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壽堂前堂。


    顧老夫人麵容憔悴,眼神迷茫,表情麻木地坐在上首座。


    謝夫人坐在她左手邊,正優雅地啜飲一口茶水。


    她特意來這寧壽堂,便是要幫宋惜月先處置一下白嬌嬌,免得她仗著顧潯淵的寵愛,將這府上最好的東西都搶到手裏去。


    堂前,白嬌嬌哭得臉色發白,正坐在堂下椅子上,顧潯淵陪在一旁,長臂攬著她,十足的保護姿態。


    謝夫人飲完茶,將三才杯不輕不重地放在了桌上。


    “白嬌嬌雖然已經入府,但她畢竟是賤籍賤妾,按照規矩,隻能住在下人房中,老夫人覺得呢?”


    說著,她淩厲的眼神掃向了顧老夫人。


    滿臉心不在焉的顧老夫人嚇得一個激靈,眼神立馬聚焦,看向了堂下二人。


    “是……是……”她囁喏了兩聲。


    “規矩是如此,但是我……我……看在她還懷有身子的份兒上,唔……”


    她想說給白嬌嬌幾分優待,但謝夫人的氣勢太強,她又不敢說出口。


    謝夫人不冷不熱地看了顧老夫人一眼,隨後道:“既然同為顧家一脈,那就得按照顧家的規矩來講。”


    說著,她輕蔑地看向哭唧唧的白嬌嬌,道:“況且,賤籍的孩子也是賤籍,又何必優待?”


    聽了這話,白嬌嬌怔愣抬頭,看向謝夫人:“嬸母是什麽意思?你要讓我的孩子落為賤籍?”


    顧潯淵聞言也是一臉緊張,摟著白嬌嬌的肩膀,看著謝夫人道:“嬸母,嬌兒腹中的是我的長子,不能是賤籍,請您網開一麵!”


    “這是律法。”謝夫人說著,抬手指向白嬌嬌,道:“況且她可是逃奴出身,即便是將來得了主母開恩又賤轉良,她的孩子也依舊是賤籍。”


    聽了這話,顧潯淵擁著白嬌嬌的手指漸漸收緊。


    他看著謝夫人,道:“嬌兒已經贖身了,算不得是逃奴!她如今是我顧潯淵的女人,也非賤籍!”


    “若是在你們遞出納妾文書之前,她坦白自己逃奴的身份,再由威遠將軍親自為她贖身交罰金,那她自然就不是逃奴。”


    謝夫人說著,滿臉嘲諷地看著他們二人,道:“可你們沒有這麽做,而且如今她的身契也不在你們府上。”


    顧潯淵驚得瞪大眼睛,旋即露出了滿臉憤怒:“宋惜月難道沒有給嬌兒贖身嗎?她怎麽如此惡毒?!”


    聽了這話,謝夫人冷嗤一聲,道:“顧將軍誤會了,阿月實打實地掏了五百兩銀子,已經給你的嬌兒贖身了。”


    “那嬸母方才的話是什麽意思?”顧潯淵不在乎謝夫人的態度,此時滿心著急白嬌嬌的身契去了哪裏。


    “在阿月手中。”


    “怎會!”


    顧潯淵大驚,隨後滿臉憤懣:“原來如此,我還當她有多善良,結果一切都是她的算計,她就是想拿捏嬌兒的身契!”


    謝夫人實在是聽不得他這麽編排宋惜月,當即敲了敲桌子,道:“這與她毫無幹係!”


    “若非今日你府上管家一定要阿月用私印在文契上蓋章,還說她帶不迴白嬌嬌也別想迴府的話,她也不會如此!”


    “天下人皆知,主母買的人,即便是成了你的妾室,她也依舊隨主母發落,永遠不能算做府上一份子!”


    “她不僅是逃奴,還是賤籍,如今還是阿月的婢女,故而她的孩子便永遠隻能是個賤籍,懂了嗎?”


    謝夫人說完,冷冷看著目瞪口呆的顧潯淵與白嬌嬌:“而賤籍在府上的待遇同三等丫鬟一樣,這是顧家的規矩!”


    “若是你們不願,那我迴去便請族老開祠堂,將你們這一脈從顧家劃掉,從此你們如何,本夫人絕對不過問半句!”


    “自己選吧!”


    顧潯淵聽了謝夫人的話,當即臉色大變,趕忙鬆開白嬌嬌起身。


    “嬸母,我們滿府都是鄉下來的,對這盛京的規矩確實不太清楚,還請嬸母息怒。”


    說著,他衝著謝夫人作了一揖,隨後才繼續道:“但嬌兒懷的是我的長子,我著實舍不得他一出生就是賤籍。”


    “還請夫人寬容,我保證不讓此事外泄,叫人嘲笑我們顧家。”


    聽了這話,謝夫人嘲諷一笑:“顧將軍這話若是以前說,我倒是還能相信,如今還是算了吧,你闔府上下,我隻信阿月。”


    話音落,在場三人皆是麵露不爽之色。


    宋惜月她憑什麽?


    就憑她如今得了誥命封賞不成?


    “謝夫人!”顧老夫人弱聲開口,看著謝夫人,麵上滿是憂愁:“是不是叫宋惜月來同你說,同樣的話你就相信了?”


    聞言,謝夫人挑了挑眉。


    還沒等她迴答,顧潯淵便立刻道:“我這便讓她來同你說!她都是願意的!”


    說完,他都不等謝夫人的反應,起身便要朝著外頭走去。


    才走沒幾步路,他就停了下來。


    緊接著,宋惜月帶著丫鬟從門外走了進來。


    見堂上氣氛凝重,不由得疑惑:“這是怎麽了?”


    謝夫人歎了口氣:“你不留在院子裏整理宮裏來的賞賜,跑這裏來做什麽?”


    一聽這話,顧老夫人的眼睛都亮了。


    宮裏來賞賜了?


    這該死的宋惜月竟然敢昧下賞賜不上交公中,真是不要臉!


    “聽聞嬸母來了寧壽堂,想著也該給老夫人請安了,便就過來了。”


    宋惜月說著,抬腳走到中堂,衝著上首目露精光的顧老夫人微微屈膝行了半禮。


    見狀,顧老夫人立刻來了精神,重重一拍桌子,指著宋惜月怒道:“這便是你同我請安的禮數?你規矩都讓狗吃了嗎?”


    話音才落,都不等宋惜月的反應,那邊謝夫人的聲音便傳了過來。


    “阿月如今可是三品誥命淑人,能同你行這半禮都是看在你是長輩的份兒上,否則她見了你,按規矩可是該你向她問安的!”


    聽了這話,顧老夫人麵上一愣:“什麽誥命淑人?淵哥兒都才五品,她憑什麽三品?你莫要唬我!”


    謝夫人看著她,麵上一笑:“要不怎麽說阿月這誥命特殊呢?這可是陛下與皇後對阿月的疼寵。”


    “她這誥命封賞是單獨的,不隨夫家。”


    “即便你家淵哥兒有一天被一捋到底,阿月依舊是誥命淑人,如此,你們可明白了?”


    她話音落,滿堂寂靜,就連顧潯淵,都是這會兒才明白過來這一點。


    “荒唐!”他低嗤一聲,隨後一個箭步衝向宋惜月:“現在立刻隨我入宮,同陛下與皇後殿下說明,這誥命你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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