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深吸一口氣,思緒千迴百轉。


    皇帝要廢後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皇後卻認為,皇帝短時間內不會動她。


    一來這皇後她當了十幾年,後宮管得井井有條,皇帝挑不出錯。二來就算廢後,也沒有合適的人選。


    若直接讓茉貴妃坐上後位,對蕭南的意思就太明顯了。再說茉貴妃曾蓄意謀害皇嗣,其德有虧,當不起。


    可時間一長就說不準了,她得抓住一切可能的機會。


    若不能留在宮裏,怎麽給延兒報仇?


    許久,皇後擠出一個笑容,重複,“是該表表誠意。”


    蕭晏辭頷首:“本王等娘娘的好消息。”


    說完,他牽著蘇年年的手起身,往殿外走。


    蘇年年抿抿唇,還是迴身道:“娘娘身子若有不適,可傳召讓臣女進宮。”


    皇後應聲。


    出了鳳棲宮,蘇年年忍不住道:“就算失勢,好歹也是皇後,你怎麽一點麵子都不給?就算心裏不願意,哪怕嘴上先答應呢?”


    “現在這樣難道不好嗎?”蕭晏辭捏了她的臉一把,問,“你不想早點完婚?”


    想倒是想……說出來怪難為情的。


    蘇年年哼聲,扁扁嘴小聲道:“也不怕皇後給你使絆子。”


    “你都不怕蕭南給你使絆子,我怕皇後做什麽。”蕭晏辭不在意道。


    他牽著她,並肩往宮外走。


    掌心相接處溫熱幹燥,蘇年年頭頂與他肩膀平齊,跟在他身邊,心裏填得滿滿的,安全感爆棚。


    快出宮門,她沒頭沒腦地問:“有幾成把握?”


    蕭晏辭朝她看來,看見那雙亮晶晶的黑眸,薄唇一扯。


    他知道,她說的是婚期的事。


    撓撓她嬌嫩的掌心,蕭晏辭眨著眼,故意說:“不知道。”


    鳳眸裏有毫不掩飾的促狹,蘇年年頓時臉熱,咬牙一捏他的手,甩開。


    “不知道算了!”


    蘇年年轉身就走,卻腰上一緊,被男人一把撈了迴去按在懷裏。


    頭頂傳來他的低笑。


    蕭晏辭揉兔子一樣揉著她的頭頂:“要看皇後的誠意。”


    他眯眼,又道:“不過十有八九,不用等到年底了。”


    蘇年年抬頭,滿意地彎起笑眼,這才看見周圍的隨從丫鬟們頭都埋得低低的,而麵前的男人,正湊向她的頸窩……


    “王爺,我還有事,得趕快迴府了!”蘇年年忙抵住他的雙肩,掙脫他的懷抱,“對了,昨天從你書房拿了本書。”


    蕭晏辭挑眉,等著她的下文。


    “呃,王爺該不會連一本吃灰的書都介意吧?”蘇年年故意問道。


    “怎麽會呢,年年。”蕭晏辭學她的模樣,笑彎了眼,半真半假開口:“就是要我的命,我也會給你。”


    何況是一本,隻費了半條命搶來的醫書。


    聞言蘇年年背脊一僵,臉上笑容散了一半。


    她吸了口氣,硬邦邦擠出三個字:


    “……要不起。”


    說完,她鑽進馬車,馬夫吆喝一聲,揚長而去。


    密密麻麻箭雨再次浮上腦海,他的話猶在耳邊,蘇年年心口慌跳不止。


    就連拿迴來的書,都變得燙手起來。


    蕭晏辭,可不要像以前那麽瘋啊……


    宮門口,直到蘇府馬車消失成一個黑點,蕭晏辭才收迴眼,對玉竹道:“去海上人間。”


    .


    四皇子府。


    迴府的時候,蕭南的臉還是腫的,模樣狼狽至極。


    朝上發生的事已經傳迴府,府內一片死氣沉沉,下人連大氣都不敢喘。


    蓮蓮見證了所有,心裏放心不下,幫蕭南挑了遮臉的麵來到書房前,卻怕蕭南遷怒於她,站在門口踟躇半天,不敢進去送。


    “讓蘇心幽那個賤人給我滾過來!”


    書房內驟然傳出一聲暴喝,門開之前,蓮蓮忙躲到樹後,但動作太慢,還是被察覺。


    “誰?自己滾進來!”


    蓮蓮麵色微僵。


    她陪在蕭南身邊的日子不算短,他向來寵著自己,說話溫聲軟語的,何時這般模樣過?


    蓮蓮捏緊手裏的麵巾,硬著頭皮進去,屈膝行禮。


    “殿下,妾身來給您送遮麵巾。”


    蕭南眯起眼,細細打量她。


    這女人是他留在身邊的替代品,性子溫軟很合他心意,今日跟蘇年年同時出現,他發覺,替代品果然是替代品!


    蘇年年渾身散發自信讓人挪不開眼,而蓮蓮卑躬屈膝,連蘇年年一根腳趾都比不上!


    隻有蘇年年那樣的女人,才配站在他身邊!


    蓮蓮被他盯得心裏發毛,摸不清他的心意,試探性地捏著麵巾往前走了幾步,作勢要替他戴上。


    可剛走到案前,蕭南臉色猛地一沉,道:“滾出去!”


    蓮蓮的動作僵在半空中,咬唇,淚水一下湧上眼眶,她忙低下頭掩飾,放下麵巾,行禮退下。


    看著那純白色的薄麵巾,蕭南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嘶——”


    一碰就疼,下手可真夠狠的。


    消腫前他是不會出府的,麵巾自然也用不上,這樣想著,外麵傳來腳步聲。


    蓮蓮走出去時候,正好碰上蘇心幽。


    二人向來看不對眼,饒是蘇心幽刀已經架在脖子上了,看見蓮蓮眼裏的淚時,趾高氣昂地冷哼一聲。


    隨後,蘇心幽往自己大腿掐了一把,推開書房的門,什麽都不等說,“撲通”跪到地麵。


    “南哥哥,朝服雖然是我親手做的,可是料子是我命府裏的下人從庫房挑的,整整兩天兩夜,才改得那般滿意合身。”她聲音顫抖,泫然欲泣,“我討你歡心還來不及,怎麽可能動那樣的手腳,讓你在文武百官麵前出醜……”


    “閉嘴!”蕭南猛地一拍長案。


    蘇心幽臉上掛著淚水抬頭,這才看見他的臉被白巾遮著,不由問道:“南哥哥,你的臉怎麽了?”


    蕭南額上青筋暴起。


    同樣是蘇臨海的女兒,怎麽相差這麽大?


    蘇心幽沒敢站起來,跪行到他腿邊,揚著臉看他,透過薄紗,隱約看見他整張臉都腫了起來,心下駭然。


    “南哥哥……?”


    蕭南狠狠捏住她的下頜:“衣裳做得不錯。”


    誇讚來得不合時宜,蘇心幽有些茫然。


    蕭南臉上笑意轉冷。


    他知道藥不是蘇心幽下的,但他滿腔憋屈的怒火需要一個發泄口!


    要不是蘇心幽將新料一寸寸用手搓軟,衣裳不會那麽舒服,今日辰時他也不可能臨時決定穿那一套!


    說到底,今日出醜跟她脫不了幹係!


    看著他的神色,蘇心幽背脊一陣發寒。


    她勉強壓住身體的顫抖,說道:“我做衣服的經驗都是從母親那學來的,南哥哥要是喜歡,我願意留在南哥哥身邊,一直給你做衣裳。”


    不提母親還好,一提母親,勾起蕭南成串的迴憶。


    要不是柳如珍跟何德名的事,她不會失寵,也不用獻身複寵,要不是她自作主張殺了柳如珍,就不會徹底被幽禁。


    看著這張清純無辜的臉,聯想她在蕭延榻上承歡的模樣,蕭南心中一陣惡心。


    “一直做衣裳?”蕭南重複,吐出的氣像能結冰。


    他早該殺她滅口的,拖到今日,已經夠仁慈了。


    蘇心幽連連點頭,下頜被掐出指印,也不敢吭聲,淚水無聲地往下淌。


    蕭南掐著她一把甩開,起身去書架上取了把匕首。


    蘇心幽身子猛顫,邊搖頭邊道:“南哥哥……四殿下,你不能這樣對我……你說過等事成讓我做太子妃的,南哥哥,我什麽位分也不要了,要是惹你厭棄,你隨便把我丟到什麽地方,我保證不再出現在你麵前!”


    “隨便什麽地方?”蕭南抽出匕首,慢慢走近,“幽兒,你知道我這麽多秘密,我怎能放心讓你離開?”


    蘇心幽下唇幾乎咬出血,她不斷跌坐在地,不斷搖頭往後退,在想蕭南離她還有三步的時候,猛然從地上爬起來,拉開房門往外衝。


    然還未踏出一步,利器沒肉的聲音在空氣中響起,匕首刺入她的後背心,慢慢轉動一圈。


    “南……”


    心髒被插了刀子,蘇心幽疼得發不出聲,嘴裏猛地噴出一口鮮血。


    書房門前的青石地被染紅,蕭南冷笑抽出匕首,無視地上已沒了生氣的人,“來人,收拾幹淨。”


    跟蘇心幽一起迴來的,還有折畫吧?


    蕭南眯眼,往折畫的住處走。


    他需要泄憤。


    .


    坐在桌邊,蘇年年看著《萬毒醫譜》四個大字,愈發覺得坐立難安。


    按照周遊的說法,這書失傳已久,就算在晏王府書房裏,也不可能是他在路上撿的這麽簡單。


    有蕭晏辭那句話壓著,蘇年年反複思量,覺得不能就這麽把書給周遊。


    那要不……給周遊謄抄一本?


    好像這樣她心裏才舒坦點。


    這麽想,她便這麽做了,謄抄的過程正好將書上的內容從頭到尾看一遍,加深印象。


    晚間,玉遙拿著一封信進屋。


    “小姐,是晏王府的人送來的。”


    想起今日在鳳棲宮的對話,蘇年年心口無端慌跳一拍,好像在期待著什麽。


    “快拆開。”


    她接過信件,表情有一瞬凝滯,隨後默默把信疊起,放在油燈上點燃。


    蘇心幽死在蕭南手裏,她很滿意。


    半晌,她彎唇,輕嘖一聲:“這樣一來,四皇子府還真隻剩下一個‘遠方親戚’了,”


    .


    等蘇年年不急不慌把這冊書抄完,已經過了一個月之久,正是蕭南和寧夢歡成婚前的三日。


    “小姐,四皇子的婚宴,你去麽?”


    彼時蘇年年正擺弄著桌上的藥材,聞言不假思索問:“為什麽不去?”


    不但要去,還要給蕭南送去一份特殊的禮物。


    玉遙跟念桃交換了個眼神。


    終年宴的事情她們知道些,這不是怕小姐對四皇子府留下陰影什麽的麽……


    玉遙試探問道:“那我去知會王爺一聲?”


    蘇年年擺手:“不用,他會去的。”


    她低頭繼續擺弄桌上的藥粉,最終研製出一份,包成紙包,唇邊溢出一絲邪笑。


    三日後,四皇子迎娶寧家四小姐,京城一片喜氣洋洋。


    蕭晏辭牽著蘇年年的手,站在觀禮包圍圈的內側,聽著喜娘聲聲吆喝,蘇年年墊腳朝他招手,示意他靠近。


    蕭晏辭牽著她的手往下一拉,讓她的腳重新落地。


    下一瞬,他彎腰,耳朵貼近她的唇。


    蘇年年微怔,旋即綻開笑顏,以隻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問:“皇後想到辦法了嗎?”


    握著她的大手緊了緊,蕭晏辭直起身,鳳眸含笑睨著她,薄唇湊近她耳邊,若有似無擦過她的耳骨:


    “你放心,她比誰都著急,會好好想辦法的。”


    一股難言的癢意隨著他說話縈繞上來,蘇年年縮了縮脖子,小幅度點點頭,看著異常乖巧。


    耳朵爬上小小的粉紅。


    蕭晏辭眯眼,捏了捏她的小巧的耳朵。


    嘖,真敏感。


    “禮成,送入洞房——”喜娘拖著長長的尾音。


    寧夢歡心撲通撲通跳,邁著小碎步跟上前頭的人。


    蕭南要在外頭陪賓客喝酒,天黑了才能進新房,到時候他們行了周公之禮,就是真正的夫妻了。


    她身子自小就弱,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住……


    最得意的兒子成婚,皇帝親臨,不過坐了一會兒便先迴了。


    這次蘇年年沒去鶯鶯燕燕的女眷桌,痛快地坐在蕭晏辭身旁。


    圓桌極大,蘇年年拿過離二人最近的一壺酒,掏出提前準備好的藥,用蕭晏辭衣袍擋著,全灑了進去。


    蕭晏辭挑眉:“使壞,拉本王下水?”


    蘇年年嘿嘿一笑,抬頭看了眼,蕭南已經往這邊走了。


    她拉著蕭晏辭故意沒動,直到蕭南端著酒盞到他們麵前。


    “蘇小姐。”


    蘇年年端著酒盞起身,從那壺裏倒了一杯,敷衍道:“比翼雙飛。”


    蕭南笑意不達眼底,仰頭一飲而盡,卻見蘇年年提壺,笑眯眯給他滿上。


    他動作不由遲疑。


    “四皇子,以我們的交情,不值得再喝一杯嗎?”蘇年年問。


    看他不信任的模樣,她哼笑一聲,大氣地把周圍人杯都倒滿。


    她笑著說道:“四皇子怕喝醉,不願跟我多喝,大家一同敬他一杯。”


    蕭南目光從酒壺劃過眾人手裏的酒盞,終於笑了。


    飲同一壺酒,就算蘇年年動手腳,提前服下解藥,也不可能給這麽多人都服。還有蕭景在場呢。


    “蘇小姐畢竟是女子,我不得不顧忌。既然這樣,我先幹為敬。”說完,蕭南仰脖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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