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溫歡就又要上場了,她對鏡子裏的自己反複練習了幾次,才努力擠出了招牌笑容。


    “夜上海~夜上海~”


    “你是~個不夜城~”


    “華燈起~車聲響~歌舞平生~——”


    溫歡是今天的主角,今天的打扮是民國風格。


    那身印有暗紋的黑絲絨旗袍,十分貼合地勾勒出了她玲瓏有致的身段,裙擺側麵的開衩向上延伸去,露出了那抹雪白誘人的大腿。


    在崔彩奪目的燈光之下,溫歡手持一把紅色羽毛扇子,邊揮舞著邊深情的賣唱,她那一顰一笑以及妖嬈的身姿,皆讓人沉醉。


    舞台中心的女人渾身散發得風情萬種,惹得台下的男人紅著眼,紛紛一陣叫好和打賞。


    其中喝彩的就有林子彥和他的朋友趙嘉亮。


    “林哥,之前怎麽沒注意到,樂界還有這麽漂亮的妞。長得楚楚可憐的樣子,這是你的胃口吧?”


    “確實挺好的,可惜是個舞女。”


    “就是舞女才好啊!花花小錢,很快就能得到了。”


    “說不準呢?”


    “你別不信,賭20塊等著啊。”


    說著趙嘉亮就拍了拍林子彥的肩膀,信心滿滿向後台走去,找到了溫歡,見四下無人他便張口就來。


    “喂!美女,給錢賞臉約一下不?”


    歌舞廳混跡這麽久的溫歡,心裏犯了陣惡心,她什麽人沒見過,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可畢竟是客人花錢買了入場券,又不能得罪人,她隻能裝出不明所以,臉上掛著淡薄的微笑。


    “抱歉先生,我有事先走了。”說完的溫歡鞠了個躬就離開了。


    迴來的趙嘉亮朝著林子彥聳了聳肩,見他噘著嘴一臉吃癟樣,林子彥就清楚他賭錯了,忍不住嘲笑起他來。


    “怎麽了?哈哈哈我還給你20不?”


    “不過是那舞女故作清高罷了。”


    趙嘉亮還是嘴硬著,他這麽不尊重女性也是有原因的,要追迴到一段往事。


    曾經的趙嘉亮談了個很久的女朋友。兩人感情是很好,他資助那個女孩讀書,吃喝拉撒都是他一手操辦,他很愛惜自己戀人,甚至都沒有發生關係。


    可某天,趙嘉亮就被女孩莫名甩了,後來還聽說她已經跟別人發生關係,沒有他日子更加快活。這段他從不願提及的感情史,深深刺激到了趙嘉亮,讓他覺得女人都是背信棄義,無情無義的貨色。


    後來留洋歸來,趙嘉亮已經見過太多女人,形形色色的,大多都為了利益而靠近他,就更加輕視女性了。


    沒人知道趙嘉亮會不會在一個人的時候,想起那個女孩。


    集中宿舍內,長期的營養不良加上晝夜顛倒,使得卸完妝的溫歡臉上瞬間沒了氣色,倒頭就躺在了床上。


    這個宿舍不大,支著四個可折疊的鋼絲床,上麵鋪著層層被褥,灰白色的牆皮也有點脫落,房間明顯很是潮濕。


    這是個四人間,樂界招牌的舞女才能住的地方。別的小舞女可就慘了,直接打著地鋪,一堆人擠在一個狹窄的房間。


    現在明明已經大中午,可房間的布局方位很不好,不容得多一點光明照射進來,屋子裏就一直那麽昏暗著。


    不像別的舞女們會互相交談歡笑,給自己找樂子。一覺醒來的溫歡,除了起來吃喝拉撒,她就像具死屍般一動不動,大部分時間躺在床上睜著眼沉默。


    夜裏舞台上的她,是那個光鮮豔麗的女人,幾乎所有人都為她心動。可溫歡心裏再清楚不過,自己就是馬戲團的動物,隻要交了門票,就可以任人觀賞和輕薄,最後關迴黑漆漆的籠子裏。


    溫歡的娘是個妓女,還是個抽大煙的妓女,後來把自己抽的精神失常。將自己女兒賣給了歌舞廳,也是為了還能抽口大煙。


    溫歡討厭母親,討厭歌舞廳,討厭舞女的自己,討厭騷擾自己的老板,討厭這個壓抑又黑暗的世界。


    可溫歡為了吊著親娘一口氣,從來沒動過逃跑念頭,她清楚自己跑了她娘就活不下去了,她娘離不開那東西,不誇張地說,不吸會死的。


    她選擇接受,僅僅隻是童年記憶裏的母親對她很好。


    每天都想死,抱著或許未來會好的盼頭,每天都死不掉,溫歡熬過了一天又一天。


    人與人的差距是翻天覆地的,對公子哥們來說,舞廳就是他們消遣時間的樂園,“樂界”這名字也是為這些人起的。


    “子彥,我感覺你最近好冷淡。”


    “沒有吧?寶貝乖,最近父親給的壓力太大了。”


    “是這樣啊。”


    “那我先走了,不然迴頭又要被父親訓斥。”


    “……哦”


    在林子彥眼裏,張百合的第一印象給他感覺很好:清秀、無辜、溫柔。所以他才故意撞到她妹妹身上製造意外。


    後來林子彥發現,那也隻是圖有外表。張百合本質就是個膚淺又愛裝清高的農村女人,隻會一味地索取,妄想靠他飛上枝頭變鳳凰,這並不是他真正喜歡的女人,他也隻是利用她這種心態玩弄她罷了。


    林子彥很快對張百合失去了興趣,見麵的次數越來越少,每次對方的來電都會讓他覺得不耐煩。暫時吊著她也是因為,反正已經落了他不少好處,就該接受懲罰。


    不久的某天,在一次溫歡演出結束之後,趙嘉亮去了一趟廁所,迴來就衝林子彥不懷好意地笑著。


    “什麽把你樂的?”


    “我就說那舞女是裝的,裝什麽冰清玉潔呢?”


    “她答應你了?”


    “不是,我閑得轉了圈後台,就看見暗道裏歌舞廳的老板從後麵一下就抱住那女的……手段真高啊,之前打聽她娘是妓女怕也是真的。”


    他們公子哥什麽女人沒見過,女人果然都如此,聽了這話,林子彥臉上輕蔑的笑了笑。


    心裏竟產生些許失落,最近頻頻來樂界,林子彥很欣賞她在台上的表現,最主要的是,他還以為她是特殊的一類女人。


    沒想到,和別的女人沒什麽兩樣


    ——多給點好處就能輕易得到。


    歌舞廳的狂歡結束,溫歡也下了班,就向蒙蒙亮的外麵走去,沒多久便被使壞的兩人攔住了去路。


    “有事嗎兩位?想看演出的話明天晚上也有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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