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爾曼半蹲下來,查看無頭的嗜血怪物的屍骸,「知識」展露在他的腦海裏。


    「吸取怨念到不可自拔,從而化作兇獸之人。」


    他轉過身,去看嗜血怪物用長長的肉質血管拖著的“血包們”。


    一頭與嗜血怪物一樣的怪物、數位慘死的人類以及一種亞人種怪物。


    他之所以能區分怪物之間的區別,是因為他在亞人種怪物上又得到了「知識」。


    「攝食交配的嵌合蟻,喜歡把別的物種吃到絕種,但為了長久生存,它們也會出現養殖肉種、貯備肉食等行為。」


    嵌合蟻……有一段時間沒有聽到這個物種了,這裏居然會有嵌合蟻?


    傑爾曼思索起來。


    嵌合蟻除了最初幾代,還有蟻類的特征,後麵因為混雜了別的物種基因,就會呈現出“百花齊放”的特征。


    也就是說,幾代之後的嵌合蟻,不僅與最初一代相去甚遠,連同代之間也有非常大的差距。


    光從外表是很難辨認出嵌合蟻個體的。


    當一群奇形怪狀的嵌合蟻出現時,觀測者才有可能意識到這是一群嵌合蟻。


    傑爾曼也是通過「知識」,才辨認出嵌合蟻個體。


    隻是,這裏為什麽會有嵌合蟻呢?


    不遠處,酷拉皮卡恢複平靜。


    他的「火紅眼」黯淡下來,一邊吃著傑爾曼遞過來的飯團,一邊看著傑爾曼的背影。


    結果,隻嚐了幾口,酷拉皮卡就發覺身上的異樣。


    與之前嚐試「尼托洛米」的眾人不同,酷拉皮卡的生命力處於幹癟的狀態,因此更能感受到「尼托洛米」帶來的神奇之處。


    尤其是他的「火紅眼」發動後,與生命力掛鉤,對生命力的增減就更是敏感。


    這個飯團,裏麵到底摻了什麽,竟然可以讓我恢複損失的生命力……酷拉皮卡困惑地想。


    “不會害你的。”旁邊的樹林陰影中走出一群人,其中一人好像看穿了酷拉皮卡的疑惑一樣,“這可是好東西。”


    酷拉皮卡轉頭看去,就見到了一群熟人——金、比司吉、托卡琳努與修塔伊納。


    托卡琳努與修塔伊納出現在這裏,倒是不奇怪。


    看他們身上狼狽的衣著、包紮的繃帶,就能猜出他們是與酷拉皮卡等人一樣,從bw1號的大混亂中逃出生天,但是與大部隊失散。


    金與比司吉出現在這裏,就有些預料之外、情理之中了……


    畢竟傑爾曼老師在這裏,他們也在就不奇怪了。


    隻是,最根本的問題是,他們為什麽會在這裏呢?


    酷拉皮卡是相當理性的人,哪怕身處絕境,他也從未想過傑爾曼老師會突然出現來解救自己。


    因為他知道傑爾曼老師這個時候要麽在古代迷宮驛站,要麽在六大陸,絕不可能在假想大陸上。


    酷拉皮卡不會做無謂的妄想。


    可是,就是這麽絕對不可能的事情,反而在他眼前發生了。


    剛才對酷拉皮卡說話的,是比司吉,她朝著酷拉皮卡眨了眨右眼。


    “酷拉皮卡,你和伊澤納比一定很奇怪,我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吧?”


    比司吉將她之前提供的說法,添加上了托卡琳努的說法,向眼前的酷拉皮卡與伊澤納比說了出來。


    酷拉皮卡這時候才明白比司吉那個眼神的意思,於是配合地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


    伊澤納比當然也是認得傑爾曼一行人的,對於他們的突然出現,雖然很驚異,但是更多地是鬆了一口氣。


    剛才的情況,再打下去,很有可能是酷拉皮卡犧牲自己,把那頭嗜血怪物給換掉。


    伊澤納比不僅要迅速收拾起對搭檔死亡的悲傷,而且還要拖著疲倦的身軀,繼續保護奧伊特王妃離開。


    當時情況緊急,伊澤納比來不及多想,現在安全之後,一想到路上可能會遇到其他這樣的怪物,他需要獨自麵對,就後怕不已。


    而這樣的一頭怪物,在那位「子鼠」傑爾曼的手裏,還撐不過一個迴合。


    伊澤納比知道傑爾曼很強,這從傑爾曼之前的敵人都是什麽級別的就能看出。


    但是他得承認,親眼目睹剛才那一幕,他對傑爾曼的認知又刷新了一重。


    傑爾曼比他想象中還要強。


    不僅如此,現在他們這支臨時隊伍裏,除了傑爾曼,還有金與比司吉,可以說……穩了吧?


    放鬆下來後,伊澤納比才猛然想起。


    對了,還有奧伊特王妃,她還在這裏呢,我怎麽把她給忘了?


    正這麽想的時候,眾人就聽到灌木叢那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


    然後,他們就看到小滴像是抓貓一樣,左手提著奧伊特王妃的後衣領,輕鬆地把她提了過來。


    奧伊特王妃雙足懸空,掙紮了兩下,看到眾人的注視,就尷尬地低下頭去,放棄了掙紮。


    她身為王妃的麵子算是一夜丟盡了。


    “我抓到個鬼鬼祟祟的人。”小滴眨了眨眼睛,說,“我們拿她怎麽辦?”


    她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不知道是不是壞人,要處理掉她嗎?”


    比司吉有點無奈:“一般來說,都會認為這是幸存者吧?小滴,先把她放下來再說。”


    “哦。”小滴一鬆手,奧伊特王妃就啪地摔在了地上,她朝著奧伊特王妃說,“對不起。”


    奧伊特王妃並沒有摔傷,對於麵無表情的小滴的道歉,搖了搖頭,迴以一個禮貌而又不失尷尬的微笑。


    伊澤納比連忙介紹道:“這位是卡金王室的第八王妃,奧伊特王妃,她暫時與我們待在一起。”


    隨後,他又向奧伊特王妃介紹起在場的眾人,到了小滴這裏,他果然也和托卡琳努一樣卡殼了。


    這個女的是誰啊?怎麽也在這裏?


    托卡琳努胖嗬嗬地笑道:“她叫小滴,是傑爾曼他們身邊的業餘獵人幫手,反正值得信任就是了。比司吉是這麽對我說的。”


    比司吉猛點著頭,然後與托卡琳努像是青春洋溢的少女一樣擊掌。


    小滴也跟著點頭,一副“她說得對,你盡管相信她就好”的神情。


    奧伊特王妃一一向眾人點頭致意。


    換做其他王妃,可能還會在意一下禮節尊卑。


    可是她本來就是從貧苦家庭出身,沒有那麽多講究。


    更何況接下來的性命安全可是全都係在這群職業或業餘的獵人手裏,她更不會蠢到得罪他們。


    傑爾曼這時候才從嗜血巨獸的屍骸邊站起身,走了過來。


    這一次由已恢複些許的酷拉皮卡,再介紹了一遍伊澤納比與奧伊特王妃。


    “不需要介紹了,我和傑爾曼是認識的。”伊澤納比鄭重其事地走上前,身穿黑帶武道服的他,朝傑爾曼微微躬身,“感謝你剛才救了我們一命。”


    傑爾曼當然也認出了自己那期職業獵人考試的考官之一:“不用客氣,既然碰到了,肯定要幫忙的。”


    伊澤納比還是感謝了一番,並且直言會記住這份恩情,之後一定會迴報。


    酷拉皮卡與奧伊特王妃也同樣向傑爾曼道謝。


    他感覺著自己保住的性命,看著身上幹癟的皮膚因傑爾曼遞過來的飯團而逐漸恢複紅潤與光澤……


    還有之前教導念能力,幫助他向幻影旅團複仇等等,這些恩情堆疊,又該怎麽報答呢?


    酷拉皮卡倒是沒有糾結太多,之後隻是釋然地笑了笑。


    反正一點點迴報就是了。他心想。


    傑爾曼詢問起酷拉皮卡、伊澤納比以及奧伊特王妃,對於那場大混亂知道多少細節,對其他人的去向又知道多少。


    酷拉皮卡與伊澤納比說,由於bw1號采取了五層相對封閉的結構,獵人協會探索隊成員也不全都待在一起。


    他們兩人就因公務而暫時待在第一層。


    在大混亂發生之後,他們無法與第二層獵人協會探索隊的其他成員取得聯絡,於是他們自發地在第一層與第二層之間的通道抵禦怪物。


    在這之後,怪物們徹底打通了數個從第一層到第二層的通道,又闖到了第三層。


    酷拉皮卡、伊澤納比與倉皇逃竄的乘客們不同。


    他們逆流而行,想要去第一層深處混亂爆發的地方看個究竟,順便救人。


    可是怪物們實在太多、太兇猛,酷拉皮卡與伊澤納比見勢不妙,就救下了奧伊特王妃,開始了之後驚險的逃亡之旅。


    bw1號殘骸擱淺之後,他們隨著人潮一起湧入了假想大陸的這片夜色中,全部分散開來。


    在這之後,他們三人就遭到了兩頭怪物的襲擊,最後就是現在這個情況了。


    奧伊特王妃也沒能提供多少訊息。


    當時第一層所有人都在慶祝卡金帝國國王繼承人的誕生,可是她卻對此感到反胃。


    她無法理解這種不擇手段的、以弑親為主題的王位繼承戰,更不理解為什麽人人都這麽高興。


    這麽多王子都死了,還有一些根本就不想參加王位繼承戰,隻想要自保,可是也死於非命。


    奧伊特王妃兩個月以來冷眼旁觀,隻覺得暗暗後怕。


    幸好她還沒有懷孕產子,如果她的孩子,像是十三王子那樣的孩童,也卷入繼承戰而死,她一定會非常痛苦。


    總而言之,所有人都在慶賀時,她卻以身體抱恙為由,早早從慶祝的晚會中離開,躲在房間裏,獨自歎息。


    接著,她突然聽到一聲劇烈的爆炸聲,嚇得她臉色慘白地從床上起來,走去大門口,詢問護衛們發生了什麽。


    可是護衛們也是一頭霧水。


    後來,大混亂爆發,怪物來襲,護衛們把她救走。


    在這之後,護衛們盡數犧牲,她則被酷拉皮卡與伊澤納比救下。


    至於獵人協會探索隊其他成員的動向,酷拉皮卡他們都不清楚。


    唯一值得注意的是,酷拉皮卡、伊澤納比、托卡琳努、奧伊特王妃、修塔伊納全都在大混亂爆發之前,聽到了如爆炸般的巨響,在第一層處傳來。


    奧伊特王妃就在第一層,她聽得最清楚,確認了爆炸肯定發生在那艘“船中湖”的遊艇上。


    傑爾曼在這個距離已經足夠聽得到奧伊特王妃的心聲,他確認了這個女人沒有撒謊。


    那麽,爆炸與混亂的中心,應該就是那十三具棺材的中心,同時也是傑爾曼等人傳送過來的位置。


    看來,情報還是不夠多。


    傑爾曼正要追問更多時,忽然有所感覺地轉頭。


    “怎麽了?”金看到傑爾曼警惕起來,他也轉頭看去。


    “有什麽東西飛過來了。”傑爾曼這麽一說,眾人都警覺起來,做好了戰鬥準備,“不過,沒有生命反應……應該是某種機械造物……”


    眾人困惑地等了一陣,終於等來了傑爾曼口中的“機械造物”。


    在傑爾曼看來,那是一個大號的金色飛賊,隻不過它的外殼是融入夜色的黑色,眼睛是一顆機械紅眼。


    它像是蜂鳥一樣,飛快地扇動著小翅膀,飛在了眾人麵前,機械紅眼閃了閃。


    很快,機械飛球就有了新的動作。


    它上下左右地旋轉起舞起來,而它劃過的軌道,恰好是一個橫著的“8”字。


    傑爾曼與金對視一眼,很快就意識到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機械飛球在效仿蜜蜂的“8字舞”,告訴他們某個地點的方向與距離。


    第二件事,“8字舞”的軌道,還能解讀為“莫比烏斯環”。


    而“莫比烏斯環”是古代迷宮驛站目前的路途標記。


    這是一個暗示,代表著對方與他們非常親密。


    第三件事,仔細觀察之後,傑爾曼與金就基本認出了這個機械造物來自於貪婪之島。


    對方是誰,已經很清楚了。


    ——


    因為要照顧奧伊特王妃與修塔伊納兩個普通人,而且路上還時不時碰上來襲的怪物,一行人跟著那顆機械飛球,走了半個小時,才抵達目的地。


    不過,這一路上,傑爾曼再次確認了一件事。


    倒下的那些怪物,一部分是bw1號乘客轉化而成的,另一部分則是嵌合蟻。


    很快,隊伍中越來越多人意識到這些怪物中有嵌合蟻存在了。


    尤其是曾與嵌合蟻交手過的小滴與酷拉皮卡,以及對嵌合蟻有所研究的、國際渡航許可廳的修塔伊納。


    隻是,假想大陸上為什麽會有嵌合蟻呢?


    六大陸的嵌合蟻災害後續的結果是,已經成型的嵌合蟻,隻要向人類無條件投降,並接受終生監視,可以被保下。


    而未孵化的、東果陀共和國的那數千顆嵌合蟻卵,則被尼特羅會長第一時間迴收。


    不過,在怎麽處理這些嵌合蟻卵上,他犯難了一段時間。


    他不可能把這數千顆卵孵化的嵌合蟻,全都放歸野外,那將會是新的一場災難的起始。


    可是時刻監管著隻有念能力者才能與之抗衡的數千隻嵌合蟻,六大陸無論哪一個組織都很難承受這種壓力。


    尼特羅會長最終決定用藥物讓它們成為“死胎”,阻止孵化,給予最後的慈悲。


    嵌合蟻的確是很強的戰力,可是成千上萬時,就要考慮到它們的天性,考慮到管理問題。


    這很殘忍,但是誰也說不準這一批嵌合蟻孵化後,更像是人類,還是嵌合蟻,它們的立場會是什麽。


    更說不準的是,會不會有人類為了自己的利益或者單純的愚蠢,推動嵌合蟻成為合法公民,擁有自己的土地與國家。


    一個處理不好,一、兩百年後,尼特羅會長就會成為人類的罪人。


    到時候繁衍壯大的嵌合蟻將會逐步蠶食人類的土地,並發出靈魂拷問——


    “這裏是嵌合蟻之神賜予我們的土地,你們人類占據我們的土地做什麽?”


    隻有控製了一定數量的嵌合蟻,才是好嵌合蟻。


    除非降低標準,從一開始,這個掌管數千隻嵌合蟻的人,根本不在乎它們是否會對人類社會帶來破壞性的災害。


    傑爾曼想到了原故事線中,尼特羅會長自爆後,迴收了這數千顆卵的人,是原獵人協會十二支「子鼠」的帕利士通。


    如果我是帕利士通,我會怎麽利用這數千顆嵌合蟻卵呢?


    我會在退出十二支之後,設法一批批地、偷偷地將它們運送到假想大陸這裏來。


    然後,我告訴已經解除「血誓枷鎖」的比楊德,你盡管獨自一人去獵人協會那裏交涉,甚至主動讓他們扣押你,也沒有關係。


    隻要一切順利,隻要能推動重返黑暗大陸的殖民遠航即可。


    當bw1號抵達假想大陸,並開始登陸時,乘客們將會驚恐地發現,他們要麵對數千隻甚至更多的嵌合蟻。


    數千隻嵌合蟻倒不至於會讓bw1號殖民遠航隊完全崩潰。


    有十二支以及其他念能力者在,除非梅路艾姆與三護衛重生,否則最多隻能造成一場巨大的混亂。


    帕利士通這時候就能與那時還潛伏在十二支中的「申猴」西遊,裏應外合,趁著混亂,解救比楊德。


    等bw1號殖民遠航隊撲滅嵌合蟻災害,成員完備的比楊德探索隊早已整裝出發。


    卡金國王納斯比恐怕對此也是知情的,他與比楊德是各取所需。


    比楊德幫助他,完成了將二十餘萬祭品送上bw1號,又送到假想大陸的壯舉。


    而納斯比國王會給予他一切前往黑暗大陸所需的資源,需要什麽就給什麽。


    同時,在比楊德獲取「希望」或別的什麽而返航後,也會給予一切支持。


    到了那時候,比楊德就不需要返迴六大陸。


    在假想大陸上建立起來的新卡金帝國,足以支撐他多次往返黑暗大陸,甚至比在六大陸時要方便太多。


    至於為什麽現在這裏就有嵌合蟻,那是因為,當初那隻流浪到六大陸的蟻後,就是在假想大陸上出生的。


    這裏本來就變成了嵌合蟻的一個窩點。


    似乎要印證傑爾曼的念頭,機械飛球將他們帶離了群山,反而來到了海浪嘩啦啦翻滾的懸崖峭壁旁。


    在這裏,他們看到了一個與陡峭山壁幾乎融為一體的要塞。


    一道巨大的金屬門,矗立在一條通往外部港灣的寬闊航道上,流水嘩啦啦地湧動著。


    眾多瞭望洞與射孔伸出的炮口,正射殺著石壁下一群來襲的怪物,把它們射成了一灘血霧與殘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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