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女人看起來四十多歲,眼角冒出細密的皺紋。定定的看了看蘇筱柒,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


    “同誌,你看到我小兒子了嗎?”


    蘇筱柒待要細細看過去。


    一道高大的身影擋住了她的目光。


    “不好意思,我媽媽頭腦有點問題。”男人背對著蘇筱柒說話,攬著中年婦人的肩膀。


    柔聲勸說:


    “媽,大哥受傷了。你不記得了嗎?”


    中年婦人心裏想的念得都是小兒子,哪裏還會記得其他幾個孩子。


    聽說這話,懊惱的歎息:


    “我去看看。”


    “好。我陪你過去。”男子攬著她的肩膀,很親昵的陪她離開。


    蘇筱柒心裏說不出一種感覺。


    悶悶的堵得慌。


    可惜……


    隻粗略瞥了一眼,從背影看是個悲傷的母親。


    軍區醫院的這個區域區別於其他區域。


    安靜。


    安全。


    直到那兩個人轉過彎,蘇筱柒才推開了病房的門。


    護士見蘇筱柒迴來,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


    “有什麽事情按鈴。”


    蘇筱柒點頭,“謝了。”


    等護士離開後。


    她提起牆角的暖水瓶倒了些水在搪瓷缸裏。


    去護士站要了棉花球。


    迴來坐在床邊,用筷子夾著棉花球蘸水給戰北珩擦嘴唇。


    緩解他手術後口渴。


    第二天。


    楚政委過來的時候,看到蘇筱柒坐在床邊安靜的照顧戰北珩。


    看了一會兒。


    才歉意的說道:


    “蘇同誌。我們也派人嚴查,這件事情引起了上麵的重視。”


    “能在軍區醫院下手,說明對方隱藏的深。”


    頓了下,蘇筱柒又說:


    “你們不妨嚴查那些在醫院上班的人。”


    可以調動樓主任的手術,又能準時出現在檢查室。不是醫院內部有鬼,就是有鬼接著內部的手做事情。


    “已經派人檢查了。”


    楚政委告訴蘇筱柒,他已經留意了房子。


    “原來的房主要被下放到新疆農場,我想著以後局勢很難講。便問了他要不要賣了房子,身上帶些錢和糧票糧食。”


    本來房子也是要沒收的。


    楚政委找了關係。


    “原來的房主同意了。”


    “你瞧著明天抽空出來一下,我讓雲飛過來。”楚政委自從蘇筱柒送走了楚雲溪之後,他態度那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行啊。”


    蘇筱柒也想盡快在京市買房子。


    隻是現在都靠分配。


    少部分的買賣,必須是有權人找關係簽的允許買賣合同。


    再去做過戶。


    楚政委告訴了蘇筱柒,楊小木已經被抓了。


    他交代了那幾具屍骨的來曆。


    楚家老兩口受不住打擊,一氣之下病倒了。


    楚小芳最終沒熬過去。


    自己把自己給嚇死了。


    “我爸媽他們身體很差,聽說你能畫符?”楚政委有點磕磕巴巴。


    被蘇筱柒一口拒絕了。


    “人命自有天定。”


    “老兩口將楚小芳寵的沒有邊界,這是他們要承擔的後果。”


    一句話,堵住了楚政委。


    送楚政委出來的時候,蘇筱柒又看到了那個中年女人。


    她見蘇筱柒衝她笑了。


    也迴了一個笑容。


    走了過來。


    “你見過我小兒子嗎?”


    蘇筱柒左右看了看,“進來說話吧。”


    中年女人愣怔了一下。


    自從她生病以後,這是第一次有人請她進來。


    “謝謝。”


    聲音輕靈好聽。


    蘇筱柒覺得耳朵都麻了。


    “筱柒,是誰啊?”戰北珩躺在床上剛睡醒,虛弱的問了一句。


    “有個可憐的媽媽在找兒子。”


    蘇筱柒讓中年女人進來。


    她看到了病床上的戰北珩,皺了皺眉頭。


    “北盛,你不是去做康複訓練了嗎?”


    戰北珩:……?


    不知道為何,他看到這個女人心裏湧起難以言說的悲傷。


    “我不是北盛。”


    “阿姨,我叫戰北珩。”


    中年女人頓時淚如雨下。


    “你是北珩。”


    她上前幾步,緊緊的抱著戰北珩。


    “我的北珩這麽大了嗎?”


    戰北珩:……?


    蘇筱柒眸色幽深。她知道眼前的女人是戰北珩的母親,本以為尋找親人會有一定難度。


    沒想到在醫院碰到了。


    病房門被敲響。


    “誰啊?”


    “同誌,我媽是不是在你們這裏?”屋外的聲音低沉有磁性。


    蘇筱柒走過去打開了門。


    “你母親說我男人是她兒子。”她直接開門見山。


    戰北耀怔了一下。


    “我弟弟小時候丟了,她……。”戰北耀沒再說話,他的目光落在了戰北珩臉上。


    有時候很奇怪。


    哪怕沒有生活在一起,也有一根看不見的絲線牽引。


    “你男人他的爸媽……?”


    戰北耀沒有像往常那樣去拖開他母親。


    “我男人戰北珩,說這個是他本名。三歲多的時候,被我公婆給偷走了。”


    蘇筱柒頓了頓,又說道:


    “我公婆本意看上他腳上的鐲子,偷了鐲子想丟掉他。”


    “遇到一個瞎子算命,說我男人福佑家人,便把他帶迴家。說來奇怪,自從他們把我男人帶迴去後,家裏運氣一天比一天好。”


    話音未落。


    蔣建芳哭的泣不成聲。


    “嗚嗚嗚。北珩人見人愛,24年前跟著他二伯二伯母去吃席,再也沒迴來。”


    她抱著戰北珩不撒手。


    哭著說道:


    “這些年,你過得好不好?”


    “很好。”


    “不好。”


    戰北珩不願意講以前的事情,蘇筱柒已經搶著迴答。


    蘇筱柒想要戰家的人去打架。


    她過去拍打了戰北珩,眼淚跟自來水的水閘打開一樣。


    “好什麽好?你去部隊前有吃過米飯嗎?有吃過肉嗎?吃過雞蛋嗎?”


    “穿過鞋子嗎?都是用蘆葦花做的鞋子穿,從四五歲就去打豬草,喂雞鴨,還要下地跟著大人幹公分。”


    “別人睡房間睡床,他隻能睡在廚房裏。”


    “去當兵前,連內褲都沒有穿過。”


    戰北珩:……?提沒穿過內褲,他感覺自己的臉紅成了茄子。


    蔣建芳哭著去扒戰北珩的衣服看,隻見他肩膀上一道道疤痕,頓時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她的小兒子啊。


    三歲多之前,那就是團寵的存在。


    摸著戰北珩的手,發現他掌心有長年累月的老繭,還有小時候留下的傷疤。


    眼淚大顆大顆的滴下來。


    頭腦從來沒有這麽清明。扭頭看向戰北耀,“你給我查清楚了,安陽市戰家大隊。我要過去替我兒子教訓他們。”


    蘇筱柒哭的那叫一個情真意切。


    她心裏暗暗給自己點讚。


    妥妥的影後水平。


    “你真是北珩親媽嗎?北珩去當兵,還要被一家人扯著不脫身,愣是要榨幹他身上的每一滴血。”


    “還說養恩比生恩大。”


    “鬧到部隊,拚著不讓北珩提拔。”


    “嗚嗚嗚,我就說北珩可憐的哦……。我這當媳婦的實在看不下去,可我是個晚輩啊。”


    “孝比天大,能壓死人。”


    “我沒有立場給北珩討迴公道啊。”


    蔣建芳一聽,腦子裏全是戰北珩被虐待的畫麵,根本顧不上想別的事。


    指著戰北耀怒吼:


    “你快去買票。我好好的兒子,為什麽要被人虐待?”


    戰北耀:……?


    “媽,這件事情慢慢商議。”


    “也不是說去就去,大哥不還住院了嗎?”


    蘇筱柒算是看出來了。


    戰家並不想去安陽,但蔣建芳不一樣。


    她精神確實有點問題。


    想問題一根筋,隻想著給親兒子報仇。


    蘇筱柒揉了揉眼睛,哭的那叫一個投入和賣力。


    “嗚嗚嗚……。你們別去了,北珩是不是你們家人還難說。”


    “不在身邊養大的孩子,比不上家裏一條狗。”


    “北珩有我疼他。”


    “我能理解你們,京市裏吃香的喝辣的,去那窮苦地方不習慣。”


    “嗚嗚嗚……,我沒有當過媽,可我一想以後我的孩子……”


    “嗚嗚嗚……我想劈了戰大河一家子……。”


    “嗚嗚嗚……。”


    “施紅英、戰大河不是人。”


    戰北珩眼眶紅紅的看著蘇筱柒。


    認不認親無所謂。


    他舍不得蘇筱柒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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