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公主無奈攜年僅四歲的女兒,與隨從護衛數人,沿昆侖山腳南逃,雖說佛心公主自幼騎射嫻熟,也曾跟父王身邊武僧侍衛、學過一些拳腳,後與駙馬婚後相處無事,兼學了一些中原功夫。


    然公主眼前這些僧人,並不是吐蕃佛教的尋常喇嘛,而是苯教武功卓著的本尊和護法,佛心公主和護衛隨從等人,哪裏是苯教教徒和一幹異國武士的對手,隻得且戰且退、直至扈從一一戰死,四歲的夢兒早就嚇得哇哇大哭。


    適逢餘紅光自中原返迴經過,聞訊擊退吐蕃、契丹和中原王朝的敵對方,協同派遣的武林黑手的圍攻。公主因腑髒多處重傷,失血時久紅光一時救解不了,隻得將母女二人攜帶迴山再作打算。


    呂三寶縱然武功高強,殺死四名紅衣黑衣僧人,和幾名契丹武士,然使者安全尤為重要,不敢戀戰也無力救援妻女,且契丹武士之中,竟有好些堪比中原武林的絕頂高手。


    三寶哪裏知道,那是契丹武士中的武士,號稱天狼武士,自己難以消化,是以且戰且退,終在播仙鎮得遇援軍,隻勉強才殺退敵人。


    爾後,呂三寶急率護從尋找妻女,踏遍大漠和昆侖山四周,一連數日音訊皆無,三寶悲從中來,對天發誓殺盡吐蕃喇嘛、和中原武林人物以祭妻女。


    後晉使團抵達安軍州後,國王李聖天親往迎接熱情款待,高居誨看到李聖天的穿著,與中原人士無有差別,微微點頭心裏踏實許多,又得知於闐國都城和宮殿的大門,皆向東而開,其意在日日參拜東土中國。


    目睹國王身旁特有兩列紫衣武僧隨時護駕,張匡鄴等人頗感奇異,閑談中當李聖天聞及使團歸途遭截、公主尚下落不明,聖天大怒再發兵追剿,當即要求與中原使者訂立、聯合抗擊吐蕃散部的盟約。


    三個月後,張匡鄴和高居誨啟程東返時,國王李聖天再派都督劉再異隨行,向後晉進貢美玉千斤,還有玉印、降魔玉杵等眾多吉祥之物,以期早日派兵共討吐蕃。


    駙馬呂三寶請求同行護衛,並入尋中原武林殺兇報仇,國王尉遲僧烏波已明其意,料知難以勸阻遂微微頷首,從此駙馬一去不返。


    夢兒長相頗類似其母,身材高挑麵容白皙,聽聞師姐所說,也覺著自己確有幾分迴鶻風骨,於是賣了一件頭飾戴了起來,更是別有一番情狀。


    幾人嬉笑佯追匆忙離開,下山以來,一路所見極是新鮮,以前多是聽雯姨簡述山下的故事,今日身臨其境,仍覺有許多不同。


    在城中行走不多遠,就見有一所寺廟,這一路所見寺廟、實在多不勝數,但以此間最為莊嚴氣派,寺廟後麵更有一座寶塔,三姐妹忍不住抬頭望了一眼,就見上麵題寫‘法華寺’三個金光閃閃的大字。


    寺廟旁邊有一排客館,客商行人絡繹不絕,姐妹三人特意尋到一家漢人老者開的茶館。


    鳳兒見老人年歲不小,就簡單地詢問了一些飲食風俗,又找了個僻靜所在坐下稍等。就聽耳邊仍不時傳來鍾聲、木魚聲、念經聲、咒香交匯,一派普渡安詳的景象。


    三個人忽然有些莫名擔憂,畢竟沒有親身體驗,無塵師叔匆忙出走,沒來得及練陰陽輪迴功,不知三十多年來、師叔會否有變化。


    鳳兒因此讓淩丫頭再一次、拿出無塵師叔的畫像,讓大夥仔細觀看,希望能在畫像上找出,與其他人明顯不同的標誌來。


    三人雖然看過不止百遍,但那時終歸是在意著色和筆法,盡管形象和內心也有探討,但並非關鍵和重點,而今九州四海尋人,顯然,關注的是人物最具體、最典型的特征了。


    這幅畫像是楊倩繪於三十年前,工筆細膩色彩明朗,清純嫵媚、躍然紙上,是三姐妹練功之餘,寫生學習時的模板。


    這是當年無塵出類拔萃,在同門中脫穎而出,姐妹之間歡欣鼓舞時的留念畫作,雖然取景略微側首,但不影響正麵形象。


    畫中是伊無塵在冰玉池練功時,專注投入的難得影像,盡管年歲已久,卻並未褪色模糊,也可看出這對同室姐妹的情誼,和主人的精心保存。


    因為是掌門有委托,倩姨才依依不舍取出交付,臨走時還不忘叮囑小心保管,說將來還要與無塵聚首共論顏色,盡管是倩姨說笑,但三姐妹不敢怠慢,一直極為珍惜,不到萬不得已,不會讓他人觀看。


    三人原打算逐一尋訪,然又想無塵師叔、雖說不擅武功,但終究屬練功習武之人,當年心高氣傲離師別門,焉會安居在此牧馬圈羊?


    至於嫁於西域富戶仕官、鬧市大隱,以其品性評判,似乎可能性不大,若是至今孑然一身、獨自清修,恐怕這州府集鎮,未必是最好居處……


    三姐妹飲罷奶茶,喚來店家打聽辨認,老者搖搖頭,說除了二位小姐和此人容顏仿佛,近四十年不曾見過、這般清秀溫和的中土人物,此地姑娘大抵爽直潑辣,服飾與中原少有相似,也與畫中人相去甚遠。


    三人聞言無語、麵麵相覷,一時想不出更好的辦法,稍後謝過店家準備離開,酒家過後又推薦說起,西行不遠是王城,國王著唐裝喜唐俗,多行唐製,都城繁華一派東勝風範、中州景象,三位不妨一走或有所得。


    姐妹三人不再匆忙雜亂尋找,決定由是西去、逐一打探,順帶閱曆西域諸國民俗風貌。


    次日清晨,三姐妹行了不久,夢兒瞧見遠遠的山坡上,一群馬兒正安然低頭吃草,偶爾傳來一聲馬嘶,小師妹夢兒當下大喜道:


    “師姐,臨行時師父說過了,我們不妨買幾匹馬,不然,這裏地廣人稀,整天這樣四下奔走,耗時甚多費力不說,可也不是個事!”


    淩兒望了望大師姐姬飛鳳,停頓片刻之後,也一並讚同表示:“小師妹說得確然有理,隻是要買三匹馬的話,我們所帶銀兩,也不知夠是不夠?”


    “那好!小師妹,你去那邊先問問,看看這裏的行情,買馬行不行得通!”


    鳳兒話音未落,夢兒早已越過山崗,並不見有一絲人影,唯有天邊散落的羊群和傳來的牧歌,陡然讓人由衷升起些許繾綣,歌聲縹緲低迴,但還能聽出大意:


    那遼闊的草原呦!奔騰著我的歡樂;


    那清澈的河水呦!流淌著我的眷戀;


    那高高的昆侖呦!是我無畏的靈魂;


    那藍藍的天空呦!是我不倦的眼神;


    那天邊的白雲呦!是我放牧的羊群;


    那東方的紅日呦!是我向往的家園;


    那翱翔的雄鷹呦!是我追求的身影;


    那皎潔的圓月呦!是我永遠的情人;


    ……


    夢兒循音望去,半餉才見到遠遠的、有一名男子騎著馬,追逐驅趕偏離的羊群,夢兒幾個起落,已到年輕人跟前,一看是個漢人衣裝的青年,當即開門見山問道:


    “大哥,你的馬賣不賣?我們想買你的馬,行不?”


    青年牧人也發現有人過來,轉頭一看,明顯是個紅衣打扮的迴鶻姑娘形象,男子先是一愣、兀自不信,接著又重複一聲原話,好像是在責疑:“買馬,買我的馬?”


    顯然,男子心裏存有疑問,低頭不語心想,難道你們迴鶻人的馬匹,還嫌不夠多嗎?


    正在猶豫當中,姬飛鳳和淩丫頭也已越過山坡,鳳兒和淩兒看見不遠處一匹白色駿馬,極為高大俊美、煞是喜愛,白馬旁邊還有一匹黑馬和幾匹棕色、栗色等花色斑馬。


    這一小群幾匹馬正低頭、安詳地吃著青青柔柔的嫩草,似乎它們的生活是獨特的幸福,仿佛它們從來就不會遭遇危險,也不可能被人變賣、任人騎乘,它們是來自自由世界的另類戰士!


    “哎!夢兒,你們一起過來吧!”


    淩波隔著近兩裏遠距離,便對師妹和牧馬人說話,看上去輕聲細語,就像與身邊的人在說話,然牧馬人卻聽得一清二楚,如在左右一般,隨和之中有難以想象的疑惑,又似乎是難以抗拒的邀請。


    青年男子驚覺迴首,卻見有兩姑娘站在草坡上,似乎是在向自己和身邊的紅衣姑娘說話,於是,他也不跟紅衣姑娘打招唿,隻管策馬先奔過來看看。


    夢兒自然也聽到師姐唿喚,雖緊隨其後,卻是後發先至,牧馬人隻覺途中、眼前紅影一閃,等自己到了坡頂時,卻見三位姑娘並列在草坡上,竊竊私語、指指點點……


    “大哥,那匹白馬和旁邊的黑馬,一匹馬大概要多少銀子?”鳳兒伸手,指著遠處的馬兒,隨口問道。


    牧馬人一瞧,便知這幾個是外來之人,隻是不知她們到底想做什麽,想了想笑著說:


    “那是幾匹烈馬,別說騎不得,縱然靠近亦不可能,幾位姑娘若是能捉住,盡管牽走便是,我分文不要!若是有個閃失,跌了傷了筋骨,千萬別怪我沒說清!”


    牧馬人本以為,幾位姑娘是迴鶻部族派遣來的信使,故意假裝過往行客,買馬是虛望風是實,因見她們隻是年輕姑娘,其是以言語相激,令其知難而退。


    皆因連月以來,吐蕃、迴鶻等遊牧民蓄養規模漸大,彼此占有的草場和牲畜的爭奪激烈,經常派人刺探牧場、馬群、牛羊等畜牧信息,本地牧民們異常警覺,稍有風吹草動,一聲唿哨、附近牧民便策馬接應。


    原來,鳳兒姐妹三人相中的幾匹馬,乃是流竄棲息西域一帶野馬,他們善於奔跑性情機警,體型也比草原牧馬高大,尋常牧人即便憑借專門的索套等、逮馬器具也難以得手。


    史書曾記載,西域諸王為得到千裏馬,常將母馬成群散放於野馬出入之地,誘其交合從而得到所謂名駒良馬,早先大宛國的汗血馬,便是由此而來,這些智取名馬的故事,放在此時此刻,恐怕亦講不通。


    牧馬小哥剛說完話,夢兒接口篤定:“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這句話看來一點都沒錯,我倒要看看,這幾匹馬、到底難不難追……”


    語未畢,嬌軀似粉蕊婀娜顫動,轉瞬之間,身形已然前出十數丈。


    “師妹不可,快迴來!”


    姬飛鳳察覺不妥,忙先行加以阻攔。待得夢兒聞聽有變,急停已是百步之外。


    “怎麽啦,師姐!有甚不妥?”夢兒立住扭身問道。


    “這位大哥,既然如此一說,想必這幾匹馬,一定是與眾不同,倘若你未到馬前,這馬兒便已警覺奔逃,那豈不是誤了時機,我們不妨想個辦法、再行捉馬,方能真的馬到成功,淩兒師妹,你以為如何?”鳳兒說出自己的想法。


    “師姐說的有理!我們得想個好辦法才是。”淩波點頭同意。


    “那到底怎麽辦?”夢兒追問。


    “這樣吧,我從東首接近,夢兒由西北靠近,淩波繞道西南接近,我們同時壓迫圍追,那馬必定四散奔跑,各人選定目標,我意在白馬,夢兒師妹不妨逮黑馬,淩波師妹可選黃耳馬或是雪紅馬……”


    鳳兒一一做好安排,然後準備行動。


    牧馬男子微微點頭說道:


    “辦法雖好,可是你們既沒有套馬的長杆,也沒有甩繩、飛扣之類,再說,那些馬兒極機靈,縱然絲索、套具一應俱全,恐怕也未必能得逞,更何況……你們當真空手抓馬?能成嗎……”


    陌生男子言下之意,你們仨瘋姑娘無非是找樂子,細看又完全不像,青年男子甚為狐疑,望著三人飛奔的背影,男子複又搖搖頭、喃喃自語。


    這邊,淩丫頭已繞道先行,鳳兒、夢兒隨後就位,那幾匹野馬離三人,本來約有兩百丈遠,黑馬不時抬頭四望,忽然,它好像發現什麽。


    原來,夢兒粉紅色衣襟過於醒目,黑馬一聲嘶叫撒蹄東奔,群馬跟著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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