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爾曼沒有第一時間迴答東的問題,而是用「心靈交流」與身旁的金、比司吉、小滴同時對話。


    他們很快就達成一致,然後由傑爾曼繼續與東交流。


    “我們都想要從對方那裏知道一些問題的答案。既然這樣,我們不如交換情報吧。”


    陰影裏的黑袍人又一次沉默,不過他很快就迴答道:“可以,就這麽定了吧。”


    “你們先迴答我的第一個問題,‘你們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事實上,這算是循序漸進的過程。”傑爾曼說,“我們先去了「古代迷宮」、「灰白荒漠」與「險峻山脈」。”


    “我們解決了「植物兵器」、「不死之病」與「育人獸」,獲得了「治百病香草」、「煉金植物」、「無人石」。”


    “戰勝了這些「災害」,又獲得了這些「希望」之後,我們才來到了這裏,挑戰「雙尾蛇」與「長壽食品」所在的「雨林沼澤」。”


    東一邊傾聽,一邊感到微微訝異。


    這些「希望與災害」,他都記錄在「新世界紀行·東岸篇」之中。


    整條環岸路線,他自己在三百多年間更是不知走過多少遍,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


    可是,這並不代表著這一段路很輕鬆。


    事實上,他當年在開荒時,也是無數次死裏逃生,直到某一天頓悟,實力上漲,才變得相對輕鬆起來。


    他這三百多年來,也不止一次地看到過許多從六大陸前來探索黑暗大陸的、人類的屍骸,全都死狀慘烈。


    有些屍骨無存,還有一些生不如死。


    東往往會給予後者一份慈悲。


    慢慢地,他對六大陸的人類也有些失望。


    有了自己的情報,三百多年間,六大陸竟然再也出不了另外一個他,這未免太失敗了。


    或許太過安逸的生活,讓原本也算得上野外頂級捕食者的人類,逐漸退化了吧。


    再加上近些年來,因為某些恐怖遭遇,東的心態也與從前相比較,有了翻天覆地般的變化,於是更不會去期望有人類同胞來訪黑暗大陸。


    沒想到,今日他卻突然碰見一群人,居然一路過關斬將,來到了這裏,不由地讓他又吃驚,又感歎。


    尤其是正在與他對話的那個男人,身上流露出的氣息雖然內斂,但是卻讓他暗暗心驚。


    東低頭想了想,說:“我剛才隻來得及看到那兩頭「巨蛇」的屍骸,沒有看見你們戰鬥的過程。”


    “不過,「災害」被你們擊敗這件事,是確定的。”


    “你們能擊敗這裏的「災害」,那麽擊敗另外三個「地域」的「災害」,我也不感到奇怪了。”


    東似乎思索著什麽,過了好一會兒,才又補充說:


    “也就是說,你們還沒有去「霧狀生物埃與三原水」那一帶,對嗎?”


    “對。”傑爾曼迴答道。


    “那就好。”東輕輕歎息一聲,說,“不要去,至少現在不要去……那裏相當不穩定,一個不慎,你們說不定會染上「詛咒」。”


    傑爾曼聽到了一個頗為感興趣的詞——「詛咒」。


    同時,金與比司吉也在「心靈交流」中對這個很好奇,希望他能夠追問下去。


    於是,傑爾曼問道:“東,現在輪到你迴答我們的問題了。”


    東在黑袍下微微一笑,說:“既然伱願意稱唿我為‘東’,應該是差不多相信我的身份了。”


    “好吧,你說說你們的問題,可以迴答的,我都會迴答,有一些問題,如果我不知道,或者不能迴答,我會讓你們更換一個。”


    傑爾曼將眾人共同的疑問,說了出來。


    “我就知道,你們會對「詛咒」感興趣的。”東沉吟一陣,戴著黑手套的手指,在古書封皮上敲擊了數下,說。


    “如果是尋常的探索隊,我是絕不會向他們透露這些的……但是,你們不一樣,你們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就已經證明了你們的與眾不同。”


    “我願意把這些「知識」分享給你們。要提到「詛咒」,我就需要向你們,先提及有關「半神」的概念。”


    「半神」?!


    傑爾曼不由地與金、比司吉、小滴麵麵相覷,心中驚疑不定地猜測著。


    這時候,東忽然指著傑爾曼,說:


    “其實,從不久前開始,我就隱約感覺到了某種熟悉的「氣息」。雖然有些不可思議,但是……你叫什麽名字?”


    傑爾曼猶豫了一下,還是迴答道:“傑爾曼。”


    “傑爾曼。”東把手指放下,嚴肅地問道,“你是不是能夠聽得見身邊的人的「心聲」,還能夠從身邊的事物中獲得「知識」?”


    這一次傑爾曼沒有再躊躇,直接說:“對。”


    “原來如此。”頭套下的東,雙眼一亮,“沒想到你這麽年輕,就成為了‘我們’的同類。看來,你也是‘被選中的人’。”


    金聽到這裏,微微驚愕。


    自從對黑暗大陸感興趣之後,金就一直試圖從「遺跡」中搜尋線索,隨後就在其中一座「遺跡」中,得到了這樣的一段古代文字。


    「某一時代、某一地區、某些被選中的人將曾經到過那裏的記錄,留在了遺物當中……」


    金一直覺得「被選中的人」這個詞意味深長,因此也就默默地記在心上,沒想到今天會從東這裏再次聽到。


    “你們一定很好奇,什麽是「被選中的人」的吧?”東一語道破了眾人的心思,笑道,“其實很簡單,就是指「被神選中的人」。”


    “而這裏提及的「神」,就是指唯一的「真神」,以及四位「半神」。”


    東的聲音在他不自覺的情況下,慢慢地降低,似乎在擔心被什麽聽去一樣。


    “據我所知,四位「半神」,按照誕生的順序,分別是「黑暗」、「血肉」、「深海」以及「蠱怨」。”


    隨後,他又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灰色的天穹上那顆殘月,它看起來有種莫名的寒冷與灰敗。


    “而唯一的「真神」,是指選中了四位「半神」的那一位——「紅月」。”


    聽到這裏,眾人禁不住止住了唿吸,這些「知識」,他們都是第一次聽說,心底又好奇又沉重。


    傑爾曼則是有種石頭落地的感覺。


    原本就存在,卻被他們視而不見的、新世界的大門,真正意義地向他們敞開。


    東繼續說道:


    “「半神」,毫無疑問是比我們這些「被選中之人」要強大太多的存在,而「真神」又在其上……”


    “據我所知,除了已經確認隕落的「蠱怨」之外,「半神」都占據著祂們各自的「地域」,將整座黑暗大陸大部分地區都瓜分幹淨。”


    東語氣慢慢陰沉下來,像是緩緩潛入冰冷湖水的鱷魚。


    “如果你們和我一樣,貿然闖入其中,哪怕隻是意外地與「半神」進行直接或間接的接觸,都有很大可能沾染「詛咒」。”


    東說到這裏,站起身來,走到了一旁的月光下,終於褪去了他的黑色頭套。


    隻見在慘白月光的輝映下,露出一張猙獰扭曲的臉,上麵沒有一根毛發,隻有赤紅到異常的肌肉,像是麵團一樣扭成不規則狀。


    他像是麻風病人一樣麵容擠作一團,又像是燒傷一樣仿佛沒有皮膚附著。


    唯一能稱得上正常的,隻有他那一雙眼睛。


    東在月色下展露的這副麵容,實在令人驚愕,讓眾人半晌什麽都說不出來。


    “它名為「血肉詛咒」。”東雙手一捋,將頭套重新罩住他醜陋的麵容。


    這一次,不會再有人奇怪,他為什麽要對自己的麵容、身體遮遮掩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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