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道理千千萬,唯有拳頭才是硬道理。


    不論是前世處於現代社會,或是穿越至此,薑守中都深有體會。


    奈何自身根骨平庸,又錯過最佳習武年紀,隻得打消念頭。


    此刻聽聞對方修習劍術,不由好奇問道:“老哥是何時開始學劍術的?”


    晏姓男子倒也不自誇,誠實說道:


    “少時不喜武,即使有名師教導也不曾上心。真正修習,已是弱冠之年。可惜天資不佳,如今所學劍術勉強略有小成,難登大雅之堂。”


    對於男子的謙虛,薑守中持有懷疑。


    為了尋女兒,奔走四方,尤其對方女兒是被馬賊所擄,所尋之處必然多為兇險。


    在這江湖紛亂不休的時代,若隻有皮毛劍術,早就埋骨他鄉了。


    不過對於男子所說二十歲才修習劍術,薑守中並無懷疑。


    至於“天資不佳”這句自謙,薑守中一笑付之。


    或許是猜出薑守中所想,晏姓男子笑道:“修行之道,通衢廣陌,聰明人有聰明人的陽關道,蠢人自有蠢人的獨木橋。


    修行縱然看重根骨天資,可大道不通,小道自有。


    行行出狀元,道道通大江,隻要願意學,總會有所成,無非大成與小成而已。”


    可能與薑守中頗為投緣,晏姓男子也不藏私,講至興起,擰開壺塞稍稍舔了一口壺口的酒漬,揚聲說道,


    “尋常之人習武,需打通全身三百六十五穴竅中的二十一竅,至少拓四府穴,夯氣於丹田之內,方可鍛體修行。


    可有些修習門道並不以常規而定,比如我所學劍術,無需打通全身穴竅,隻開十一竅,拓二府穴即可。


    雖然上限不高,可下限也不低,練好了也能晉升宗師之境。”


    宗師之境!


    薑守中聽著咋舌。


    隻會三板斧的張雲武有二品武夫的境界,便已經威猛無比,更別說頭兒厲南霜。


    也不知她修為如何,估摸著小玄宗師境界應該是有的。


    若能到宗師之境,不敢說天下無敵,至少在江湖上混個響亮名號不難。


    薑守中心神向往,想起自身情況,愈發失落。


    晏姓男子又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關於修行的話語,從包袱裏取出一本泛黃的古籍,笑容真誠的說道:“我這修習之法倒也不算什麽不傳秘術,小哥若想要,十兩銀子賣給你如何?”


    談錢傷感情!


    對方好不容易樹立起來的敦樸宗師形象,在說出“十兩銀子”那一刻,轟然倒塌。


    戒心大起的薑守中搖頭,“我根骨很差。”


    晏姓男子擺手道:“文以拙進,道以拙成,根骨不佳又如何,勤能補拙,早秀不如晚成也。


    晏某少年時家境殷實,見聞廣博,聽過不少天資卓越的璞玉之才,可惜最後大多都泯然眾矣,流於平庸。


    修行,最重要的便是‘勤’與‘穩’,腳踏實地,方有成就。”


    見薑守中不為所動,晏姓男子倒也沒強賣,也不再繼續嘮叨,聞著酒壺裏的酒香味,怡然自得。


    涼風徐徐,湖波粼粼,頭頂的枯木枝幹輕輕搖曳。


    薑守中卻糾結起來。


    迴想對方說起尋找女兒時流露出的真實情感,心中不禁有些意動。


    “給錢。”


    觀察著薑守中神情的晏姓男子笑著伸出手。


    對方輕飄飄的二字仿佛擁有魔力一般,薑守中鬼使神差的從懷中拿出先前染輕塵留給他的那一小錠金子,甩手丟了過去。


    金子脫手那一刻,他下意識朝前抓了一下。


    可惜再難收迴。


    薑守中倒也灑脫,愣了一愣隨即笑道:“那就買了。”


    晏姓男子接過小錠金子掂量了一下,便拿出放進包袱的那本古籍,丟給薑守中。


    晏姓男子笑眯眯道:“記住我方才的話,修行如做人,要通權達變,更要腳踏實地。武學之路,無非一步一腳印而已。”


    薑守中正要點頭,突然遠處傳來一陣驚恐聲,


    “有鬼啊!水裏有鬼啊!”


    薑守中轉頭,發現是一名不慎掉進雲湖裏的遊客拚命掙紮,聲嘶力竭的驚慌大喊。


    周圍船夫與遊客們全都愣愣望著。


    而那名遊客,正是之前上了趙萬倉小船的其中一位年輕男子。


    離岸不遠的趙萬倉站在船艙內,神色呆然。


    薑守中猶豫著要不要過去施救,扭頭準備對晏姓男子說一聲,結果一轉頭,便看到對方拎著包袱竟已跑遠,邊跑還邊喊著,“鬼來了,快跑啊,快跑!”


    薑守中目瞪口呆。


    靠,老子不會真上當了吧。


    ……


    那名年輕遊客被趙萬倉從湖中救了出來,哪怕上了岸,也依然嚷嚷個不停。


    最後被同伴罵了幾句,強行拖走了。


    有些人當是對方落水受到驚嚇所致,嬉笑談論,不以為然。


    有些則真的被嚇到,原本準備坐船遊玩,卻也沒膽子玩了,紛紛離去,氣的那些船夫直罵娘。


    他們在雲湖營生了這麽多年,從未見過湖中有鬼的。


    趙萬倉臉色晦暗。


    他將船繩係在岸上的石墩子上,盯著平靜的湖泊也不知在想什麽,一隻手緊握著掛在脖頸裏的那隻玉佛。


    薑守中遙遙看著,神情若有所思。


    臨近下午酉時,遊湖的客人已經沒了,大多船夫也都迴了家。趙萬倉向船務借了工具,開始修補自己的小船。


    隨著天色漸漸暗下,附近就隻剩下趙萬倉一人。


    修補了差不多一個時辰,天色愈發昏暗,趙萬倉直起腰活動了一下疲乏的筋骨。


    他左右看了看,確定周圍無人後,解開船繩,劃著小船緩緩駛向湖中。


    那條從無禪寺附近買來的玉佛,已從脖子上取下,被他牢攥在手心。


    “還是有收獲嘛。”


    看到這一幕的薑守中不由得精神一振,大概目測了一下對方前行的方向,便繞著湖岸悄然跟上。


    可奇怪的是,趙萬倉將小船停泊在雲湖靠南一側的湖中,便不再劃動。


    趙萬倉靜靜站在船艙內,一動不動。


    似乎被定住了。


    薑守中疑惑不解。


    將視線集中在小船上的他並未發現,更遠處的湖中蕩起一圈圈輕微的漣漪。


    一抹身影從水中緩緩升起。


    女人一襲紅色嫁衣,麵色慘白。


    紅衣女子一雙無瞳幽眸看向小船中的趙萬倉,隨後視線挪轉,落在岸邊的薑守中身上,猩紅的嘴唇微微翹起。


    “好重的死氣……看著就很美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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