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兒也不理會,隻當說笑沿河岸漫步,晚風陣陣涼意漸深,鳳兒在一處高坡佇足凝望,耳旁傳來一陣飛揚跌宕的簫音,那是淩波在吹《逍遙遊》。


    鳳兒稍後便靜靜地坐下來,一輪太極功隨簫樂暢遊四海極是愜意,又習練一遍重生功已近亥時。


    功迴人醒,姬飛鳳抬頭一看夜色不明,星光隱去隱約黑雲翻湧,果真有下雨跡象,遂起身走到白龍馬身旁,見兩師妹俱在行功,估計不消一會兒就功滿天成,這時夜風也漸漸大了起來。


    鳳兒審視後對淩兒和夢兒說道:


    “師妹,我們還是先行一步為好,當真打算沐浴,好像天池就在前麵不遠,大家下海嬉戲,豈不浪漫。”


    她雖看似故作輕鬆,卻確然是決斷,說罷鳳兒先跨上了馬背,淩丫頭一聽、也縱身躍上黑旋風,忍不住笑著對身後的夢兒說:


    “小師妹,你急也沒用,我又有一句可續‘仙河夜半風浪起,隻恐沐浴少衣裳!’你接還是不接?”。


    三人騎上馬,片刻不停留沿河東去,果不其然,子時過後不久大雨傾盆,一路並無人家自然無處躲藏,雖說在山腳下卻也有些距離,隻得向山林靠攏,以便好找林蔭密集之地避雨。


    行了一個多時辰,雨勢稍減,卻並無停止跡象,又快馬奔馳一段路程,終於看到一處林木茂盛、枝葉繁多的山野,鳳兒急下馬,忙牽坐騎,快步走進深林,方無大礙。


    外麵依舊黑蒙蒙的一片,涼風掃過帶來一陣輕寒,夢兒沒有下馬,隨師姐繞林木慢慢前行,一邊俏皮地追問:


    “星夢長否?哈哈!兩位師姐,我若不接,豈不可惜……‘長風逐路天水灑,鬢亂何處對鏡妝?’”


    鳳兒聞言大窘,這一陣大雨,讓衣衫濕盡,所幸找到一處林蔭暫避,隻得待雨停再想辦法,好在夜黑無人,算不上失禮。


    淩波一聽小師妹哂笑,忍不住戲言:“看來夢兒這一路天水沐浴,花姿盡展,尚未能盡興,怪就怪老天爺是假仁假義、假慈悲沒幾滴淚,哎!‘長夜漫漫不見月,風雨枉扮粉紅裝!’”


    淩兒悠悠說完,故意伸出手,在眼前翻來覆去,而後佯裝搖搖頭歎息道:“吔!果真伸手不見五指,當令淩波抱憾西域……”


    這時雨勢減弱風卻未小,帶來的冷意頗重。


    夢兒隨師姐奚落迴敬:“師姐何須杞人憂天,一點也不會枉啊,明日必有王子顧盼,我隻怕當年的小少爺,忘記了當年的淩丫頭……”


    淩波不再理會,似乎心有所動,鳳兒見時已四更,且風雨漸停,遂盤坐於草甸上,意結五髒、氣領八脈,輪迴功上下左右,周身循序翕動。


    頓時熱浪噴湧、霧氣四散,須臾不見其人,不到片刻功夫,渾身潮濕已然盡去。


    淩兒、夢兒也依法各自運功驅除雨濕,待衣服淋沾的雨水除去,渾身倍感清爽舒適,看看天時還早,索性將昆侖三神功一並重修一遍。


    而鳳兒隻是將‘靈犀功’前後稍作梳理,閉目打坐、靜默片刻後,元神再沿百裏方圓巡視諦聽,當未見四周異常便收功睜眼。


    時天已微亮,鳳兒見狀微一思索,解下腰上的小小飲水皮囊,取出一粒淺棕色藥丸放入皮囊,兩手稍稍在皮囊外搓動,這時淩波、夢兒也剛好功課結束,鳳兒將皮囊遞給夢兒。


    “這是我剛剛化成的靈芝精雪液,下山這麽久,大家體力都消耗了不少,尤其是小師妹、力挫大食教,至今未有飲食,不妨多喝些!”


    夢兒會意接過皮囊,喝了約三分之一便遞給二師姐。


    淩波不好推辭,照例也喝了剩下一半,將皮囊遞給鳳兒:“師姐你也喝點吧!”


    鳳兒接過皮囊微微一笑:“嗬!還挺照顧我的,也好!喝完稍息一下就出發,怎麽樣?”


    夢兒接口說:“師姐,你說走就走、你說停就停,反正師父在西域的安排、也都差不多了,師叔多半在中原,但我們的《逍遙遊》還是免不了的,這天山之地,臥龍藏鳳也難說,二師姐你說呢?”


    “師妹既然要吹,我當然奉陪,看看到底是為師叔吹的呢、還是在為王子吹的,隻怕有人心神不寧……”


    淩丫頭說完,朝夢兒詭譎一笑,牽出黑旋風走出林子。


    三人一前一後,騎上各自馬匹,因雨水剛過停歇不久,起先是慢跑了一會兒,這時天已大亮,三匹馬與天山並行,向著太陽追逐越跑越快。


    不知不覺,越過了幾道河流,三匹馬也漸漸拉開了距離,金頂雲跑在最後,夢兒從懷裏抽出玉簫,迎著朝陽吹了起來,簫曲在天山迴繞,仿佛在尋找知音。


    《逍遙遊》是昆侖山的祖師爺南求,在創立天玄門初期,依據道家大宗師莊子的經典手法《逍遙遊》而譜寫的簫曲,氣勢恢宏浪漫,徜徉心靈、恣意古今,全曲大開大合、大起大落,是追求太極乃至無極人生的個性之作,合人之稟性而論,是以伊無塵獨愛此曲、百吹不厭。


    夢兒此番吹來,不過是幻想找到無塵師叔,故而加入三層重生功,使得簫音極具穿透力,雖不敢說播灑千裏之外,但滌蕩百裏確是名副其實。


    就這麽吹吹停停、停停吹吹,一成不變向東走了三四天,向北望依然還是那座、白茫茫的高山。


    夢兒有些疑慮,想著想著忽地一笑:“這是天山麽?好多天了,依然和我們並肩行進,真有趣!我若是站在天山巔峰,保不定是在夢裏。”


    耳旁是淩波虔心不倦的簫音,在四下裏輕聲唿喚,誰知,簫曲剛剛結束,從山林裏、傳來清朗一陣迴響,吐字不徐不破、不軟不沁。


    “此曲果真天上有,天山不吝天下傳,真乃仙樂神音,好!好!”


    突然聽見遠處有人讚美,雖然有點奇怪,姐妹仨卻未加理睬,隻管快馬加鞭,行了不足三十裏,就見前麵山腳下有一男子。


    此人約莫三十六七歲年紀,身材修長頭戴唐巾,手拿一柄二尺來長折扇,皂藍色袍衣翩翩、乳白色武褲研研,貌似溫文爾雅,其模樣眼神處處透露、修為有些許的自命不凡。


    時值盛夏,雖然林木茂密、花嬌草翠,但周圍卻是荒無人煙,唯獨這一儒生模樣的男子,在這偏僻路口、輕搖紙扇四處尋視,好像在等候什麽人,或者是有什麽事待辦,反正不像是在欣賞景觀,盡管這裏的景色確實不錯,也值得駐足眺望。


    之前誇讚過淩兒吹簫的男子,顯然就是眼前的陌生人,遠聞其聲就知道是武林人士,三姐妹心裏有數、佯裝不知。


    淩丫頭馬快,自然行在最前麵,既然有人悠閑立待,她想不妨詢問一下也好。


    於是淩波停下來,在馬上將就施了一禮,想起此人先前的語音神情,就勢問道:“請問閣下,聽說此地有天山派,不知離這裏、還有多遠?”


    那人一聽,有人問話、便迴頭觀看,驀見是騎在高頭大黑馬背上的年輕姑娘,覺其人語出有禮,容貌爽心、衣著悅目,聲音更是有特殊味道,驚訝好奇之餘,不由愣了一下。


    待到其人察覺失態,趕忙收起折扇,麵含春風答道:“正是!由此山腳而上,登一萬四千六百八十丈高,可見天山派的根基,不多不少有殿堂兩處、寒舍六間、洞房四所。”


    接著男子又追問一句:“敢問姑娘,有何事詢訪天山派,如需用著,小生願為指引!”


    陌生男子說完,一臉笑意瞬間化開,但語氣神態卻沒有半點不恭,看得出此人,確是有真誠幫助之心。


    “能說得出這麽精準的尺度和居所,看來閣下必定是天山派弟子嘍!那再好不過,我師妹的坐騎被奸人盜取,後聽人說、有天山派的子弟曾經借用過,我等不知真假、特來此一問。”


    男子一聽,立刻收起了笑容,麵顏好似蒙上一層寒霜,雙眉鬱結極度不悅,向東踱了幾步,一把打開折扇複又繞了迴來,皮笑肉不笑地冷哼兩聲,又點點頭說:


    “不錯!小可確實是天山派門下,姓萬名仞山,本門自碧雲老祖開宗立派以來,曆時兩百多載,期間偶有不肖之徒,因貪慕榮華富貴而身敗名裂。俗語說樹大根深、枝繁葉茂,難免有枯枝敗葉、不足為奇!


    至於偷盜哄騙,這等下三濫的無恥手法,天山派雖不敢說是武林中佼佼,卻也不屑為之,我等師兄弟五人,恭領恩師嚴諭,豈敢陽奉陰違、而不潔身自好?試問這位大小姐,到底是聽何人所說,可否見告一二?”


    萬仞山所說的不肖之徒,乃是指師父何如龍的二師伯尉子虛,此人為名利所累,一身武功不願仰人鼻息、居人之下,因未能繼任天山派掌門,心有不甘,轉而孜孜以求作高昌國的國師。


    他滿打滿算,以為從此高高在上,不料被昆侖真人的劣徒衛遠高、徐偉堅二人碰巧遇到,不但沒做成國師,反而把性命搭上。


    尉子虛的幾位同門師兄弟聞訊,急趕下山奔高昌國查看,尋訪後歸山詳告藍心白,個別同門雖有心為其出頭,怎奈被天山至尊阻止。


    藍心白以為追名逐利,有違本門宗旨,聽天由命、理所當然,後來昆侖山南求百歲壽誕相見時,昆侖真人曾當麵致歉。


    “這……”


    淩波一下被噎住,心想這是大食人說的,雖然未必是假,倘若以此為據直白詰難,似有不妥,於是扭頭瞄了一眼大師姐,是有意等待迴話。


    誰知姬飛鳳還未開口,小師妹夢兒已經先說了:“師姐,既然這位自認是天山派門下,咱就不必繞彎兒了,直告與他便是。”


    隨即她轉向萬仞山說:


    “數日前,本姑娘在於闐國遊玩,不料,意外發生、不能顧及,心愛寶馬被大食國的賊人趁機偷取,後來師姐與我一起、追尋到喀喇汗國,與大食教的老少信徒打了起來,本姑娘運氣還不錯,令上下幾個大食教徒心服口服,自認偷走了馬匹,而且還又講、被什麽嫪四賢者截去。


    這嫪四賢者的身份,據他們說是天山派的,所以,我們就來此詢問一下,天山派係出名門,我們……我們是信得過的,你說有就有,你說沒有就沒有,我們也好去別處尋找,就不用打擾閣下了。”


    萬仞山聽罷,微微有些驚異,大食教徒他是見識過的,確有一些人武功高強、非比尋常,這小姑娘自稱、令大食人心服口服,估計多半遇到的、是一些使者之下的普通教徒。


    他既然想到這裏,也就不覺得有甚奇怪,因此對夢兒說:


    “我天山派雖不敢說、在武林中數一數二,卻也是天下盡人皆知,這大食教不過是異域的歪門邪道,怎能與我天山派相提並論。追隨大食教實屬欺師叛祖、舍本逐末,這等惡劣行徑,我輩豈能不懂,更別說本門壓根、就沒有‘嫪四賢者’這號人才。”


    “哦!會是這樣……”三姐妹一時疑惑,思緒瞬間蒙昧不清。


    “幾位有所不知,二師兄隨侍師父左右,極少下山,大師兄白雲天奔波在外,代理家師應酬江湖上、諸門派道義上的禮尚往來,去年和四師弟已去中原,至今近乎一年尚未歸來。


    唯有最小的五師弟,與我經常下山,但也隻是為籌辦衣食住行等雜物瑣事,多則半月、少則六七日,五師弟外出至今整整半月,所以,萬某今日在此接應,借馬之說,不知從何而生?”


    鳳兒聽萬仞山之言,前後稍加排列覺,得有些蹊蹺,想起恩師說過,天山掌門何如龍不同於一般,是武林中屈指可數的人物,自出道就稱作何無劍,雖明言不帶劍,其實暗含無需用劍,是天山派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少有的掌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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