律法規定,紅白喜事相撞時,白事當讓紅事。


    她剛剛被抬為平妻,是紅喜。


    若這個時候顧老夫人身故,白事應當讓路,顧潯淵隻需丁憂三個月到半年即可。


    白嬌嬌將手放進了顧潯淵的掌心,順著他的力道站起身後,道:“顧郎,祖母的藥,還換嗎?”


    她的聲音很低,隻有顧潯淵聽得見,也隻有顧潯淵聽得明白是什麽意思。


    顧潯淵摟著她的腰往外走了幾步,聞言低頭看了她一眼,道:“我們不是說好的嗎?”


    他看著白嬌嬌,皺著眉頭:“我現在需要祖母好好的。”


    說著,二人已經出了玉饌樓的大門,來到了馬車旁。


    白嬌嬌還想說什麽,卻被顧潯淵一把推上了馬車,隨後跟著鑽進車廂,衝著車夫吩咐去藥堂後,關上了車廂門看著白嬌嬌,壓低聲音道:“你又怎麽了?”


    聞言,白嬌嬌看著他,深吸一口氣,道:“這一次那位隻給我一年的時間,我做了交易。”


    “一年?”顧潯淵皺眉:“一年後你所有藥方都要給他嗎?”


    “是,”白嬌嬌道:“所以我很需要時間來研究新藥,免得一年後我們被卸磨殺驢,所以我沒有空再給祖母配藥了,你明白的!”


    她很認真。


    顧老夫人的藥很特別,雖然成癮性極強,但為了她不那麽快人蠱大成,必須隔一段時間就換藥方。


    以前白嬌嬌有足夠的精力去研究新藥方,但現在不行了。


    “顧郎,我們的兒子還在顧家莊裏養著,我總不能一直讓他在那裏呆著,我得想辦法將他接迴來的。”


    白嬌嬌說著,溫柔地握著顧潯淵的手,道:“我真的分身乏術。”


    顧潯淵看著她,十分不讚同地皺起了眉頭。


    他忍不住想起了顧知禮出生到現在發生的所有事。


    自他出生到現在,顧潯淵覺得自己就沒過過一天好日子,當即想都不想,立刻對白嬌嬌道:“就放顧家莊養著,反正也不是養不活。”


    他看著白嬌嬌,嚴肅道:“嬌兒,知禮雖然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子,但他生來不祥,是天煞孤星,刑克滿門的命格,不能接迴來。”


    “顧玉榮他們收了我的好處,對知禮會悉心照顧的。”


    一邊說著,顧潯淵一邊握著白嬌嬌的手,滿眼溫柔道:“以後我們還會有新的孩子的,知禮如今能撿迴一條命,就更不應該出現在盛京了。”


    “若是讓人知道他還活著,那可是欺君之罪!”


    聽到這裏,白嬌嬌沒有說話了。


    她認真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他曾經是她在這個世上最愛的人,是她自蘭達族被滅之後唯一的光,可如今卻讓她感到極為陌生。


    “嬌兒,你要聽話,不能不懂事,知道嗎?”顧潯淵見白嬌嬌不說話,繼續溫聲哄她。


    話音才落,白嬌嬌忽然將手給抽了迴來。


    “我不想把知禮丟在顧家莊,那裏死了那麽多人,知禮會害怕的。”


    白嬌嬌說著,認真地看著顧潯淵:“我會讓狼王將他丟在街上,然後我會在眾目睽睽之下將他撿迴來。”


    “如此一來,所有人都知道他隻是一個棄嬰,不會有人知道他是沒死。”


    聽了這話,顧潯淵眼底閃過一絲不耐煩,但卻很快掩飾了過去。


    他看著白嬌嬌,道:“如此能順利自然是好事,但你想過沒有,就算他沒有刑克滿門的命格,就算我扛住了被他克害。”


    “可他那雙藍色的眼睛要怎麽隱藏?”


    顧潯淵看著白嬌嬌,語氣冷淡:“你要是早告訴我,你們蘭達族的小孩五歲之前眼睛都是這個顏色,我也能早點做準備。”


    “如今別說是將他接迴來,就算是把他丟在顧家莊上,五年時間,誰又能保證他那雙眼睛不會被發現?”


    說到後麵的時候,他的語調甚至帶了幾分哽咽。


    隨後他一把甩開了白嬌嬌的手,做出一臉煩躁無奈的樣子,頹然靠在了靠背上,閉著眼睛撫著額頭,長長地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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