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姐,你終於迴來啦!”一個紅衣女子說著話,從人群後麵快步過來,剛伸出手、急欲攙鳳兒迴走。


    突然“錚”的一聲,鳳兒懸掛的天尊劍,臨機彈出劍鞘一尺長,鋒芒微閃。


    卻是鳳兒初到昆侖山、有些緊張退縮,看見紅衣人奔來、更為惶恐拘謹,劍佑人意、不免戰動。


    “且慢,師妹!”黃衣女子疾唿,顯然極為擔憂。


    “鳳兒!快把劍收好,跟紅姨去摘星閣,把你得寶劍掛起來。”


    紅光先是一驚,眼見小女孩、胯下的寶劍彈出一尺,寒光凜凜,忙退後兩步,輕輕噓了一口氣,解嘲自說:


    “原來,昆侖山真的、來了仙劍俠女!師姐,這……怎麽迴事啊?”


    至柔這才與山上諸人說明,女孩和劍的詳細來曆,隨即關照師妹和眾人,不要碰觸此劍,以免發生意外。


    紅光和至柔同時學藝,且年歲仿佛,隻因出功六年多三個月,稍遲於天涯門規,所以孟靈冰執掌天玄時,她並未正式列入師門,然這兩姐妹情深,至柔一直以師門之誼相待。


    後來,至柔執掌天玄,更是無複以加,餘紅光亦被破例入門天玄,而紅光更是心喜感動,自是以師姐相稱。


    冼依雯和令然萍,則後其一年學藝,六年未出功、心有不甘,師父孟靈冰已知因果,囑其放棄。兩人無奈之下,不聽勸阻、暗自習練,雖七年後出功,但也因此經脈受損,導致肢體局部運轉不適,落下了終年身軀的傷痛殘疾。


    而楊倩與伊無塵稍後兩年上山,且一並隨至柔師叔甄瑩玉學藝,楊倩六年未出功,伊無塵三年出功,後練劍之際率性而為,以墨玉劍在玉石上,擅自刻寫“天涯伊人”四個字,不慎損毀墨玉劍。


    由此,伊無塵受掌門師伯孟靈冰斥責,卻因任性賭氣下山,從此離開杳如黃鶴,不久祖師爺知曉情狀,歎息一聲“天意”,隨後鶴駕西歸,時年一百一十八歲。


    等到姬飛鳳跟隨餘紅光,在摘星閣掛好寶劍後,再返迴翛然閣時,就見掌門鮮至柔攙著、先前那個女娃子走過來,並摟著身著綢緞紅襖的小女孩,對趕來的鳳兒說道:


    “鳳兒,你以後和這個夢兒妹妹一起,跟著倩姨學識字唱歌,間或跟紅姨練練功、玩玩劍,就會長的又快又高,而且還能越來越不怕冷,你們能做到嗎?會不會怕苦怕累!”


    鳳兒堅定地說:“柔姨!我不怕苦、不怕累,就是有……”


    鳳兒言語稍一停頓,似有些許不好意思,而後又低低地說道:“就是怕冷!這裏太冷了……”


    她說的是實情,昆侖山天寒地凍,別說一個小女娃子,就是尋常一個成年人,這般陰冷酷寒也經受不了,總不能一天到晚、蹦蹦跳跳動個不停。


    楊倩微微一笑說道:“鳳兒別怕!待會兒倩姨教你一個好方法,你就不會怕冷了。”


    夢兒跟著說:“柔姨!我已經不怕冷了,我再練一年,是不是就和這個姐姐一樣高了?”


    原來,夢兒和鳳兒雖相差兩歲,卻足足比鳳兒矮將近半個頭,因此有些疑慮,是以出此一問。


    至柔莞爾一笑,說:“嗯,當然!三個月後,我會來看你們,到底學得怎麽樣了?還要考考你們、怎麽樣?能做到麽?”


    鳳兒點點頭,依舊有點羞怯。


    夢兒脆脆地應聲道:“好!我一定聽柔姨的話。”


    時光荏苒,日月如梭,三個月一晃即過。小姐妹二人,學得倒也認真,鳳兒漸漸地、也不覺得室外天氣,像初來那樣冷了,甚至每每練功過後,還時常熱得脫下一些外套。


    間或靜下心來學文識字,空閑之際,倩姨指教琴棋書畫等,她們聽著很入神,偶爾唱唱歌練練嗓子,小姐妹也跟唱幾句,卻也別有情趣,真象神仙一般。


    而練功之時,兩姐妹以木劍相互擊打,倒也好玩得緊,隻是紅姨要求越來越嚴,讓兩人有些退縮,常常一個姿勢要學半天,累得有時不願意再當仙女了。


    紅姨好像看透了她們的心思,總是說柔姨就要迴來了,不怕苦不怕累說過的話,可不是說著玩的。兩個小女孩一聽,趕忙又提起精神接著練習。


    如此這般,半年亦很快過去,忽一天倩姨到文書館、告訴鳳兒夢兒兩姐妹,說柔姨迴來了,還帶了一個小夥伴,大家一起去瞧瞧。


    幾個人離開文書館,穿過摘星閣繞過碧霞宮,便看見翛然閣外冰玉池畔、山門華表下,早已有三個人尋望,好像隱隱約約在說著什麽。


    兩小孩熟悉得很,那是紅姨、萍姨和雯姨,萍姨經常從山下、帶一些吃的玩的給她們,而雯姨總能做好些特別有味的美食,晚上還帶著她們數星星,直到她們一起睡著為止,唯有紅姨讓她們又敬又怕。


    等到她們三人穿過翛然閣時,隻見東臨的玉雕‘天涯伊人’側畔,矗立著昆侖派古樸的雙柱石刻山門。


    就在猶如華表山門的石階最底一階,驀地,就見從石階之下雪域、躍出一個淡黃身影,越過一百零八級石階,冉冉落在華表門前,斯人正是昆侖派掌門鮮至柔。


    兩個小女娃聽見萍姨笑著讚道:“掌門姐姐每次下山、總有所獲,這女孩兒、一個比一個俊,咱昆侖派可算是時來運轉啦!”


    “夢兒可是紅姐千萬裏征程難得遇見的,小家夥初來之時,可忙壞我了,歲數那麽小,真讓我擔心死了!昆侖山這麽冷,萬一有個閃失,我怎麽……”楊倩想起當初的謹慎照料,依舊有些忐忑不安。


    “這戰亂年頭,流離失散的孤兒寡母多得是,僥幸救起幾人,不過是遵循祖師爺的教誨,或許將來恰是天玄的福分、也未可知!古往今來,從未有武功成就、能使百姓免災避難,哼……天下,天下從來就不是百姓的天下,是王侯將相、亂世梟雄分食的羔羊,是為窮奢極欲、昏庸腐敗而覆沒的帝國,祭出的血腥隨葬品。”


    至柔神色頗為憤懣,似有憂患,或許是一路的淒慘情狀,難以釋懷,又或許是清冷的眸光,已照亮了明日天涯的悲壯。


    兩個小丫頭一起衝過去,邊跑邊喊:“柔姨!你去哪裏了?這麽久都不來看我們,我們想你得很!”


    說完兩人小眼圈已經微微紅起來了,讓人倍添憐惜。


    鮮至柔滿臉含笑,伸右手從身後拉出一個、身穿綠色衣襖的小女娃,複又指著鳳兒和夢兒笑著說:


    “淩波,來!這是鳳兒姐姐,那是夢兒妹妹,唔!我還給你們帶來一個四條腿的黑夥伴,這下你們呆在山上,玩得就更開心了。”


    掌門說著,左手放下黃色綢布包,紮的大袋隨即自行解開,黃綢褪去,大家才看清,原是一頭高大威猛的黑毛狗。


    或許,黑狗好長時間沒有活動,因此有些不適應,愣愣地四處張望、不聲不響。


    隔了一會兒,猛地,黑狗抖擻了全身的黑毛,輕輕“嗯”了一聲,淩波忍不住依過去,抱著黑狗頭頸,她的頭臉幾乎貼靠在黑狗的耳朵根上,就聽她童音稚嫩的動情提醒,就像是勸告一個比她還不懂事的小夥伴。


    “壯壯!這是我們新家,阿姨說這裏的人,全都是我們的親人,你要保護我們,我們也會保護你的,你要和我一樣聽話,阿姨們才會喜歡你!”


    小丫頭接著又轉過頭,不厭其煩地追問至柔:“阿姨!你說是不是?”


    聽著小姑娘充滿童趣的話語,鮮至柔憐愛橫溢,連忙一把摟起三人說:


    “對呀,你們別小看這個黑毛家夥,它可是一隻義犬哦!昔時有‘黑龍’,今日有黑壯,你們長大了,也要像它一樣,要有情有義,柔姨才會開心,乖!柔姨這次有些事、沒辦好給耽誤了,你們三人一起,先去玩一會兒,晚上,柔姨給你們吹一支好聽的曲兒。”


    雖然,至柔一語已道破因由,但山上冷不丁地多了一條狗來,同齡姐妹聞訊相見,還是有些許驚訝。


    而此刻夢兒的心思,業已被這天降的黑狗、吸引了過去,嘰嘰喳喳,同綠衣小女孩說個不停。


    三個娃娃聽了至柔的話後,一起傻傻地望著柔姨,良久才若有所悟地點點頭,於是一起手拉手,向文書館而去,夢兒快步走在最前,拉著淩波的手邊走邊說:


    “姐姐,這隻黑毛是你養的麽?長得真大!”


    綠衣小女孩望著夢兒,愣愣的、好一會兒才點點頭,接著又搖搖頭。


    “不!它不叫黑毛,它叫壯壯,是我家少爺養的……”


    “少爺!少爺是誰?他在哪裏?”


    “我家少爺姓木,他跟我……捉迷藏躲起來了,我怎麽也找不到,阿姨找了好久,也沒找到……”綠衣小姑娘說著,眼淚似乎又要落下。


    “不要緊!我媽媽也是躲起來,跟我捉迷藏的,柔姨說等我長大了,教我很多好玩的遊戲,還說這些遊戲、要花很多心思和功夫才能熟練。叫它下雪就下雪、讓它閃電就閃電,還可以飛到最高最高的山峰頂,坐在那裏、眼睛一閉一會兒,不管什麽人、無論他躲在哪裏,都能找得到,那時我就能找到媽媽啦!”


    綠衣小女孩點點頭,顯然非常相信對方的話,陌生的環境,讓這個新來的小女孩,還有些拘謹。當看見鳳兒和夢兒兩個人,和自己一般大,且一點也不排斥自己時,小姑娘逐漸活躍起來。


    “我能摸摸它麽?它會咬人嗎?”夢兒迫不及待停下,小嘴巴象連珠炮一般,不停地追問。


    淩波跟在夢兒身後,來到一間四方屋子的門口,三個小大人停了下來。


    這是昆侖山天玄一門唯一的書房,名叫文書館,既是讀書學習之地,也是遊樂嬉戲所在。


    “壯壯很乖很懂事的,你若是喜歡它、它也會喜歡你的。”淩丫頭說著、伸出手掌,在黑毛絨絨的狗頭上,摩挲不已。


    夢兒也將小手,輕輕地靠近黑狗頭頸,似有擔心地一邊撫弄,一邊輕言細語:“壯壯真得很乖,明兒我就告訴雯姨,弄好多好多美味給壯壯吃。”


    “壯壯又不是人,雯姨不會做給壯壯吃……”鳳兒跟在後麵,有些不高興,顯然是自己略受冷落。


    “不!雯姨會的,柔姨說壯壯是義犬,義犬你懂麽?倩姨說過的,就是像‘黑龍’、‘的尾’那樣,有情有義,能幫人做很多事,能救人的性命,還能……”


    夢兒不再說下去,果斷推開門,她一時想不起來,義犬還能幹什麽,歪著腦袋眨著眼睛,在文書館大門口愣了好久。


    夢兒所說的‘黑龍’、‘的尾’,俱是漢魏以來野史中,記載的一些義犬救主的傳聞主角,是楊倩以前在文書館講過的故事,姬飛鳳因為後來才上山,自然不曾聽聞。


    “還能……聽懂人的話!要不,還是給它取名叫黑龍,嗯!比壯壯這個名字,要好聽、威風得多!”夢兒說著,忽然閃身進了屋子,便在側後的書架上翻找起來。


    “不!不!不!……壯壯是少爺給取得名字,要是改名叫了‘黑龍’,少爺會不高興的……”


    綠衣小女孩大聲辯駁,眉目之間頻添憂戚,顯然不願改名。


    “你瞎說!狗怎麽能聽懂人的話,難道它還會和我們一起、去聽倩姨上課、去寫字?”


    鳳兒竭力爭辯,因為爹娘從來沒有、跟她講過這些事,而且在自家院子裏,也從未見爹娘、養過貓狗之類生靈。


    其實,這一切主因在於、姬家祖傳寶劍的特性,天尊劍天生殺氣,對附近大多數動物不利,尤其是有靈性的小畜生,在劍氣的近周圍,更加難以長成。


    縱然有個別例外,也是長期體弱多病,最終煙消雲散,這些鳳兒時常聽家族的叔叔、伯伯們說過,但卻不知是何原因。


    因為姬飛鳳年幼,況其入學不久,私塾先生還未來及解釋教育,抑或是先生不信野史、不加引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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