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我當然會顧及你的麵子,不過,這裏已是羅浮山中,極少有外麵的閑人進入,不會被人看見的,你毒傷剛好,還是騎馬穩妥些。”


    安姑娘輕言細語,一副憐惜之意,木子因這才知道,九姑娘是關心、體貼自己有傷在身。


    “九妹啊!難道你竟不相信、羅浮山的萬靈金丹?哈哈!……我一點事都沒有,剛才不過是說笑,我木子因是什麽人,在姑射山武功排行第四,僅次於心緣師妹,江湖上多少也是有些名望的!”


    一聽木子因的嬉笑之言,安姑娘不禁莞爾開懷,過後柔聲說道:“來!你先騎上,讓我牽著馬,在前麵引路!你也好看仔細羅浮山的風光,到時給我畫一幅最美的畫,我要把它裱上掛在床頭,隻要一看見羅浮美景,就等於迴到自己的家,我要用來做……陪嫁。”


    話到最後安姑娘收口不說,木子因奇怪追問:“你要用來做什麽?”


    “我不告訴你!除非你先答應我……”安靜羞答答地迴應。


    “不就是一幅羅浮春光圖嗎?木某興頭之上,不出半天、筆到畫來,簡直算不上什麽玩意,我這樣走走看看,就已經足夠,騎馬觀花、就不必要啦!”


    “你今來的不巧,適才羅浮山初春,還極少有花可賞,可要讓你大失所望了。”


    “沒有啊!我早就看到了。”


    “在哪裏?”安姑娘深為奇怪,左顧右盼,並未見到什麽花朵。


    “我也不告訴你,她在哪裏!”


    木子因神秘兮兮,望著蒼翠林中的天空一角,大概是想辨出羅浮山的方位走向,山道漸南日光漸中,周圍滿是溫和柔媚之氣色,耳邊前後是幾隻黃鸝鳥、婉轉地鳴叫。


    “其實,我的做法和你……來這裏的想法是一樣的!”安姑娘一言既出,再也不好意思和木子因同行了,隻得含羞低首,獨自先行跑開一小段。


    木子因兀自愕然,仍未想明白安靜的話是什麽意思,暗道難不成安定師兄的事,他們羅浮山早已經知道啦。不對!沒那麽快,自己快馬加鞭、晝夜兼程,連食宿都省去好幾迴,路上並未耽擱多少時光。


    除非有人飛鴿傳書,嗯!或許也有可能,想到羅浮山在中原武林中,雖然名氣不是很大,但在江湖上、還是有一席之地的,有武林朋友及時報信,也很正常。


    子因估計,安姑娘是想用羅浮山的高大、完美的形象來勸告兄長,這雖然看起來有點離奇,但也並非全無道理。何況安定、以前確是向自己索取過畫作的。


    而且,這次在少林寺巧遇,還當麵提起,後來吃了命運神的迷藥,追隨了大食教,說不定這畫,還真能喚醒、她哥哥的神智。


    木子因想到九姑娘的神情異常、喜憂不定,由衷讚賞羨慕他們兄妹情深,同時,也為姑娘家千變萬化、難以捉摸的舉止用意感到吃驚。


    想到這裏連喊:“安師妹!我知道了……”


    見安靜聽自己所言毫不理會,反而跑得更快了,當即跨上坐騎追趕安姑娘,一邊追一邊喊:“安師妹,安師妹……”


    “安師妹……安師妹……”山上也傳來一陣唿喚,木子因隻道是迴音,細一分辨,不是自己的迴音,而是另一個人的聲音。


    就聽安靜喜道:“三師哥,我迴來了……”


    來者是世外真人的弟子利淩雲,排行第三,其後還有四弟管太虛,一見小師妹迴家,利淩雲分外高興。


    “安師妹,我就知道你會迴來,你走了至今三天音訊皆無,師父師娘都急壞了,大師哥和四師弟都下山,分頭去找你了,這會兒,也不知到了何處……”


    話到此處,利淩雲眼光落在了安靜身後、數丈之外奔跑的駿馬,伸手一指問道:“師妹!後麵這人是……”


    利淩雲看見馬背之人,神色有異,隻道是不良之輩、尾隨追至,看情勢急於準備出手,似乎就等安姑娘一個聲勢迴應。


    安靜一抹劉海,趕緊說明:“三師哥,是自己人!”


    這當口,木子因也已到了近前,隨即收提韁繩下馬,抱拳施禮:“這位一定是利淩雲大哥了,小弟是姑射山的木子因,今日有幸得見兄長。”


    “初次見麵,原來是姑射山的木師弟,我還道是山外的什麽人,走錯路誤入羅浮山,幸會幸會!”


    利淩雲一轉頭,對安靜埋怨說道:“小師妹,你怎麽不早說?真心想看我出醜啊!我可是從來沒有得罪過你噢。”


    “現在說了也不遲啊!我知道,你對我蠻好……嗯!我爹我娘還……好……吧……”


    安靜神色調皮古怪,說到最後,顯然是察言觀色,探聽爹娘對自己的生氣程度。


    “哈……哈……哈……,想不到小師妹,也有所懼怕之人!不過今天貴客遠來,師父、師娘心情一定轉好!”


    “你是說陰轉多雲呢?還是陰轉晴?”安靜追問一句。


    “安師妹,這是你說的,我可沒這麽說!”利淩雲故意矜持,不上她的當。


    木子因見二人嬉笑捉弄,也頗感生動有趣,故而含笑不語,隻管傾首聆聽。


    “算了,不跟你逗了……”九姑見師兄正兒八經,也就不再戲耍他了。


    “木頭哥哥……不,是木師兄,唉!小時候跟心緣表姐學喊慣了,想改口蠻難,木師兄,你不會生氣吧!”


    “不就是傻乎乎的木頭人嗎!你以為木某人,是氣量和針尖一樣小的哥哥?木頭就木頭,用得著的話,建屋蓋房豎門橫床,大小也算是個材料;用不著的話,至多是個廢料,好歹也能當柴禾起火,燒一頓飯菜不行,熱一壺酒不成問題。”


    木子因隨著話題,自行調侃起來,一副無所謂的輕鬆神情,木子因拋去了狀元的夢想,自然也就換了一個人。安靜當然不知道,她的木頭哥哥,在京都賺了一個‘不滿月狀元郎’的稱號。


    利淩雲聞言大笑,說道:“哈哈哈!木師弟這般大料,豈止就熱一壺酒,像安師妹這等酒量,至少能供管三四十年!”


    “啊?哈哈哈……”木子因也隨之、不好意思地搖頭笑起來。


    “那我就……嗯……不拘小節了!木頭哥哥……嘻嘻!”


    安靜終於露出、小姑娘家的調皮憨態,嘻嘻一笑,也不知她是有意、還是無意。


    “隨你的便!”


    “那好!我們一起走,得趕緊先領你去見我爹、我媽。”


    九姑娘甩頭問利淩雲:“三師哥,木頭哥哥有要事才來這兒,你說我爹娘是在丹房,還是在齋房?”


    “師父在桃源洞修煉,師娘在齋房修心養性。”


    “木頭哥哥,我們先去齋房吧,見我娘再說。”說到這裏,九姑娘臉色又微微泛紅。


    木子因點點頭,表示同意,和利淩雲一同,跟在安姑娘身後,邊交談邊向都虛觀走來。


    都虛觀是羅浮門人的祖師爺、稚川真人所創建,稚川真人原名葛洪,生於公元284年,卒於公元364年,生平精醫通藥、執著修仙練氣。


    葛洪早年師從鄭隱學習煉丹秘術,後又從師鮑靚修習仙道異術,東晉鹹和年間,他在羅浮山開創的東、南、西、北四座庵堂。


    傳至唐末,四座古庵已由稚川真人的後世弟子,分別擴建成東庵白鶴觀、南庵都虛觀、西庵黃龍觀、北庵酥醪觀。


    至安博雄執掌羅浮山時,門戶接待等主要事務,全部安置在南庵都虛觀,北庵乃是掌門閉關修行專屬觀堂,其餘兩處舊堂遺屋作為門人四季練功隨選之地。


    都虛觀一進門右側是丹房,丹房外有一口水井,那是當年老祖葛洪挖掘的,主要是用此井汲取井水煉丹,經七七四十九天,煉出九轉金丹之後飲服成仙,因此,此水井被後世弟子、稱作長生井。


    丹房內有八角形煉丹爐,爐體高一丈零八,基座是按道家陰陽八卦原理,用二十四條青麻石砌成,邊緣處分別鏤刻有瑞鶴、麒麟等吉祥圖案,丹爐由座、身、鼎三部分構成,四角柱石有雲龍浮雕,頂成葫蘆狀。


    觀院左側是一株數十年的九裏香,那是安博雄在夫人和兒子安南的建議下同意移栽,雖然當時在四個方向都栽種了,但最終隻有一棵成活,且長得枝繁葉茂。


    當年,安南小女九姑娘生下一周歲,易皙捎信邀哥嫂來羅浮山聚慶,並請嫂夫人替小女取個小名,後神華宮主夫婦、因故未能成行,伊無塵依據羅浮山、都虛觀的風物印象,遂為甥女取了小名九裏香,而安博雄是第一個喚孫女乳名九姑,怕是也得益於此。


    都虛觀左側後院是齋房,安靜領著木子因來到齋房,推門喜道:“娘!您準高興……看誰來了?”


    裏麵一個不痛不癢聲音傳出來:“哼!在羅浮山,還有我高興的日子麽!一個九姑就把我磨得頭疼!”


    安靜假裝不開心說道:“娘!看你說的,姑射山的木師兄,大老遠來看您和我爹,你還說這樣的話,叫女兒往後怎麽……做人!”


    九姑原本是想說‘怎麽嫁人’,終因木子因和師兄在場,兩個字終究未好意思出口而臨時改變。


    安夫人驟聽說姑射山來人,在麻團坐墊上、驚覺睜開眼,問道:“誰來了?是你整天念叨的、那個木師兄嗎,人呢?”


    “晚輩木子因,特來拜見安嬸嬸!”木子因隨後趕忙跨進客廳。


    “弟子利淩雲,向師娘問好!”


    “好好!自家人!就都不用客氣了……呦!真的是子因這孩子!來,你們都坐下吧,九姑!快給因兒和雲兒備茶,唉!好像有十年沒看見你了,長得這麽秀氣文靜,這書卷氣越發不得了!”


    易皙在麻團簡單整理,三步並作兩步、便出了齋房,看見木子因到來,麵色顯得格外驚訝。


    “晚輩學藝不精,未成大業,有負師父教誨,還請安嬸嬸多加指教!”木子因躬身參拜,略顯羞澀答複。


    “咱學武的沒那麽多規矩,你們都聽聽!這學文的、就是和學武的不一樣,因兒,你這是一個人來羅浮山的?”易皙擺擺手,示意木子因坐下說話。


    木子因和利淩雲一起隨即坐下,恭敬聽候並迴複安夫人的詢問。


    “是!晚輩是有要事,向安叔叔、安嬸嬸稟明……”木子因說著又站起了身。


    安夫人點點頭,又擺擺手,讓子因坐下說話,木子因左右故意看看,正好九姑端來茶水,易皙明白其意,遂對女兒說:


    “九姑,你和淩雲先去丹房收拾收拾,看看萬靈金丹,還缺多少火候?別教童子燒過了頭,迴頭你們再給因兒整理出住所,這一迴因兒、得多呆上幾天……”


    “哎……知道了……”


    安靜一聽,以為母親要說正題了,當自己和三師哥的麵,親聽木子因提親、多不好意思,所以一起領命,出了齋房到丹房,當時,她還拿利淩雲說笑:


    “三師哥,不許你運功偷聽、我娘和木師兄說話,他們說的是很重要的事,你要是聽見一個字,我就告訴我爹,讓他罰你做煉丹童子,天天燒大爐子,這次可不是鬧得玩的……”


    利淩雲和安靜說笑慣了,相比其他師兄妹,利淩雲和安靜最說得來,比大師兄的嚴肅沉穩、和小師弟的機警麵淺,安靜很樂意和三師哥閑話聊天。


    “安師妹,你還不相信三師哥?再說做煉丹童子,那可不是罰、而是賞!師兄我夢寐以求……”利淩雲話中毫不退讓,似乎還有點無賴相。


    “好!我讓你求,丹房我們就不去了,那裏離齋房太近,你的大丹功,已經練得很厲害了,我們去明福觀,先給木師兄安排好住所,那兒離齋房遠……”安靜氣得哭笑不得。


    兩人說著話,便已來到了丹房外的長生井,安靜趁勢一把拉住利淩雲的衣袖,不準他再走近丹房,而準備出觀門去外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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