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走到林初生前方的半丈距離,裘大峪才停下腳步,冷聲說道:“邪道餘孽,以為進了懸道山,入了正一道,就能洗刷你的罪孽嗎?”


    聽到這話,林初生還沒什麽神情變化,他身旁的兩人卻是蹙起了眉。


    鄧之寬更是正聲說道:“這位道友,有些話可不要亂講,我這位林師弟乃是憑懸道山頒發的無事牌拜入修門,又憑自己本事入得玄宗,一路行來,堂堂正正,何來邪道之說!”


    原本還沒什麽感覺的林初生,反而被鄧之寬說得心中有些許尷尬,他入懸道山,還真算不得堂堂正正。


    不過見慣了各種肮髒的林初生,並不覺得這些小手段有什麽問題,也不在乎自己是邪道餘孽的身份。


    身在邪魔中,各自求爭渡,總歸離不開各種手段,隻要他心不邪,便稱不上邪道!


    “堂堂正正,簡直笑掉人大牙,他若稱得上堂堂正正,這世間哪裏還會有邪侫!”


    郭通目欲噴火地看著林初生,仿佛要吃人。


    林初生眼中度化之光微微流轉,平靜看著他們道:“二位前來,就是為了說這些廢話?”


    裘大峪冷哼一聲,“我隻是來告訴你,我們的事不算完,你自己做過什麽,你心裏清楚,就算入了正一道,也沒你好果子吃!”


    說完,他便帶著郭通去往了古舟船頭的方向,準備好一會該下舟了。


    這倒讓林初生有些意外,他本以為對方會說出有關於正一道真傳張青的事,這對他來說的確是個麻煩。


    可他沒想到,裘大峪對此事隻字不提,僅僅是單純過來警告一番,這讓他本能意識到不對勁。


    莫非當初走後,張青等人還發生過什麽變故?


    不過疑惑歸疑惑,林初生也早就做好了進入正一道後被張青認出了的準備,但隻要他能成為正一道真傳,一切麻煩都將不是麻煩!


    林初生的目光,最終落到了前方的顧九秋身上。


    顧九秋之前一直默默站在裘大峪與郭通身後,此刻也並未跟著兩人走去另一邊,而是徑直朝著林初生走來。


    可卻有一道身影,忽然擋在了她的前方!


    顧九秋看著眼前女子,秀眉微擰,眼神微寒,淡淡說出兩個字。


    “讓開!”


    身為一個從陰冥地獄裏殺出來的人,當她眼神轉冷的瞬間,便立刻散發出凜冽之意,與許星那種拒人於外的清冷不同,顧九秋眼中的冷意,更加徹骨,冷漠森然!


    在後方,吳勤看到顧九秋這個眼神的瞬間,立刻想到:“我去,這女人的眼神,與當初二當家看我的時候有點像啊,都那麽可怕,估計也是個狠人!”


    可隨即,他又看向了擋在其麵前的許星,雙眼頓時一亮。


    “這個也不簡單!”


    似覺得有一場好戲即將上演,吳勤內心直唿,打起來,快打起來!


    許星麵對顧九秋的冷漠眼神,分毫不懼,她也在懸道山天淵中曆練了一年,經曆了各種殺伐,磨煉了心性。


    她算是看出來了,岐黃山這幾人就是來找茬的,於是沒什麽好臉色,隻是當她欲要開口時,身後卻有一道聲音率先傳來。


    “許星姑娘,抱歉,她是我的朋友!”


    而後,林初生直接越過了許星,上前拉起顧九秋,便朝著古舟上一個無人角落跑去了。


    見到這一幕的許星,眼神明顯頓了頓,一雙清眸中,閃過了一絲輕顫茫然。


    尤其當她看到,遠去的顧九秋還迴頭似挑釁地看了自己一眼時,許星心中更是莫名生起一股煩躁。


    但也隻是瞬間,她就將這種煩躁壓製下去,默然轉身,走迴到古舟邊緣,遠遠看著那遙望無際,越來越近的浩瀚天淵。


    鄧之寬則在一旁低眉,若有所思。


    “咳咳……!”


    吳勤幹咳一聲,湊到了許星不遠處,道:“許仙子,如果需要,我能幫你……!”


    隻是他話才剛說到這裏,一點星光已經在他麵前亮起,仿佛再敢多說一個字,這星光便會在他麵前璀璨開來。


    吳勤隻好閉嘴,不敢再多言。


    另一邊,裘大峪也看到了被林初生拉走的顧九秋,神色不由更加陰沉了幾分,忍不住罵道:“狼狽為奸,狗男女!”


    “沒錯!”


    郭通深有同感,連聲附和,“簡直就是狗男女,不瞞裘師兄說,我起初還對顧九秋有所好感,隻可惜,美人貌,毒蠍心,現在隻想將之斬於刀下,讓我的靈刀,飲飲她的血!”


    可這話聽在裘大峪耳中,卻是有些變得不對味起來,不管怎麽說,那都是師妹,若真將之殺了,他豈能在師尊那裏交代?


    特別郭通還當著他的麵貶低,甚至想著謀殺師妹,怎麽聽都覺得古怪。


    裘大峪向來自恃正道,繼承了他師尊胸中的一抹正氣,有斬妖除魔之心,奉行的也是你不仁,我卻不能不義。


    顧九秋連同外人打劫了他是事實,但至少留了他一命。


    而他卻不能連同旁人,一起去謀師妹性命,否則他豈不是比顧九秋還要更加可惡?


    郭通似也發現裘大峪看自己的眼神逐漸有些不對,不由疑惑問道:“裘師兄,我可有哪裏說錯了?”


    裘大峪輕歎一聲,然後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來,有些事,師兄與你說道說道……!”


    林初生將顧九秋帶到無人角落後,便立刻鬆開了她,卻聽姑娘忽然歎道:“還當你學聰明了,怎的還是如此蠢笨?”


    許是被姑娘說笨的次數多了,林初生也沒什麽生氣的情緒,反而疑惑道:“顧姑娘此言何意?”


    “難道你看不出那姓許的對你有意思?”


    顧九秋反問了一句,而後拍了拍林初生的肩,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而你卻當著她的麵,去牽其他女子的手,不得不說,你是懂拒絕人的!”


    林初生倒是真沒想那麽多,隻是感受到身邊姑娘似有些雀躍的情緒後,不禁莫名古怪看了她一眼,接著又低頭想了想後,才道:“許星姑娘應該是當初被種下情根留下的後遺症,我對她沒有想法。”


    “情根?”


    林初生跟著簡單將前因後果敘述了一遍,聽得顧九秋嘖嘖稱奇。


    “竟還有這種事,所以我才說,情字害人啊!還有那個吳勤,不是個好東西,你最好別與他走太近,小心被賣了!”


    顧九秋說到這裏,忽然美眸一瞪,道:“那你方才跑過來牽我的手,就是對我有想法咯?林初生,不要忘了,你發過誓的!”


    “請顧姑娘放心,當初誓言,句句在心!”


    顧九秋狐疑地看了林初生兩眼,見他一臉認真,才點點頭道:“行吧,我來找你,主要是想告訴你一些事!”


    她說著忽然伸手,一指點在了林初生掌心。


    林初生立刻感受到有道道神識,夾雜著念頭,自掌心傳入體內。


    兩人都明白,在這艘古舟上,還有引道人在,有些事,不能明說,甚至不能傳音!


    隻能以這種方式,直接將念頭傳遞給對方,才能不被引道人知曉。


    在顧九秋傳達的這些念頭中,林初生知曉了一則驚人的消息。


    原來他們在離開點屍門後,昏迷的張青竟然失蹤了!


    並且不僅僅是張青,還有點屍門門主,斂屍人的屍體,也莫名消失了!


    關於斂屍人這點,還是裘大峪迴到岐黃山細細迴憶之後才發現的!


    修真之人,已經不能用博聞強記來形容,尤其在凝聚出神識之後,所聞所見,都會如同一幅幅有聲畫麵,存入腦海,隻需要稍微迴憶,便能想起畫麵中的每一個細節。


    哪怕是無意間撇過一片草原,多年後迴想,甚至都能數得出那片草原中有多少株草!


    裘大峪正是在與顧九秋的大戰中,遠遠瞥見了斂屍人的屍體,成為了記憶中的一幅畫麵。


    可當他從昏迷中蘇醒,尋遍點屍門方圓百裏,迴到岐黃山細細迴憶時,卻發現那幅畫麵裏的斂屍人,不見了!


    甚至於,他還在那幅畫麵中,留意到了地麵上的腳印,極大可能就是斂屍人所留!


    也就是說,很大概率,是斂屍人帶走了昏迷的張青!


    得知這一切後,林初生徹底震驚了,他當初以山貓身外身將斂屍人踩死時,還特意確認過,對方的確是死了,沒有一點生息!


    可現在看來,斂屍人大概是施展了某種秘法,讓他自己進入假死之中,將林初生給騙了過去。


    這一刻,林初生才終於反應過來,難怪裘大峪對張青之事緘口不言,因為他也無法確定張青的情況。


    此事一旦追究下來,他逃不了幹係!


    特別是在這個即將進入正一道的檔隙,更加不能出意外!


    若是尋常時候,哪怕被追究,岐黃山也應該通知正一道,但在這個特殊時期則不同,隻要裘大峪能進入正一道,乃至成為真傳,便不用再怕被追究!


    在這點上,倒是與林初生的想法不謀而合,隻要成為真傳,即便雙方有所矛盾,那也是真傳自己之間的事,至少不會引得正一道的討伐!


    林初生之前就有所猜測,他們在離開點屍門後,張青等人或許發生了某種變故,沒想到竟是如此離奇!


    不過從正一道至今都還未有所行動來看,張青應該還活著!


    而顧九秋知曉的這些,都是從她的師尊,白黃山那裏得知。


    林初生也是此刻才知道,顧九秋原來已經成了岐黃山山主親傳!


    不過關於張青的一切,還是要等到進入正一道後,再行定論。


    也有一種可能,說不定張青早已經獨自迴了宗門。


    但不管如何,他們在進入正一道後,都要盡可能以最快的速度,去成為真傳!


    就在兩人互通有無的這點時間裏,古舟已經飛馳進入了天淵上方,宛如遊蕩在雲海之上。


    正一道坐鎮的天淵,實在浩瀚,據傳橫跨了百萬裏,其中甚至有封海境逝靈存在,乃是靈洲北域五座最大的天淵之一!


    這五座超大型天淵,分別被五大宗門掌控!


    至於另外的兩大宗門,據說一個在逝江尾,一個在逝海邊!


    逝江與逝海,本質上其實就是更加宏大的天淵,但也要兇險了千百倍!


    仙神新道,因修士從天淵中挖掘出仙神古道,衍生而有,對如今的靈洲修士而言,天淵幾乎是成了修行的根,很難脫落!


    當兩人從古舟角落走出來時,正好可以隔著茫茫深霧海,遠遠看到一座懸浮山!


    “那裏……便是正一道嗎?”


    林初生凝望著輕聲說道,隻是那山雖然隱隱可見,但還是能感受得出,相距依然甚遠,完全看不真切。


    他與顧九秋兩人,各自走迴了自己陣營。


    “林兄是何時結識的岐黃山的人?”見林初生走來,鄧之寬出言問道。


    “在拜入懸道山之前就認識了,我曾與她同出一處,當初因為一些原因走散了,我也沒想到,她會拜入岐黃山。”林初生解釋道。


    “原來如此!”


    吳勤似因為方才被許星一道星光給威脅了一下,已經不想再說話。


    許星則始終站在古舟邊緣,隻留一道孤清背影,默不作聲,仿佛沒有聽到林初生的話。


    另一邊的裘大峪見顧九秋笑吟吟走來,撇了撇嘴,很不待見。


    而郭通原本看顧九秋仇視的目光,已經變成了鬱悶,最終將所有的仇視,全部轉移到了遠處的林初生身上!


    另一個角落,沈文武看著距離越來越近的正一道,雙眼逐漸重新變得有神起來。


    其餘人也都一瞬不瞬地盯著那深霧之上的遠山,帶著好奇與神往!


    可隨著距離不斷拉近,眾人才赫然發現,那根本就不是山,更應該被稱之為是一片大陸!


    大陸之上,群山起伏,高閣林立,虹橋連山,仙禽翱翔。


    此大陸,直徑至少超過了萬裏,其宏大程度,完全不是四山可比!


    在大陸的六個方向,還隱隱可見聳立著六道玄光道門,大陸中央的上方,還有一道更為巨大的玄光道門!


    這七道玄光門,便是正一道的七道門,分別由七大道主掌控。


    但凡能進入其中的弟子,便會被列為……正一道真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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