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岩的臉龐布滿這血紅,甚至,那原先幽黑而深邃的眼瞳,也是在此時變得一片猩紅,血絲不斷攀爬,一種無法形容的兇煞之氣,自其眼中彌漫而出。


    在其丹田氣海中,獄血魔柱正在融化,絲絲血氣若地獄中衍生出的觸手,瘋狂的在他體內遊走,極端狂暴的力量爆湧而出。


    陣陣觸目驚心的鮮血,從許岩身上泌出,很快就彌漫全身,低沉的嘶吼聲從許岩喉嚨深處發出,令所有人身形震動,仿佛要被這聲音撕裂一般。


    獄血魔柱是血魂殿中極為強橫的一門至寶,所持者如若能激發其中蘊含的兇煞,便能與血魂殿本身所修功法相得益彰,對於戰力的提升可想而知。


    不過,機緣巧合之下,這獄血魔柱卻落在許岩手中,許岩雖說此前並未修過血魂殿功法,無法不落分毫的運用這股兇煞之氣,但是,此時他八門遁甲已開三門,更是經曆數次天道法則洗禮,其體魄之強橫,早以達到可正麵承受這兇煞之氣衝擊的程度。


    “這家夥……”


    杜如晦滿目震驚,望向天空中那道血氣縱橫的身影,良久說不出話來,此時,他心中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


    劍鋒之名,當年也是冠絕東大陸,隻不過,後來不知為何竟是銷聲匿跡了,其所在劍閣,也終究無法安然度過歲月洗禮,被湮滅在曆史塵埃中。


    令他沒想到的是,劍老經會以這樣一種方式繼續存留於世,並且培養出了如此驚采絕豔的弟子。


    “這小家夥動用了獄血魔柱的力量,也不知道他能否撐得過去……”


    杜如晦臉上滿是憂色,但是,不知為何,前方那道血氣縱橫的身影,卻給他一種極為安定的感覺。


    修羅降世!驀然間,杜如晦的心中竟然生出這樣一種念頭。


    目光森然,許岩一指點出,天地間翻騰的元氣瞬間靜止,緊接著,一道綠芒化為蛟龍,瞬間衝出,其速之快,轉瞬便是無盡,嗡鳴迴旋,下一刻便狠狠撞在了血菩提身上,緊接著,那蛟龍的身軀竟是迅速崩潰。


    “依舊無能為力嗎?”


    杜如晦臉上浮現出灰敗之色,入聖強者,和超凡武者相比,簡直是天和地的差別,即便借助獄血魔柱的力量,依舊難以抗衡入聖強者嗎?


    然而,下一刻,那層層崩解的蛟龍,卻是化為一尊囚籠,將血菩提籠罩而入,牢壁所處之處,似是將血菩提和天地元氣的聯係盡數斬斷。


    一瞬間,血菩提便處於孤立無援的境地。


    四麵楚歌!


    “詭譎伎倆,不過如此!”


    感受著那足以囚禁天地的力量,血菩提瞳孔之中血色蔓延,身形詭異閃爍,竟似一道血色閃電,頃刻便撕裂木靈囚牢,閃爍著森森血氣的鬼爪,撕裂虛空,轟然落下。


    麵對氣勢洶洶的鬼爪,許岩不閃不避,右臂上的金色龍鱗中掠過一絲紅芒,揮拳而上。


    砰,砰!


    沉悶聲響如若驚雷,響徹天地,狂暴的能量波紋席卷開來,讓整片天地的元氣暴*動起來,波紋席卷之處,大地似是被隕石衝擊般,變得千瘡百孔,方圓百裏的山嶽,山壁之上出現無數道巨大的裂紋,巨大的山石滾落而下,發出巨大的轟鳴聲,煙塵四起,遮蔽了曜日光芒,昏暗天空中,唯有那野獸一般的嘶鳴聲音不斷響徹。


    兩道血色身影,猶若奔雷般在天空中不斷相撞,那爆發而出的轟鳴聲響,讓無數人心神震顫,氣血翻騰。


    甚至,除了杜如晦,根本沒有人能夠看清兩人的動作,他們的實力,相較於半步入聖,乃至入聖強者,實在是差的太多了。


    燃天!


    許岩喉嚨中發出野獸般低沉的嘶吼聲,閃電般一拳擊出,其拳上閃爍的一點紅芒,在下一刻,卻似是火海燎原,爆發出極端狂暴的巨力,直接撕開了那漫天爪影,狠狠轟在血菩提的身上。


    血菩提喉嚨中發出一聲悶哼,嘴角有著血絲溢出,身形猛地一顫,體內有著鬼哭之聲傳出,無盡血氣蔓延,將那燃天一擊的餘力盡數化解,而血菩提也是借力飛退,瞬間遠遁千丈,拉開了和許岩的距離。


    許岩神情漠然,燃天一擊,他已經算計良久,終於一舉建功,傷了血菩提,不過,血菩提的反應也出乎他的預料,竟是不惜壁虎斷尾,也要逃離他的後續攻擊,這些在超凡境浸yin多年的強者,果然都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小雜碎,我要你死!”


    血菩提臉上滿是猙獰之色,體表湧動的血氣黯淡了許多,他剛剛使用秘法,強行從許岩狂風暴雨般的攻勢中脫離,甚至不惜獻祭體內血氣,這些血氣無法自行修煉,堪稱精血,可是他此前數百年搜集而來,此番一下去了十之一二,代價不可謂不大。


    “血落黃泉!”


    血菩提陡然爆喝一聲,雙手結印,一條巨大的血龍刹那間從雲層中撕裂而出,血菩提再噴出一口精血,那精血似是被某種力量所牽引,直至嵌入血龍頭顱中。緊接著,那血龍便嘶吼一聲,如若血海升空,朝著天空奔騰而去,所過之處,天際變幻,雲層似是化為血海,整片天際都充斥著一種極為陰毒邪惡的氣息。


    所有人的目光都為這血龍所吸引,緊接著,那血龍再度發出一聲淒厲的嘶吼,整具身軀驀然崩潰,下一刻,那血海翻起了層層波濤,化作了無數稍遜一籌的血龍,衝擊而下,從遠處望去,這方天地似是被染成了血色的黃泉。


    “逃,逃,逃!”


    無數絕望的吼聲,在這方天地間響徹,血落黃泉這種無差別的範圍攻勢,憑他們的實力,就連阻攔也做不到,唯有逃跑一途。


    血菩提在天空中瘋狂大笑,在其體外,血色聖袍發出幽幽的血芒,形成守護,那極端狂暴的力量無法影響到他半分。


    入聖境強者為超凡境所傷,對血菩提來說,簡直是難以忍受的恥辱,這種恥辱,唯有用鮮血才能洗刷。


    故而,這裏的人,都要死!


    “嗖!”


    一聲細微的聲響過後,一名破軍幫弟子瞪大這眼睛,仰麵倒了下去,在其心髒處,一道猙獰傷口將其生機盡數泯滅。


    “嗖,嗖,嗖!”


    慘叫聲,驚駭聲,絕望聲,無數人竭力反抗,拚命的想要阻攔這無數血龍的衝擊,但是卻是徒勞無功,在入聖境強者麵前,他們的反抗顯得那麽的微不可查。


    麵對這般強橫攻勢,無數人心中生出絕望,閉上了眼睛,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然而,就在這時,在許岩體內,一道嘹亮的戾鳴之聲響徹,緊接著,一道璀璨的紫芒似是自天外而來的閃電,驟然將那血海劈開,無盡紫芒撕裂空間,化為雷霆寶塔,驟然朝著那血龍衝擊而去。


    “紫氣東來,化身千萬,浮屠鎮魔!”


    許岩瞳孔緊縮,這是雜毛鳥的聲音!


    紫芒血龍轟然相撞,這紫芒似乎天生對血氣有著克製作用,那極端陰毒邪惡的血龍,在和這雷霆寶塔甫一接觸時,其上血氣便若春日裏的白雪般,迅速蒸發開來。


    尚未被血龍攻擊的無數人睜大著雙眼,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一幕,這突如其來的紫氣浮屠,讓他們心中重燃了希望。


    許岩的眼中露出了哀傷,他能感覺到,體內雜毛鳥的氣息越發微弱,化身千萬是雷翼天蝠隼一族最終的手段,若非雜毛鳥曆經幾度進化,同樣無法運用此術。


    但是,化身千萬,同樣是破釜沉舟的手段,和涅槃不同,如若說涅槃後,雷翼天蝠隼還有五分的幾率魚躍化龍,那麽,在用處化身千萬後還能恢複的概率,那便是萬分之一。


    一條一條的血龍被紫氣浮屠盡數鎮壓,而紫氣浮屠也隨之變得暗淡無光,在那漫天血氣盡數消弭的同時,雷翼天蝠隼的氣息,也幾乎虛弱到微不可查的程度。


    許岩的臉上露出疲憊的神態,他自冥王墓中和雷翼天蝠隼初識,彼時,二者還處於對立,但是,後來的平等契約卻讓二者的關係變得微妙起來,雷翼天蝠隼曾無數次身處險境,卻都成功化險為夷,隻不過,許岩卻清楚,這一次,或許二者真的永遠無法相見了。


    許岩靜靜的看向遠方,那裏,是牧輕薇離去的地方,在更遠的地方,是孤零零的問劍穀主峰和無數的斷臂殘肢,一切的生機,似乎都在剛剛的一擊中徹底湮滅為虛無。


    無數幸存者睜大著眼睛,滿臉苦澀,他們不懼死亡,但是,當他們發現,他們死去的沒有任何意義時,他們卻感到了迷惘。


    往日的親人,朋友,宗門最強者,在那衝擊而下的血龍麵前卻是不堪一擊,轉瞬間便被撕成碎片。


    在真正的強者麵前,就算一萬隻螻蟻,又有什麽作用?


    “都死了……就連雜毛鳥也死了。”許岩喃喃,他身體上的血氣,此時已經變得不再凝實,反而顯得越發通透,他的表情越發哀傷,然而,在這哀傷之後,卻是無法壓抑的狂暴殺機。


    “小雜種,今日,所有與你有所關聯的人,都要死!”


    血菩提瘋狂的大笑,狀若癲狂:“即便你能扛下獄血魔柱的反噬之力,這種力量也終究不能長久,等到這股力量消失,我倒要看看,你究竟還能拿什麽和我抗衡!”


    許岩沒有說話,疲憊,心死,哀傷,絕望的情緒,第一次出現在他的心中,然而,他卻沒有任何退讓,依舊緩緩落定,站在眾人前方。


    無論何時,隻要他在,他便是眾人的守護,他……始終站在這裏,不退不讓!


    傲龍劍在他的手中,此時,傲龍劍上的龍紋已經變得黯淡,劍尖微微顫抖,上麵,幾滴血珠緩緩凝結,滴落而下。


    盡管它在顫抖,但是它同樣渴望一戰!


    屹立不倒,唯有武魂!


    許岩默默的站在原地,此時,他的頭發被狂風吹動的略顯淩亂,然而,他的身形,卻是穩如泰山,在這一刻,許岩似是和這片土地融為了一體。


    這裏是他的家,他永遠不能放棄的地方,即便拚到流幹最後一絲鮮血,也不能放棄。


    一天,一山,一水,一人,一劍,即為一分守護。


    今日一戰,由天地為鑒,吾無愧於心!


    此時,那股血氣,已經自許岩體內緩緩消褪,他原先已經攀升至半步入聖的修為,再度緩緩跌落,但是此時,在許岩體內卻存在一股不滅的意誌,這是他的魂,也是他力量的源泉。


    望向血菩提,許岩嘴角劃過一抹弧度,然而,這抹笑意中,彌漫的唯有無盡的哀傷和悲歎。


    “我要你死!”


    許紫炎顫抖著,他咬著牙,站在了許岩身旁,盡管他被血菩提的氣息壓製的甚至無法抬頭,但是他卻沒有退縮,他的汗水不斷的流下來,打濕了地麵。


    他不會退縮,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真正的勇氣,不是直麵生死,而是麵對死亡的無懼,無懼生死,泰山崩於前而不改色,這才為大勇氣。


    活著,本來便是一件有意義的事情,但是,有的時候,死亡,同樣是活著的意義所在。


    如果說今日一戰,所有人都毫無生機,那麽,他們便慨然赴死!


    “我要你死!”


    許紫炎咬著牙,衝著空中的血菩提狠狠的說出四個字。


    無數人臉上帶著苦笑,卻沒有了一開始的迷惘,他們的命都是許岩救的,就算將命還給他又如何?


    他們盯著天空,目光中露出前所未有的瘋癲和癡狂。


    “我要你死!”


    “我要你死!”


    無數道充斥著殺機的聲音震徹雲霄,似是浪濤般,將那血雲盡數排開,許岩望著他們,平靜道:“對不住各位了,我希望各位能夠活下去,但是,這一戰,唯有盡人事而聽天命,其餘的,我做不到。”


    話音落下,許岩卻驟然揮手,一股柔和的力量形成一股衝擊,將殘存眾人推開,緊接著,一尊雷霆巨塔將落而下,將他們籠罩其中。


    許紫炎的身軀顫抖,他怔怔的望著許岩,似乎明白了什麽,眼眶變得濕潤。


    “已經死了太多人了,不需要再死人了,幫我照顧好他們。”許岩輕聲道。


    在他的體內,恐怖的吞噬之力爆發開來,整片天際的天地元氣瘋狂的朝許岩匯聚,在其體內,極端狂暴的玄氣似是化為濤浪,狠狠的衝擊著許岩的身體。


    “吼!”


    低吼聲自許岩體內爆發而出,在其背後,一道麵目猙獰的虛影迅速浮現,緊接著化為凝實,一種上古兇獸的威壓,轟然傳蕩四方。


    饕餮!


    杜如晦臉色駭然,他雖說掌握窮奇之力,但是,饕餮為十大兇獸之首,其吞噬能力遠非窮奇可比。


    許岩一步朝著天空邁去,其背後無數玄兵恍若怒龍,升騰而起,最終化為繚繞周天的一柄巨劍。


    星辰劍陣!


    帶著一股決然,許岩手持傲龍劍,朝著血菩提疾馳而去,饕餮兇靈一聲嘶吼,帶起滔天兇煞,化為一道血光衝向血菩提。


    “雕蟲小技,不過爾爾!”


    血菩提冷哼一聲,指尖連點,空間波動,繚繞在其周身的血氣匯聚,登時,許岩隻是覺得周身壓力陡增,仿佛陷入泥淖中,難以寸進。


    “小雜碎,就憑你想在我這血氣境域中有所作為?”


    血菩提狂笑,身形一動,幽冥鬼爪再掠,朝著許岩狠狠抓來。


    饕餮,吞噬!


    饕餮兇靈發出一聲嘶吼,一股極端狂暴的吞噬之力自其體內掠出,下一刻,饕餮似是化身黑洞,將那無邊血氣所凝的血氣境域盡數破掉。


    饕餮吞噬萬物,別說實體存在之物,就算虛無縹緲的法則同樣可以為之吞噬,這血氣境域雖說玄妙,可歸根究底,終究是由法則凝聚而成,吞噬屬性本便完美將其克製。


    然而,饕餮的力量,相較於血菩提來說實在太過弱小,吞噬之力雖說強橫,卻終究有極限,在將那血氣境域吞噬後,饕餮兇獸的身體,也是逐漸崩解,化為點點星芒消散開來。


    這次的吞噬,是它生命中最後的絕響。


    饕餮隕落,許岩的眼中有著淚痕閃過,但是,下一刻便被一抹堅毅取代,其背後星辰劍陣,終於再無阻攔,以雷霆萬鈞之勢,轟然落在血菩提身上。


    一聲驚天的轟鳴,在刹那間傳蕩天際,那集結了無數柄高階玄兵力量所凝巨劍,在此時,毫無保留的轟擊在了血菩提的身上,刹那間,星辰之光,大放光華。


    這星辰光芒出現在血菩提周身的時候,血菩提的身形變得虛幻模糊起來,若有若無間,在那轟鳴間,血菩提的身軀崩潰起來,化為點點光芒消失在虛空中,但是,很快,那那剩餘的光芒再度凝聚,重新凝聚出血菩提的身軀來。


    隻不過,這一次血菩提所凝聚的身影,相比於此前變得更為虛幻,似乎風一吹就會消散般。


    星辰劍陣,即便以劍閣瀚如星海的珍藏中,都能稱之為頂尖,如今,許岩靈魂蛻變,龍紋更是入主傲龍劍中,施展星辰劍陣,其威力難以想象。


    這一劍,蘊含了他對劍陣的所有感悟,蘊含了他的武魂,蘊含了他的魂靈,更是蘊含了他的不滅意誌。


    這一劍,甚至燃燒了他的精血,即便以血菩提的強橫,也同樣無法硬接下來。


    “不愧是劍閣傳人,星辰劍陣……當真精妙絕倫,但是,老夫曆經無數歲月,你若僅憑此陣便想及殺老夫,未免太過異想天開了。”血菩提臉上難掩震驚之色,聲音變得無比凝重。


    剛剛一擊,即便以他的力量,也根本沒有把握阻攔下來,最終,竟是被逼出身外化身,拋棄本尊來阻擋那驚世一擊。


    不過,一具身外化身而已,能夠騙出許岩的必殺一擊,無論怎麽看,都是穩賺不賠的生意。


    “如今你劍陣已出,已處於黔驢技窮的境地,山重水複卻無路可走,你今日注定隕落於此!”血菩提瘋狂大笑。


    此時的許岩臉色蒼白,然而,他的一雙眸子中精芒閃爍,目光如紫電青霜般望向血菩提,冷笑道:“怕是未必吧。”


    血菩提臉上嘲諷之色閃爍,然而,下一刻,他的神情卻僵硬起來,驀然間,他的麵龐忽然變得蒼老起來,身軀佝僂下來,似乎,剛剛的一瞬,歲月徹底帶走了他的一切,一種腐朽老邁的氣息,從他的體內散發而出。


    血菩提身上血紅色的道袍,在此時呈現出暗紅之色,他身上閃爍的血芒變得黯淡,臉上的皺紋在此時變得越發深刻,頭發變得灰敗,神情變得破敗,在他的體內傳出森羅鬼哭的聲音,似乎有什麽東西想要掙脫他的束縛一般。


    “這是……這是歲月的力量!你怎麽會掌握這種力量!”血菩提驚慌的大吼,此時,力量正在從他體內飛速流逝。


    一縷縷血色的氣息從血菩提體內流逝,直奔許岩這裏而來,瞬間融入許岩體內,當下,許岩原先萎靡的氣息變得沉凝了不少。


    “封魔印,自當封魔……帝師果然沒有騙我。”


    許岩喃喃道,他能夠感受到,他吞噬了血菩提身上的血氣,他體內的力量正在瘋狂的凝聚著,此時的他,就像一個無底的黑洞,不斷吸收著血菩提的壽元和生機,來填補著他的消耗。


    “沒用的,即便你掌握了時間之力,你本身的修為並未逾越超凡境,就算能夠短暫困住老夫,也無法將老夫擊殺,待得老夫脫困,你們難逃一死!”


    血菩提瘋狂的嘶吼,就像一頭被困在陷阱中的兇獸,兀自困獸猶鬥。


    許岩目光中殺機閃爍,他以星辰劍陣逼出血菩提的身外化身,又以封魔印困住血菩提,費盡他全部心思所成的殺局,怎可能虎頭蛇尾,草草了事?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深吸一口氣,許岩右手青筋陡然暴起,一種極端恐怖的力量在其指尖凝結,到了最後,許岩的整個手臂都變成了紫黑色。


    在其手臂周圍,空間變得動蕩起來,那充斥在空間中的天地元氣,都被這股恐怖的力量排斥在外。


    這是……


    杜如晦將許岩發生的異變看的清清楚楚,當下心神震顫,這種恐怖的力量,僅僅是逸散開的餘波,都讓他們有一種無可匹敵的感覺,若是被這股力量正麵擊中……就算是半步入聖強者,恐怕也難以活下來吧。


    給我死吧!


    與此同時,許岩的力量在這一瞬,完全凝入他右手一指中,蘊含了雷海中全部力量的滅神雷毒指,更是融合了許岩對於混沌陰陽的全部感悟,這一擊擊中,就算是真正的入聖強者,也唯有隕落一途。


    一步跨出,許岩一指點出,那極端狂暴的力量便是化為一道黑色雷繭,將血菩提吸入其中。


    “轟,轟,轟!”


    轟鳴之聲響徹,夾雜著血菩提的怨憤之聲:“我魂族策劃數百年,盡敗你手,我不甘啊!不甘心啊!許岩,你今日封印我於此,他日我魂族大軍歸來,定將東大陸夷為平地!”


    血菩提淒厲的咆哮之聲逐漸消散,那漆黑色的雷繭已經沒入大地間,一道道極端玄奧晦澀的紋路印於雷繭之上,就像封印一樣。


    大地之上,無數人望著那被鎮壓在雷繭中的血菩提,身體不由得顫抖起來,這末日一般的浩劫,終於是過去了嗎?


    成功了……


    杜如晦鬆了一口氣,看向那在天空中怔怔發愣的少年,不知為何,心中卻有一絲嗟歎。


    這場驚世之戰,若非許岩橫空出現,結局,必然是東大陸為魂族所攻陷,但是,這個少年,在這場戰鬥中付出的實在太多了。


    天空中,許岩怔怔而立,兩行清淚,無聲流下。


    男兒有淚不輕彈,在許岩的記憶中,他未曾哭過,因為他知道,有些事情,他必須要一個人扛起。


    從年幼時在東山城,再到問劍穀,一直如此。但是今天,他哭了,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流下,他看著殘破的問劍穀主峰,看著大地上的斷肢殘臂,腦海中浮現著一道道熟悉的麵孔。


    輕薇……紅袖……


    這一切的一切,如今都化作了灰飛煙滅,在這一刻,他無比痛恨血魂殿,痛恨魂族,如若他能執掌天下,他必將那魂族都盡數斬殺!


    “許岩,你可願成為我九幽界的九幽之子……”就在這時,一道滄桑的聲音從天空中傳出。


    就在這道聲音出現的一瞬間,整片空間的時間仿佛靜止了一般,杜如晦的臉上依舊布滿震驚之色,無數人的臉上兀自泛著狂喜,但是,在這一刻,他們的表情完全定格。


    風停,水止,就連遠方問劍穀主峰的崩潰,也在這一刻盡數凝固。


    這是時間的力量,是比許岩所領悟的時間之力更加恐怖的力量。


    “成為九幽之子,可以遊走於冥死界和人界之間,這東大陸界域,將受到我九幽界庇護,你之所願,我九幽界將替你盡數達成。”


    那道蒼老的聲音傳蕩而出:“作為代價,你將付出你的所有記憶和情感,自此以後,你再無七情六欲,再無任何感情,你……便是我九幽界的九幽之子。”


    許岩怔怔的望向天空,在那裏,無數的光芒凝聚而出,最終化為一張陌生,卻沒有任何感情的麵孔,這張麵孔同樣怔怔的望向許岩,最終幻化為許岩的麵孔。那是一張熟悉,卻是陌生的麵孔,拿起它,便意味著要放下過去的一切。


    我……將不會是我了。


    許岩臉上有淚流下,大笑出聲:“可那又如何?我要此戰死去的一切之人,盡數複活!”


    “可以。”


    那道聲音依舊冰冷,依舊沒有任何表情,似乎,生命在他的眼中,隻是一些毫無用處的東西而已。


    “我要……他們都忘記我。”


    “可以,當你選擇拿起那張嶄新的麵孔時,他們都不會記得你,甚至,你的存在,都會在東大路界域抹去。”


    許岩瘋狂的大笑,卻有著血淚留下,他的眼中有著瘋狂:“你們從一開始到了這裏,為什麽要等到我在走投無路的時候,才選擇幫我!為什麽!”


    “我們需要你,但是你現在太弱了,唯有仇恨,才是讓一個人快速成長的催化劑。”那道聲音沒有任何猶豫,機械冰冷的解釋道。


    許岩沒有憤怒,沒有掙紮,他知道,在這個力量至上的世界中,沒有力量,就意味著他唯有任人宰割。


    “我想要幾日時間。”


    “三日之後,我會在此等你,九幽界的大門也會為你打開。”


    那道聲音逐漸消弭,然而,這片空間依舊靜止,唯有許岩的麵孔依舊停留在天空之上。


    許岩看了一眼眾人,眼中有留戀,有不舍,但是更多的則是堅毅,他知道這一眼,很有可能就是最後一眼了。


    一日之後,許岩出現在東山城一處頗為繁華的街道上,他看了一眼許家舊址,那裏,已經被一片繁華的商業街所取代。


    他隻是看了一眼,沒有任何留戀,繼續前行。


    許岩行走於天地間,行走於他之前行走過的每一處地方,以他現在的修為,沒有什麽地方可以攔住他。


    地底仙池,冥王墓……一切,一切,就連尋常的巷弄,隻要他曾經駐足過,他都會再去看一眼。


    他的時間不多,但是,他想在離開東大陸界域之前,再看一看曾經的故人,再看一看曾經的山水,再感受一次……他所遺留下的氣息。


    最終,他迴到了大戰所在之處,在那裏,他似乎看到了當初牧輕薇那帶著淚的笑靨。


    “許郎,知道我為什麽叫輕薇嗎?薇是一種花,三生花,我便是那飄揚在天空中的三生花,此時一刹,當與君定三生,莫相欺,莫相忘……這……是我最後能給你的,也是我唯一能給你的,今朝一見,當天人永隔,永世相望。”


    牧輕薇的聲音消散在天地間,許岩緊閉的眼睛也隨之睜開,他取下了依舊懸掛在天空中的那張麵具,抬起手,慢慢的,貼合在了自己的臉上。


    那麽熟悉,卻又那麽陌生。


    就在麵具貼在臉上的一瞬,許岩的身體變得僵硬,沒有了任何的溫度,成為了就連曜日也無法融化的寒冰。


    他緩緩邁步,一步一步,走在了日落盡頭,最終,緩緩消失在海天一線之間。


    世間,再無許岩。


    …………


    三日之後,牧輕薇端坐竹林之中,在她麵前,古琴輕擺,淡淡音韻,似是流水汩汩流出。


    “好琴,但是,你這琴音中似乎少了些什麽,琴音不全,終究難以完美。”


    葉紅袖坐在牧輕薇前方,黛眉微蹙,她覺得自己仿佛喪失了什麽記憶,但是,她卻不知道自己究竟失去了什麽。


    牧輕薇五指收起,放下琴,目光似是一泓秋水,但是,其中卻有著一抹淡淡的哀傷。


    “琴音恰如人之一生,終難完美,我名為輕薇,輕薇是一種花,即為三生花,亦為忘憂花……”


    她背過身去,兩行清淚無聲留下:“意為忘憂,可憂終難忘……因為有了羈絆。”


    她輕撫著自己的肚子,感受著裏麵那生命的律動,帶著淚,卻笑的比孩子還要開心:“我會等你迴來……我們都會等你迴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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