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個孩童?


    安耒霆的瞳孔猛地縮小。


    是了,當初他遇到安雲集時,安雲集身邊的確有一群孩童,最大的不過是年齡與安雲集相當,最小的,大約隻有六七歲。


    那些孩童以安雲集為首,乞討拾荒打獵,各個都十分彪悍野蠻,能夠與想要搶奪他們糧食的成人打鬥。


    安耒霆當初親眼看到他們一群人,打死了十來個意圖將他們綁走販賣給旁人當口糧的成年強壯男子。


    也正是看這些人十分厲害勇猛,安耒霆產生了想收上幾個義子,為自己所用的心思,將安雲集一眾人叫到了跟前。


    以往後可以跟著他做事,絕對能夠吃飽喝足無人欺負為誘,讓他們參與他定下來的測試。


    這是一場,非勝即死的測試。


    畢竟若是不能通過測試的人,便是廢物,不配繼續活著,順便也算是斷了那些通過測試之人對其他人的念想,能夠一心一意地為他做事。


    當時隻有安雲集一人勝出,而安雲集當時看著其他人的屍首,是有些難過,卻也沒有表現的過於悲傷,甚至因為成為他安耒霆的義子而頗為欣喜。


    安耒霆隻當安雲集與這些人不過也是萍水相逢,偶爾湊在了一處討生活,並無太多感情。


    沒想到,安雲集一直記著這些人,甚至在這個時候,還要為那些人報仇。


    安耒霆不理解,更是十分不滿,“就算沒有我,那些人早晚也會沒了性命!”


    亂世逃荒,死的人不計其數,青壯年都會隨時沒命,更何況是一群孩童。


    “至少在我活著的時候,不會讓任何一個人沒了性命。”安雲集迴答,語氣堅定,卻也因為想起從前,滿是心酸和悵然。


    當初遇到安耒霆時,他也是歡喜的,甚至在測試之時,滿腦子想的都是若是他能成功,便有能力給所有人安置妥當。


    但他拚盡全力後,看到的卻是屍體和鮮血。


    他震驚,訝然,甚至懊惱。


    懊惱他為何會同意此事,若是強言拒絕並帶所有人離開,便不會讓所有人造此橫禍。


    更懊惱興許是他的脫穎而出,才讓其他人惹來了殺身之禍。


    但很快,這些情緒,轉化成了憤怒。


    不,不對,安耒霆已經有了這樣的心思和打算,若是他們拒絕,得到的興許是屠殺。


    而若是他不曾獲勝,他也會與所有人一並命喪當場,再無後話。


    這一切,並非是他的過錯,而是安耒霆這個始作俑者。


    他的仇敵,不該是自己,而是安耒霆!


    但他在當時,顯然沒有能夠與安耒霆抗衡的任何能力。


    所以,他選擇了沉默,將所有的憤怒都壓在心底,認了安耒霆為義父,乖乖地進了軍營,為其做事,一點一點奪得他的信任,為的便是往後能夠有機會,將他扳倒。


    而後來,有許多人似乎和他有一樣的想法,尤其是陸啟言和蕭洛安,他配合、暗中協助、推波助瀾,總算看到了今日的局麵,也總算有了能夠手刃仇人的機會。


    安雲集看著臉上血色一點點褪去的安耒霆,再次舉起了手中的刀。


    範弘輝見狀,急忙喝止,“安雲集住手!”


    手中的動作沒有任何停下的意思,更在範弘輝眼睜睜之下,劈在了安耒霆的肩膀之上。


    一聲慘叫之後,血噴湧而出,安耒霆的右臂落在了地上,整個人亦是因為疼痛而痛苦地倒在地上,彎成了一隻蝦子。


    即便久經戰事,看管了傷殘之狀的眾人,在看到安耒霆這樣慘烈的狀況,仍舊是唏噓不已,震驚地瞪大了眼睛。


    而安雲集則是看向走上前的範弘輝,緩聲道,“迴廂指揮使,卑職夏雲集。”


    方才你叫的是安雲集,與他並無幹係。


    而範弘輝雖不知當年二人之間究竟有怎樣的過節,但通過方才的隻言片語,大略猜出來了一些事情,抿唇後看向夏雲集,“下不為例。”


    方才夏雲集是有機會直接了結安耒霆性命的,他沒有下手,已是考慮到了大局,考慮到他需得向皇上交差之事。


    他也是不能奢求太多的。


    “多謝廂指揮使。”夏雲集拱手,將刀立在了地上。


    打磨光滑如鏡麵的刀麵在升起日頭的照射下,發出刺眼的光芒,在這樣的夏日裏,竟是泛起了陰森之意。


    尤其這刀正在安耒霆的眼前。


    有了方才的斷臂之痛,此時的安耒霆再看到刀,驚恐無比,顧不得劇烈的疼痛,蜷縮著身子掙紮著要往後退。


    滿身滿臉血汙的模樣,儼然如同一隻可憐蟲。


    隻是到了這個時候,並沒有任何人可憐他,甚至在範弘輝的吩咐下,要將安耒霆拖迴軍營,重新關押。


    至於安耒霆此時血流不止的肩膀……


    此時沒有軍醫跟隨,攜帶的止血藥粉也並不管用,幹脆便以燒紅的烙鐵直接烙在傷口處,利用肉被燙成一團的原理來止血。


    慘烈的嚎叫聲,幾乎響徹了整個大地。


    範弘輝在迴到軍營後的第一件事,便是書寫奏折。


    安耒霆的罪名又多了一條,且此罪足以滿門抄斬,株連九族。


    但倘若真按照九族來論,軍中許多人皆是逃不開,範弘輝在奏折中懇求皇上派刑部詳查,一事論一事,不牽連無辜之人。


    至於軍中其他將領,以及夏雲集的狀況,範弘輝亦是在奏折中一一寫明,以求能夠就事論事,得到公正的待遇。


    做完這件事情,範弘輝吩咐其他人,仍舊按原定計劃做各自應做之事。


    至於卓定勝重傷,無法參戰之事,範弘輝則是決定親自上陣,同時以振奮士氣。


    這是鏟除安耒霆這個毒瘤後,西陲軍迎戰金衛國的第一場戰事,許多人皆是情緒激動,鬥誌盎然。


    陸啟言和夏雲集亦是如此,且比尋常人更勝。


    於他們而言,這是第一場,不必思慮過多複雜人性,隻需為國、為君而戰的戰事,他們需要做的,唯有全力以赴!


    戰事在即,有關安耒霆之事的消息,隻在軍中流傳,並不曾被放了出去,以免因為換了廂指揮使而使得邊關百姓人心惶惶,引發動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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