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因找遍舊宅的每個角落,也來到淩丫頭和纓子的房間看過,俱是沒有丁點生氣,花牆院欄毀壞殆盡、支離破碎,不禁頹喪無語,又迴到原處。


    忽見易叔叔在院外西麵不遠處,躬身從地上撿起一把刀,覺得很奇怪,連忙繞過廢墟趕去,卻見地上躺著七八具屍骸,其中一具旁邊還有一堆金銀首飾,地上還有幾把刀劍,丟三落四在各處。


    木子因也撿起一支鏽劍,咬牙恨恨地咒罵:


    “你們這些契丹狗賊兵,搶了我家東西,還殺害我爹娘,殺我同伴、殺我家丁廚子,你們喪盡天良、不得好死!”


    子因一邊憤怒踩踏,一邊用鏽劍在骸骨上、敲打搗戳發泄一番,易文宗在一旁說道:


    “算了,子因,我查看過屋子裏,還有幾俱屍骸,估計不是你的親人,也是你家的夥計抑或雇工,咱們挖一個坑,把他們一起葬了吧!”


    木子因抹了一把淚、點了點頭,跟著神華宮主在破屋南麵,接近山腳的地方,兩人用鏽損的刀劍,很快挖好一個深坑,費了好些功夫,才將殘磚斷瓦裏、幾俱屍骸收拾埋好。


    木子因又找來一個木牌,立在土堆旁邊,本想寫上幾個字說明,但他又不知寫些什麽,隻得怏怏放棄。


    歇了一會兒,兩人又來到契丹賊兵骸骨旁,易文宗就地也挖了一個坑,將那幾個官軍屍骨埋入土中。


    期間,木子因又偶然發現,其中一具骸骨下,散落不少金銀細軟,原來是因為屍身上的衣服、還沒有爛盡給遮擋了。


    子因站著沒動,瞅著這一切,心想這些壞蛋可惡至極,易叔叔為什麽、也把他們葬了呢?為什麽不讓這些壞蛋的骨頭渣子,在風雨日頭裏腐爛,甚或給山裏野獸蟲子啃咬?


    子因百思不得其解,愣在一邊,他甚至想用手中破爛刀劍,把屍骨狠狠地剁得粉碎,但因易叔叔神情舉止格外嚴肅,他終究沒有付諸行動,也沒敢去問易叔叔,為什麽要這樣做?


    過了片刻,裏裏外外的屍骸,都被掩埋的差不多了,神華宮主才開口問道:


    “子因,我看你家已經沒有人了,此間也沒有發現、還能吃的東西,依你之言,已過去三個多月,房屋破爛嚴重,已沒法住人了,你一個人在此,我的確不放心,還有什麽親戚在附近嗎?”


    “聽爹說我有一個姑媽,在西北麵什麽地方,往來不多我沒去過,也不知在哪裏。”


    “那你打算去哪裏?”易文宗問道。


    猶豫好長一段時間,木子因都沒有吱聲,易文宗不知他想什麽,就問:


    “子因,你要是願意,就迴姑射山,再呆些日子吧!與詩兒、青兒他們一起吃住,若是你有興趣的話,叔叔也可以教你一些、靈巧的拳腳練身,免得以後遇上強盜賊人,慌不擇路、連命都保不住。”


    “謝謝易叔叔,我一定好好學,將來殺光契丹賊兵,給爹娘報仇……”


    “你有這份心意,我想你爹娘泉下有知,一定會心滿意足了。”


    神華宮主說完轉身欲行,卻聽木子因說道:“易叔叔,你等一下……”


    子因說著轉身,來到自己的舊居,撕下一塊還蠻新的綢布,將地上剩下的金銀珠寶包裹好,提在手裏覺得一點也不輕,倒像比穀管家交給、自己的布包還沉,他不禁有些遲疑。


    易文宗見了驚奇問道:“子因,你想用這些金銀做什麽?”


    “我……我……我想帶去讓,蹇叔買一些……衣物。”木子因猶猶豫豫說道。


    其實、他心裏也不是真的這麽想,他隻是覺得這些銀子、總歸是有些用處的。


    “不用了,一些衣物也值不了多少銀兩,我神華宮還是能拿得出的,這些財物暫且就存放在你老家這裏吧!”


    木子因聽易叔叔這樣一說,隻好將布包暫時存放在庫房東麵、最破爛肮髒的一間屋子裏。


    等到一切弄好,迴到姑射山神華宮,已是午後申時,木子因又饑又渴,把韓嬸端送在桌上的飯菜,狼吞虎咽吃個精光。


    然後,他就呆坐在屋子裏,一手托著下巴靜想:


    易叔叔來去我家,跑這麽快,原來是練得功夫,看來,我若是想為爹娘報仇,必定也要學些功夫才是。


    第二天早晨,木子因起來吃過早飯,帶著康康四處溜達一番,看見山野四周曉嵐散盡、日出晴空心情頗佳。


    想著要是淩丫頭和纓子、她們也在這裏該是多好,這一大一小兩丫頭鬼點子多,比易心緣莫丹丹兩人會玩,而易詩緣和那個常悔青,除了練武更不會玩,想著想著他笑了。


    記得去年、荷花水榭修好不久,纓子說荷花池太小了不好玩,木子因趁老爹進州府,給刺史老爺祝壽、附帶做一些日用民生交易,前後有二十多天不在家。


    子因讓幾個家丁和長工,合計挖了近一個月,等老爹迴家已然成型,隻有目瞪口呆,隨後說了一句‘胡鬧’便不管了。


    誰知後來,花欣又補了一句,要是有一條花船,在荷花池遊蕩才有趣,子因暗想:你真是花頭精的女兒,玩的名堂還真不少。


    木少爺原先、不知道花欣是江南人,更不曉得她以前、伺候過地主家的小姐,自然是見慣了這些玩意,所以,他又叫人打造了一艘小花船。


    這花船一做好,才覺得原來的荷花池的確太小,木少爺又命人向西繼續挖掘,幾乎把木家大院圍繞了個大半圈,好多院牆隻好改砌在荷花池的外邊。


    小少爺還自鳴得意,打算讓俞先生在水榭裏教書,他在花船裏學習,當真是天下少有的學、玩兩不誤,俞先生寓教於樂,由此恐怕前無古人。


    荷花池那麽大,自然是要養魚的,木子因摸著康康的腦袋,隨口問身邊的丫頭們,什麽魚最好看,纓子搖頭不知道,淩丫頭卻說養一條金魚,是好看又好玩。


    於是,木少爺吩咐管家,叫人攜重金千裏迢迢、趕赴京都采購金魚,在京城打聽清楚後,一氣買了四十多條名貴金魚,盡管路途遙遠、困難重重,家丁還是以牛車、駝大水缸這一笨辦法,總算運迴了活金魚來放養,前後耗時近兩個月、且中途還死了好多條。


    那時,金魚傳入中國不久,山溝溝裏還沒幾個人見過,包括木老爺、管家和先生在內,並不知道有金魚這一品種。


    小少爺以為,淩丫頭平時跟花欣在一起,聽她講一些南方的花鳥蟲魚,自然懂得多些,殊不知,淩丫頭和花欣,壓根不知道真有金魚。


    小小金魚雖然好看,但卻沒能讓淩丫頭滿意,看著死去尚未變味的幾條小金魚,誰知,這毛丫頭竟突發奇想,跟木子因說、不是這種假金魚,而是金子做的魚,它永遠都光鮮神氣,還不會死掉。


    誰曾想,木少爺一聽,既不生氣、也不在乎麻煩浪費,反覺得這個主意更奇妙、更有耍頭,木子因自然立即照辦,一邊驚唿小丫頭的腦子,比自己還鬼精。


    好在木老爺家中金銀不少,木子因又讓管家去本地州府,雇請名師用黃金照真金魚模樣,打造巴掌大的真正金子做的金魚九條,栩栩如生、放於荷花池中。


    因金魚腹中空空,且易沉水不得樂趣,遂又按照幾個丫頭的主意,在裏麵塞有魚鰾氣囊若幹,所以金魚不得沉,且金魚的嘴邊留有孔洞,可以穿細線牽扯。


    除了小夥伴每人各自、擁有一條金魚拉扯玩耍,其餘四尾金魚則一到夏天,經常被拴在蝦蟹一類的水生動物的肢體上,有時也會係在小青蛙的腿腳上,這時金魚會在水裏穿行遊動,閃閃發光,比鮮活的真魚還要誘人,常常惹得幾個小夥伴驚喜大叫。


    可惜,木少爺這次迴去,看見花船被燒焦了大半,金魚也找不著了,連聰明伶俐的丫頭們,也不見人影。


    想到這裏,木子因重重地歎了一口氣,難道老天爺真的、為了讓我不再貪玩,好好學點實在東西,才把這些樂子、從我身邊拽走,不禁憂鬱傷神,覺得活著都沒趣,無奈地往迴走去。


    過了中堂大屋,聽見後麵傳來嬌嫩的唿喝聲,那是易家兄妹、莫丹丹和常悔青在後院練武,不由尋思自問:


    看來,我是該向易叔叔學些拳腳功夫,把她們從契丹人那裏救迴來,不然這幾個鬼丫頭,一定會合夥罵我沒心沒肺,唉!我怎麽會躲進茅廁裏呢?真沒出息!倘若讓她們發現,找到這裏,豈不更好,大家不是又開開心心在一起了。


    正在假想的美美之際,忽然聽見一個聲音:“子因啊!你怎麽一個人呆在這裏?”


    易文宗總是覺得,木子因有些木訥,又像是有些卓爾不群,麵色表情忽喜忽憂,心想這孩子是不是幼遭亡變,心理打擊太大,怕其一時承受不了,故而加以關懷詢問。


    “啊!是易叔叔,我……”


    木子因沒想到,神華宮主會突然走過來,竟不知道說什麽才好,他想的與易文宗、完全不是一迴事。


    “詩兒他們幾個正在後院習武,你要是心裏想學的話,易叔叔一樣、還是願意教你的!”


    木子因此前傷好之後一段時間,曾在後院看過他們、幾個小夥伴耍弄過拳腳,還聽易心緣說起、什麽拜師之事。


    因此他問道:“易叔叔,那我是不是要拜你為師,你才會教我?”


    易文宗聽罷,微微一笑,說道:“那到不一定,你隻要願意學,不拜師也可以,就像丹丹一樣……”


    木子因從易家兄妹嘴裏了解,神華宮主從不訓斥莫丹丹,是因為那丫頭沒有拜過師。


    所以,宮主從不要求她練習多少,子因心想我若也是這樣,未必能學到真本事,那淩丫頭和欣姐他們,不知還要在遼國、受苦受難到何時。


    子因體會到責任重大,於是斬釘截鐵地對神華宮主說:“易叔叔,從今往後、我要拜師學武!”


    “那好呀!可是你得要有吃苦的決心哦,倘若三心二意,師父可不會、像今天這般客氣了,那可是要受到不輕的懲罰。”易文宗說笑之中、仍不缺乏幾絲嚴厲神情。


    “師父!我懂,我一定好好練武,殺盡契丹壞蛋,為爹媽報仇救出淩兒、芩兒還有纓子……”


    卻見易文宗麵容陡然失去笑意,淡淡地問:“淩兒是誰?”


    “淩兒就是淩丫頭,她和纓子姐都被官軍擄走了……”


    易文宗聽了愁鬱滿臉,點頭不再多說,徑自朝後院走去,木子因跟在他身後,一直來到練武場。


    忽然瞧見易文宗到來,幾個小家夥立時停下,各自稱唿後立在一旁,等候師父的安排,又見木子因神情有異,好像發生了什麽事。


    就聽易文宗說了:“詩兒、青兒,你們幾個記住,子因從現在起,是你們的師弟……”


    一眼看見易心緣心不在焉、跟莫丹丹牽扯,聲音稍微提高一些:心兒,我的話,你聽見沒有?”


    “啊?爹……他也是我的師弟嗎……”易心緣紅著臉問道。


    “當然不是!他是你師兄……”


    “為什麽?爹!他什麽都不會,他就是個木頭人,我練的‘風雲綽約’輕重兩重功,連常師兄都不如我,何況這木頭……”


    “胡說!這裏有什麽木頭?”易文宗很不高興。


    “是!是木師弟……師弟什麽也不會,我為什麽不能做他師姐……”


    易心緣依然不服氣,一邊竭力以措辭改正,一邊用手指著木子因辯解。


    “他以後樣樣都比你強!雖然他現在什麽都不會。”


    “我不信!爹,你偏心!你不按江湖規矩……”


    易心緣說著,氣鼓鼓地走到屋簷下,獨自坐在木椅上,望著北麵天空,嘴角不時地扭動。


    易文宗板著臉,也不在理會她,吩咐易詩源和常悔青各自習練,而後對木子因說:


    “我們姑射山的武學,以風雲綽約功和飛花凝露掌為主,其他諸如刀、鞭、劍、鉤之類明器並不如何突出,至於暗器有袖箭、飛鏢、毫針等,手段倒有些與眾不同,外人以為五花八門不堪大用,當然,不能一概而論,一切還需分時間、地點和對象,不過,這些外家功夫,暫且放一放,眼下先練風雲綽約功、和飛花凝露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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