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管教可以,不必那般兇。


    郭管事心頭頓時一鬆,“夏娘子放心,我有分寸。”


    “嗯,去吧。”


    處理完春花之事,夏明月再次看向莊翠,“莊娘子往後有什麽打算?”


    莊翠抬眼看了看遠處,臉上有些迷茫。


    說真的,她不知道。


    逃荒期間,她有嚐試過要找尋活計來做,以求能夠養活自己。


    但她逃荒時日不短,衣衫襤褸如乞丐一般,許多人單是看著她便十分嫌棄地進行驅趕,根本沒有要用人的念頭。


    即便偶爾有一兩個,也是披著偽善麵容的惡人,妄想著連哄帶騙地將其拐到家中,或者賣與他人。


    好在莊翠身手不錯,逃了出來,卻也因為此事,不敢再隨意去找尋活計。


    打算什麽的,無外乎是走一步看一步罷了,她還能走多久,誰也不知道。


    “我看莊娘子身手不俗,又知曉知恩圖報,是個可用的人。”夏明月和聲道,“不瞞莊娘子,我身邊正少了一個會些拳腳功夫之人,不知莊娘子可有意向到我這裏做活?”


    “賣身契可簽活契,待莊娘子存夠銀錢,想要離開時,從我手中贖出賣身契即可,每個月的工錢暫定五百個錢,莊娘子可願意?”


    莊翠頓了一頓。


    對於夏明月想要讓她留在身邊做活之事,她是沒想到的。


    且夏明月瞧著麵相頗善,這兩日在果園時,也時常從春花口中提及夏明月這個果園的新主人,待他們也頗為和善……


    夏娘子,大約會是個好主家吧。


    而她現在,也亟需考慮活下去的問題。


    畢竟隻有活下去,才能報仇……


    莊翠快速地思索了一番,接著衝夏明月拱手,單膝跪地,“承蒙夏娘子不棄,莊翠一定盡心為夏娘子做事。”


    “有你這句話,我便放心了。”夏明月伸手將莊翠扶了起來。


    而後喊了果園中做活的婦人來,吩咐其帶莊翠去洗漱,換上一身幹淨的衣裳。


    這邊,郭康來正在教導春花有關她私自將莊翠藏在果園之事。


    春花知道自己的錯處,低著頭不敢吭聲,麵對郭康來的責問也是小雞啄米一般的點頭,連連稱是。


    郭康來說了許久,見春花如此,越發語重心長,“若是按我的想法,你這次肯定是得好好責罰一番,扣上你一些口糧才行,但夏娘子仁心,隻讓我好好教導你即可,還覺得你年歲小,讓我說話不要太重。”


    “謝謝夏娘子。”春花抽抽噎噎,“我待會兒就去給夏娘子賠罪認錯。”


    “嗯。”郭康來點頭,讓春花先去洗一下臉。


    春日風大,滿臉的淚,風一吹十分容易皴掉,甚至開裂。


    春花答應下來,抬腳要去,但走了兩步後又折返了迴來,滿臉都是擔憂,“康來叔,你說……”


    “你不用害怕,夏娘子不會過於為難你的。”郭康來安慰他。


    “不是,我是想問,夏娘子應該不會為難莊姐姐吧。”春花擔憂詢問。


    郭康來,“……”


    都這個時候了,不惦記著自己,還惦記著她救助的那個人?


    屬實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而在郭康來告訴春花,夏明月想要讓身手頗佳的莊翠跟在她身邊做事時,春花先是一驚,接著笑得眉眼彎彎,整個人幾乎要蹦了起來,“太好了,莊姐姐可算有地方去了。”


    不但有地方去,而且還是跟著十分良善的夏娘子做事,往後肯定能過上不錯的日子。


    至少,能夠吃飽穿暖!


    春花真心地替莊翠感到高興,甚至激動的眼淚順著眼角落了下來,直伸手去擦。


    郭康來見狀,再次哽住。


    不得不說,春花是個太單純善良的小孩子,這樣的人,在他們成年人的眼中,顯得過於天真和無知,甚至總覺得早晚都會遇到恩將仇報之人。


    但這話又說了迴來,倘若所有人都沒有善心,這世界也就變得太過於冰冷了一些……


    莊翠很快洗好了澡,換好了衣裳,梳好了頭發。


    沒有了滿臉的汙垢,莊翠真容露出,是一個五官端正,濃眉大眼,英氣十足的姑娘,身上的衣裳寬鬆但短小,越發襯托的莊翠身形頎長,骨架寬大。


    這樣的身形,待養上一段時日後,再配合其敏捷的身手,絕對能夠擔得起保護宅院和夏明月自身安全的任務。


    夏明月對莊翠十分滿意,在離開莊園時,一並帶了迴去。


    待到家之後,夏明月安排莊翠與江竹果同住一屋。


    江竹果對於家中的新成員十分歡迎,忙將房中的另外一張炕收拾出來,鋪上新的褥子和床單。


    現如今家中寬裕,褥子皆是用棉花製作,柔軟暖和。


    “這是洗臉的木盆,這是洗腳用的木盆,這裏有巾子,皂角,擦臉用的脂膏,還有這個,是平日擦手用的。”


    江竹果一一向莊翠介紹,“這幾個罐子裏頭放的是夏姐姐閑暇時製的果子幹,還有瓜子等類的零嘴,隨時拿著吃。”


    “夏姐姐交代我明日晨起忙完帶你去做兩身衣裳,再買幾雙鞋子和日用的東西,你若是有什麽特殊要求,直接給我說就成,夏姐姐說隻要合理的,皆是可以滿足。”


    江竹果本就生的和善討喜,說話語氣溫柔輕快,隻讓人聽著如沐春風,心中親近感十足。


    莊翠原本的拘束感少了許多,接過江竹果塞到自己手中的糖,慢慢地吃了起來。


    糖是冬瓜糖,是用新鮮的冬瓜去皮切成長條後,用石灰水浸泡,再用砂糖醃製熬煮,隻熬得冬瓜條上全都反沙沾滿了糖粒兒,便可以用罐子密封起來,長時間保存。


    冬瓜糖甘甜且清香味十足,吃起來比飴糖更加爽口,但仍舊是甜津津的。


    口中有了甜了,這心情自然會好上許多。


    莊翠坐在炕邊,和笑得眉眼彎彎的江竹果聊些家常。


    “看竹果年歲還小,也是和夏娘子簽了賣身契麽?”莊翠問。


    “不是,我是夏姐姐雇傭的夥計。”江竹果笑答。


    “那你吃住皆在夏娘子這裏,多久迴家一次?家中還有什麽人?”


    “我沒有家。”江竹果道,“這裏便是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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