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自從和精靈三王隔空對(視)線之後,希裏、凱蘭崔爾、羅絲三人就似乎打破了一層隔膜,關係變得更加親密。


    大早上,她們便有說有笑地一起出門,結伴前往都靈城的集市中采買物資,隻剩下洛恩獨守空房。


    閑來無事,洛恩先是和院中的老爺子甘道夫打了幾局變種昆特牌之後,又晃晃悠悠地出了門,準備前往都靈城的圖書館,調查一下有關法夫納三兄弟的事情。


    一路走走停停,將沿途的風景盡收眼底,洛恩不由感歎起矮人獨特的鍛造文化。


    幾乎家家戶戶都有鍛造用的爐子,鍛打原胚和金屬淬火的聲音不絕於耳,小到農具炊具,大到武器戰船,都能從矮人的工坊中產出。


    可以說,每一位成年矮人都是技藝精湛的能工巧匠,整個都靈城就是一座巨大的兵工廠,


    而且,相比於精靈工藝過度追求完美和精致;矮人工藝更注重量產和實用性,一言以蔽之,就是皮厚耐操和量大管飽的結合體。


    加上矮人七大氏族已經完成統合,因此一旦戰爭爆發,擰成一股繩的矮人族隨時可以為己方盟友提供源源不斷的武器裝備。


    想到這裏,洛恩目光閃爍,腦內湧動的思緒似乎隱約揭開了這場【龍災】的迷霧一角。


    正當他邊走邊思考之際,人群中的一道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位高挑的女性,身材好到惹人犯罪,一頭銀灰色長發披散在裸露的香肩之上透著些鬆弛與慵懶,但那一身冷肅的黑色長裙下卻在隱隱散發著血與玫瑰混合的韻味。


    隨著目光移向女人的五官,洛恩眸中不由流露出一抹笑意。


    芙蕾雅。


    或者說,是用幻術改變了發色和瞳色的芙蕾雅。


    似乎是從人群中察覺到了那隱隱的窺視,芙蕾雅腳下一頓,身上原本的慵懶感蕩然無存,隨後矮著身子,借助人群和建築物的阻礙,快步拐進一條小巷子之中。


    偷感好重。


    這難道是要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洛恩暗自嘀咕,隨即收斂氣息,悄悄跟了上去。


    一陣七拐八拐後,芙蕾雅來到了一片低矮幽暗的巷子中。


    仔細檢查了一遍四周後,她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將幾塊肉幹丟在地上,向前方冷哼道:


    “過來!”


    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之後,幾隻傲嬌而腹黑的生物從陰影中鑽出,邁著四條小短腿飛奔到芙蕾雅的腳邊,埋頭爭搶起地上的肉幹。


    “別急,還有呢。”


    芙蕾雅一邊數落著這些小饞鬼,一邊蹲下身子拿出更多的肉幹。


    頓時,更多饑腸轆轆的小東西鑽了出來,在食物的引誘下爭相展示才藝。


    黑白相間的花貓爬上了芙蕾雅的膝蓋,輕輕拂動著尾巴,精致的白貓跳上了芙蕾雅的頭頂,與那頭銀發混為一體,瘦弱的幼貓則在芙蕾雅的腳邊打轉,不時發出求投喂的奶音。


    那股親熱勁,顯然表明芙蕾雅對它們的投喂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


    而此刻,被群貓包圍的女武神一手抱著一隻三花幸福地擼著,一手豪擲肉幹:


    “都有得吃,都有得吃!”


    藏在拐角之後的洛恩見此情形,頓時哭笑不得。


    差點忘了,芙蕾雅這女人是個貓奴來著。


    所以,這又是變裝,又是繞路,過程搞得跟特務接頭一樣,最後居然是偷偷過來喂貓擼貓來著?


    洛恩雖然有些失望,但本著不空手而歸的原則,還是用留影晶石給芙蕾雅拍了幾張照,充當留檔的黑曆史。


    此時,芙蕾雅已經將身邊的十幾隻野貓們喂飽,如女王般起身巡視著自己的領地。


    而當她走到一堆金屬胚前時,看到夾縫中的那隻生麵孔,頓時一挑黛眉:


    “新來的?出來讓我看看。”


    聽到詢問,金屬胚間隙中的橘貓疑惑地瞥了外側的芙蕾雅一眼,隨即轉過身,繼續趴在陰影裏酣睡。


    “聽不懂?”


    閱貓無數的芙蕾雅思索片刻,俯下身子趴在地上,做出和貓類似的動作,以貓的語言對藏在金屬胚中的外來戶進行溝通:


    “喵~喵喵~喵?”


    “?”


    橘貓轉過頭,看向芙蕾雅的目光更加疑惑,甚至還透著一絲鄙夷。


    其實別說那隻橘貓,就連身為老上司的洛恩看到芙蕾雅這副搖頭擺尾的模樣,也不禁抬手捂臉,有些不忍直視。


    想不到戰場上的鐵血玫瑰,私底下居然還有這麽抽象的一麵。


    也不知道給她戴上貓耳,插上貓尾後,她和金屬胚下的那隻比起來,誰更像貓一點。


    此刻,渾然不知自己形象碎了一地的女武神王眼見勸降無效,發出一聲冷哼:


    “嗬,還挺傲氣!”


    那豐腴的身軀鑽進金屬胚縫隙中一半,伸手向那隻趴在角落裏的橘貓抓去,誓要逮捕這隻不速之客,好好抱在懷裏折磨一番。


    看到逼近的魔爪,橘貓警惕跳起,憑借靈活的走位,從縫隙的另一端中鑽出。


    “想跑?沒門!”


    芙蕾雅快步跟了上去,將那隻橘貓逼到了角落。


    隨即,女武神王得意一笑,伸出魔爪,一寸寸探向牆角無路可逃的可愛生物:


    “哼哼,像你這樣的小貓咪還想逃出我的掌心?”


    這貓奴,真是沒救了……


    洛恩暗暗吐槽之際,不由看到牆角處那隻弱小無助又可憐的小貓咪正躬著後腰,毛發炸起,喉中發出悶雷般的低嗚,明顯進入了攻擊的態勢。


    一絲危險感沒來由地爬上他的心頭。


    洛恩猛地神色一變,暴喝出聲:


    “閃開!”


    熟悉的提線感湧上心頭,芙蕾雅的身體不受控製地向一側挪移。


    與此同時,牆角處的橘貓張開下頜骨,數條分叉的猩紅色芯子從它口中激射而出,擦過芙蕾雅的身影,撞上那些堆放在巷子中的金屬胚。


    一陣叮叮當當的撞擊聲中,那些堅硬無比的金屬胚被那些分叉的猩紅色芯子卷進了橘貓的口中,瞬間消失不見。


    見到如此詭異的一幕,芙蕾雅倒抽了一口涼氣,當即切換為女武神的形態,手握金色劍盾,凝神戒備起牆角處那隻看似人畜無害的橘貓。


    似乎是預感到威脅,橘貓低嗚著後退,而後縱身一躍跳上牆頭,幾次蹦跳之後,轉眼消失在街道的人流中。


    隨著危機解除,芙蕾雅心有餘悸地鬆了口氣。


    就在剛才對峙的一瞬間,她居然有種死亡的預感。


    而對手,竟是隻看起來人畜無害的橘貓?


    強烈的荒誕感湧上心頭,芙蕾雅腦內的思緒不禁一陣混亂。


    不過轉瞬,她便壓下雜念,快步來到小巷拐角。


    看著那片空空蕩蕩的區域,芙蕾雅卻並不意外,伸手撫摸過殘留著一絲氣息的牆壁,目光一陣閃爍。


    那感覺,那聲音……


    不會錯,他迴來了!


    芙蕾雅解除女武神的狀態,慵懶地伸展纖腰,唇角愉悅翹起。


    矮人龍災,九界震動。


    所以,那家夥多半就在他們之中!


    ~~


    此時此刻,洛恩在人群之中穿梭,四處搜尋著那隻橘貓的蹤跡,同時腦內思緒飛轉。


    剛才那是……噬元獸?


    不對!


    這裏是北歐神代,怎麽可能會有那種東西!


    洛恩搖了搖頭,果斷否決這個答案,迴想著剛才在小巷中看到的一幕幕。


    一口氣把幾十噸重的金屬胚吞進了肚子……貓咪的外形……


    吞噬……貓咪……能對主神產生威脅……


    猛然間,洛恩想到了一個傳說,答案湧上心頭。


    無法被舉起的貓——世界之蛇耶夢加得!


    沒錯,應該就是這玩意兒。


    在北歐神話中,耶夢加得就曾以貓的形象出現在巨人國約頓海姆,和雷神索爾較量。強大如索爾,也隻能抬起它的一隻腳。


    隨著那隻橘貓的身份被鎖定,洛恩不由揉了揉有些酸脹的眉心。


    他想起來了,這次趕來都靈城參加戰前會議的冬神斯卡蒂,身邊就跟著一隻橘貓。


    看毛色和模樣,應該就是剛才這隻。


    巨狼芬裏爾、死亡女神海拉、以及世界蛇耶夢加得……


    沒想到開啟北歐諸神黃昏的三個元兇,這麽快就湊齊了。


    而且看樣子,這三口鍋分配的也很均勻。


    中庭孕育出赫蘿要占一份,仙宮創造出海拉要占一份,最後巨人族窩藏了耶夢加得也要占一份,一旦諸神黃昏來臨,世界崩潰,大家誰也別說誰是無辜的。


    北歐,真是越來越熱鬧了……


    洛恩痛苦呻吟了一聲,循著耶夢加得殘留的氣味,快步走進一處巷道。


    由於速度過快,險些和迎麵走來的紫紅色身影撞個滿懷。


    斯卡蒂的臉色先是一冷,隨即在看清來人的麵貌後,表情緩和了幾分,沉聲詢問道:


    “你在找什麽?這麽急?”


    “剛才在路上,有隻奇怪的貓叼走了我的東西。”


    “它長什麽樣?”


    “大概這麽長,橘黃色的毛發,吐出的舌頭還會分叉。”


    洛恩邊說邊比劃,內容真假參半。


    斯卡蒂聽著,漸漸皺起了眉頭:


    “難道是它?”


    “你認識?”


    “可能是我家那隻,我幫你找找。”


    洛恩欣然應允,和斯卡蒂一起尋找那隻犯案的橘貓。


    然而找遍了周圍的小巷,兩人卻一無所獲。


    斯卡蒂環顧四周,不免有些疑惑:


    “奇怪,去哪了?”


    “沒關係,幾塊鍛造用的原胚而已,也不是什麽要緊的東西。”


    “這樣吧,等會我帶你去我們住的地方,它在外麵逛累了肯定會迴去,到時候,我們逮到它,讓它把吞的東西吐出來!”


    洛恩點了點頭,表示讚成。


    而他越是通情達理,斯卡蒂反倒越有些過意不去,略帶尷尬地開口道:


    “不過,可能要等到晚上,我現在還有些事情要做。”


    “要幫忙嗎?”


    斯卡蒂想了想,沒有拒絕洛恩的好意。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巷道,前往都靈城東側低矮的民房區。


    而當兩人走遠,兩條街外的一間小院內光紋破碎,一顆古靈精怪的小腦袋從束縛中掙脫,驚喜地看向身後:


    “二姐?你怎麽來了!”


    與此同時,那隻案犯橘貓則趴在少女的頭頂,悠閑地舔著爪子。


    “我來辦正事。”貝露丹蒂沉聲迴答,隨即鬆開手臂,瞪了一眼這個最頑劣的妹妹,道,“倒是你,詩蔻蒂,你不是在約頓海姆嗎?怎麽又跑到矮人國來了?”


    詩蔻蒂一聽,頓時揮了揮手,滿臉苦相:“別提了,大姐她不知道發了什麽瘋,現在正滿世界地追殺我!看那架勢,要是被她逮到,我不死也得脫層皮,哪還敢呆在約頓海姆?所以,我就跟斯卡蒂一起來矮人國這邊避避風頭,免得被大姐揍死。”


    倒完苦水之後,詩蔻蒂小臉一繃,攥緊小拳頭狠狠在空氣中揮了揮:


    “也不知道誰走漏了消息,告訴她我在約頓海姆。要是被我抓到,我一定要讓那家夥好看!”


    “那你準備怎麽報複她?”


    “這還用說?當然是喂給我家的貓加餐!”


    詩蔻蒂磨著虎牙,說出自己的打算。


    那看似奶兇到可愛的表情,卻無形中散發著一種不怒自威的冷意。


    作為命運女神,她是三姐妹中最任性,最危險的一個。


    傳說,某次諾倫三姐妹閑遊到丹麥,在一個貴族將生第一子的時候,她們進了這貴族的家,而且直入產婦的臥房。大姐烏爾德許諾初生嬰兒將英俊而勇敢,貝露丹蒂許以其將成大富人和大詩人。詩蔻蒂還未及言,貴族的鄰人已聞此奇跡,蜂擁而至,擠滿了一室,竟粗暴地將詩蔻蒂推下了坐椅。於是詩蔻蒂怫然不悅,站起來說道:她的兩個姐姐的慷慨是徒然的,因為她將許諾這新生嬰兒的生命隻和床前的小蠟燭一樣長。


    當時,那小蠟燭已燃燒過半,眼看就要燃盡了。母親抱住嬰兒,心都碎了,發出哀求,二姐貝露丹蒂心生不忍,又不能使她妹妹的話被收迴。最終,大姐烏爾德取下這截小蠟燭吹熄之,遞給那母親,吩咐她珍藏著,等到將來有一天她的兒子活得厭倦了時,再取出來燃完。


    事情也因此得到了圓滿的解決,那孩子活得極其長壽,活了足足三百多年。


    由此,足可以見三姐妹性格的不同:


    老大成熟穩重,老二善良溫柔,老三任性跳脫。


    而此時此刻,聽到妹妹口中的報複計劃,貝露丹蒂再溫柔可親也壓抑不住心中的火氣,揮起拳頭捶在了妹妹的腦袋上:


    “加餐?看看今天誰給誰加餐!”


    鐵拳落下,橘貓飛快跳起,躲進陰影中瑟瑟發抖。


    而詩蔻蒂則抱著高高腫起的腦袋,眼淚汪汪地蹲在地上畫圈:


    “下手這麽重幹嘛?我又不知道是你告的密。”


    “那你知道大姐為什麽氣得要追殺你嗎?”


    “為什麽?”


    “因為你這一跑,可把我害慘了!”


    貝露丹蒂冷著臉撩起額頭處的劉海,露出一枚被金色火焰包裹的神印。


    此時,隨著針對龍災的調查不斷深入,金色的火焰圓環正在逐漸閉合,勾勒出一枚愈發完整的主從契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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