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迷宮的議事廳中擺放了一台豎立式空調,它與客廳靠牆位置的冰箱一樣,正嗡嗡嗡地掃蕩著八月的悶熱。


    它們都是小滴借助「凸眼魚」,從貪婪之島帶到這裏的人類世界產物,而能源自然就來自於「無人石」的電力。


    冰爽涼風、五顏六色的刨冰、冰激淩、雪糕、不同口味的汽水……


    留守在古代迷宮的眾人,總算是又一次體驗到了人類社會的便利。


    黑暗大陸的居民也有他們渡過酷熱天氣的便利方案。


    但是他們與人類結構不同,散熱也不同,終究不能互相理解。


    傑爾曼與小滴迴歸已經有兩天。


    之前古代迷宮稍顯平靜舒緩的生活節奏因此被打破,驛站小隊又一次上緊發條。


    眾人這天都齊聚在議事廳,傑爾曼開啟話題。


    “「災害與希望」還剩餘兩種類,同時,殖民遠航艦隊在迫近黑暗大陸。未來的情況也許會很複雜,我們不能幹等。”


    傑爾曼把三角帽扣在圓桌邊沿。


    “現在,我們得先明確兩件事,然後才能挑戰下一個「災害與希望」。”


    金、比司吉、小滴、拿酷戮、門淇、桑比卡與卜哈剌就是這次會議的其他成員。


    除了金雙手抱胸,低頭盯著桌麵的紋路看,其餘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傑爾曼。


    “第一件事,挑戰下一目標的探索小隊成員數量,將會精簡到四人,其他四人留守古代迷宮。”


    傑爾曼的“第一件事”並沒有出乎預料。


    眾人自險峻山脈之後,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


    當時成員的增加並沒有太大的成效。


    拿酷戮、門淇與桑比卡都在前往地底洞穴之前就被迫脫離隊伍,留在臨時據點。


    而傑爾曼往返帶來成員的方式,既會讓他沾染過多「負麵特質」或「疾病」,又有可能會導致眾人被強拉入「黑暗空間」。


    直到目前為止,眾人知曉的、唯一能從「黑暗空間」中解脫的方式,那就是全員戴上「折磨的暗黑王冠」。


    隻要是親曆者,就不會想要再體驗一遍那種令人窒息的恐怖感受。


    綜合以上因素,四人以上小隊,性價比不高,可以但是沒有必要。


    現場自然不會有人反對。


    除此之外,驛站探索隊四人小組成員,在確認第一件事後,也基本確定下來。


    傑爾曼、金、比司吉與小滴,這是目前的最優解。


    輸出傷害、偵查、減壓、運輸儲存等等角色,一應俱全。


    拿酷戮、門淇、桑比卡與卜哈剌並不是不夠出色,而是相較起來,他們也無法取代這四人組中的任何一位。


    “留在迷宮驛站的你們,也並不是無事可幹。”傑爾曼看向拿酷戮等人,“我需要你們多與亞人種們接觸。”


    “如果我們因為某種情況,沒辦法及時迴來,你們就需要完成與獵人協會探索隊的會師。”


    “路線圖與預設時間節點,你們都是知道的。萬一發生這種情況,就拜托你們接應尼特羅會長、莫老五他們了。”


    拿酷戮、門淇、桑比卡與卜哈剌知道傑爾曼隻是在陳述一種可能性,並不是在說喪氣話。


    總是要預備各種情況的,他們認同地點頭。


    事實上,傑爾曼、小滴離開的半個多月裏,留在迷宮驛站的眾人,也從未懈怠與亞人種們的交流。


    尤其是「小型亞人種守望聯盟」大權落在與他們相熟的駝鹿人馬部落戰士斯賽爾阿手裏,那就更方便了。


    這段時間裏,拿酷戮就從一些亞人種那裏學到了許多。


    那些亞人種給拿酷戮指出,黑暗大陸的許多野獸也不全然都具有狂暴的攻擊性,他們為拿酷戮一一分辨。


    拿酷戮從亞人種那裏知道了哪些野獸看著很兇猛,實則膽小如鼠,那是裝出來的。


    又從亞人種那裏知道了哪些野獸看著很怯弱,實則陰險狡詐,喜歡引誘獵物上鉤,尤其是喜歡利用地形地勢來困住獵物,再逐步蠶食。


    同樣道理,門淇與卜哈剌的黑暗大陸食譜還在擴充,桑比卡則幾乎成為了在亞人種中都名聲鵲起的高明醫生。


    迷宮驛站的人類勢力在不斷地往黑暗大陸的土壤更深處、更遠處紮根,樹冠與枝椏將更為壯大茂盛。


    傑爾曼繼續說:“第二件事,那就是決定下一個目標了。”


    就「危險生物評價列表」的數據來看,「霧狀生物·埃」與「雙尾蛇·地獄鈴聲」其實差不多。


    「兇暴性」一個a-2,一個a-1,「破壞力」一個a~b,一個a-2,很接近。


    同樣的,它們的「數量」與「繁殖能力」都是未知數。


    傑爾曼想要問問眾人的意見,如果有必要,就像是上次一樣投票。


    可是,金這一次卻先讓傑爾曼表達他的傾向性。


    因為他知道,事到如今已經不需要用投票的方式凝聚人心了。


    傑爾曼如今在眾人心中的威望,恐怕隻需要一種催化劑,立刻便能劇烈反應到足以超越獵人協會第一人——尼特羅會長。


    無論從哪方麵去看,金都樂意幫忙樹立傑爾曼的權威。


    一般情況下,二號、三號人物都堅定支持一號人物,那麽團隊就會相當穩固地朝著一致目標進發。


    傑爾曼看了金一眼,沒有猶豫,說:“我傾向於選擇「雙尾蛇·地獄鈴聲」。”


    “為什麽?”金坐直了身體,雙手擺在桌麵上,手指交叉,問道。


    “第一,”傑爾曼敲了敲圓桌上那份「危險生物評價列表」,“我不完全相信這份表格。”


    “它的最後一次更新,援引自半個多世紀前,比楊德生還後帶迴的見聞錄,主體內容則是來自「新世界紀行殘卷」。”


    “「新世界紀行殘卷」是兩、三百年前的著作,關於「雙尾蛇·地獄鈴聲」、「霧狀生物·埃」的內容更是缺失大半。”


    “比楊德見聞錄則是半個多世紀前寫下,而他的見聞錄針對的主要是對「不死之病·佐巴艾」的補充。”


    “「植物兵器·金銀錠」與「不死之病·佐巴艾」的信息還算完整,可以信任一部分。”


    “其餘三種類「災害」的信息隻有部分,這很難讓人信任。”


    “我認為,我們需要從「新世界紀行」、「危險生物評價列表」的桎梏中掙脫,做出紙麵數據以外的判斷。”


    “金之前說得很好,「霧狀生物·埃」出現的時機、位置不明,而「雙尾蛇·地獄鈴聲」至少是明確在沼澤地之前。”


    “盡管我們不追求長壽,「三原水」對我們的價值,要高於「長壽食品·尼托洛米」,可是加上未知的獲取風險,我會傾向於後者。”


    這個觀點,金在上次投票選擇「育人獸·帕普」時就已經提出,傑爾曼這次重複了一遍。


    金支持他,他並未因此就覺得自己高高在上,仍舊會考慮他人的意見。


    “第二點,我接觸了傑格與亞路嘉,前者是拿尼加的前任寄宿軀體,後者是現任寄宿軀體。”


    “他們的共通點是,體內都出現了一個「黑暗空間」,供拿尼加寄居其中。”


    “這麽一來,就出現了三種情況。”


    “第一種,明波共和國探索隊最後生還的3人,因為「霧狀生物·埃」的影響,最後全都精神失常。”


    “第二種,沒有留下書麵記錄的尼特羅探索隊生還3人,傑格被奪走手腳與血液,身軀被拿尼加改造。”


    “第三種,亞路嘉接受了拿尼加,如同雙重人格一樣生活在同一具軀體中。”


    “而亞路嘉幾乎沒有受到什麽惡劣的影響,相反,她還獲得了「許願與撒嬌」這樣的可怕能力。”


    “我這次未能見到拿尼加,也未能分辨清楚這三種情況之間的區別從何而來。”


    “無論是「霧狀生物·埃」近乎無限的實現願望的能力,還是它與「黑暗空間」之間的聯係,都讓我感到不安。”


    “「霧狀生物·埃」可以視作另類的‘猴爪’,實現三個願望後,卻會帶來惡果。”


    “這樣的危險生物,我希望放到最後解決。也許拿尼加能夠給出如何處理的正確答案。”


    金聽完之後,直接忽略了肯定會盲從傑爾曼的小滴,看向比司吉、拿酷戮等人。


    “說句實話,我也傾向於「雙尾蛇·地獄鈴聲與長壽食品·尼托洛米」。”


    “‘傳染殺意的魔物’比起‘無限許願的欲望依存體’,更像是現階段的我們可以解決的「災害」。”


    金頓了頓,又說:


    “另外,到了最後兩個「災害與希望」,比起其他理由,我更願意相信傑爾曼的直覺。”


    “他的‘不安’,應該就是某種警示。”


    金的這句話,引起了在場所有人的好奇,包括傑爾曼自己。


    “我之前一直在想,東·富力士是怎麽一個人走遍黑暗大陸東岸,又是怎麽從「五大災害」範圍內從容抽身離開的。”


    “他是先驅者,也是獨行者,他沒辦法像我們一樣從一本「新世界紀行殘卷」中知道「災害與希望」的情報。”


    “但是,每一次,他都存活了下來,甚至調查清楚了很多相關情報,寫在了書中。他到底是怎麽避開「初見殺」的?”


    “除了他自身的實力外,我想,也許是他的直覺。”


    “「圓」,我們都會,它是念能力的其中一種。東·富力士的「圓」肯定遠在我們之上,那麽他的「圓」會是怎樣的?”


    “「圓」發展到極致,很可能不止如雷達與熱成像般探查,不止能感應目標的情緒波動,還可能產生趨利避害的危險直覺。”


    “這或許是兼任獨行者與先驅者為一體的東·富力士,能夠行走於黑暗大陸東岸數百年的關鍵之一。”


    “我們之中,誰的實力最接近東·富力士?當然是傑爾曼。我想,傑爾曼,你現在已經擁有了與他相似的靈性直覺。”


    金凝視著傑爾曼:“我決定相信你的感覺。你可能在本能地避開現在無法解決的危機。”


    傑爾曼沒想到自己的直覺,會被金捧到這麽高的位置,更是成了他做出決定的最重要因素。


    至於他的靈性直覺,是否真如金說的一樣,他自己也不清楚。


    比司吉手指敲了敲桌麵,思考一陣後,抬頭看向金。


    “我們沒有人知道念能力發展到極致,到底會是怎樣。老頭子在他最巔峰時也未能突破這層瓶頸。”


    “所以呢?”金反問。


    “伱的推斷,我覺得有道理。”比司吉說,“‘預判風險’,其實不是什麽玄之又玄的能力,它是諸多經驗累積的、根據已知情況瞬間思考的結果。”


    “既然「雙尾蛇·地獄鈴聲」與「霧狀生物·埃」的情報都缺失大部分,那還真不如相信傑爾曼二選一的直覺。”


    比司吉也投下了對傑爾曼的讚成票。


    畢竟是去未知的地域,情報缺失,如果要相信點什麽,那不如就相信傑爾曼吧。


    “其他人的想法呢?”傑爾曼沒有直接決定,繼續問道。


    小滴幾乎毫不猶豫地站在傑爾曼這一邊。


    拿酷戮、門淇、桑比卡與卜哈剌這些留守古代迷宮的人麵麵相覷一陣,也更願意相信傑爾曼的靈性直覺。


    傑爾曼一直是領頭者,無論是六大陸那邊的功績,亦或者黑暗大陸的功績,都足以將他的威望推上高峰。


    在他們眼裏,尼特羅會長往日的光芒,也掩蓋不住傑爾曼的存在感了。


    金的推測,更是把傑爾曼與那位傳奇人物東·富力士相提並論。


    他們在做出支持傑爾曼決定的同時,心中也都在不自覺中湧起了一種想法。


    傑爾曼其人,很可能真的會成為比東·富力士更具有傳奇性質的、史上第一獵人!


    這需要時間檢驗,而他們將有幸成為見證者。


    8月20日,bw1號與五艘艦船在理論上已經快要抵達補油與安全檢查站點,從那兒離開之後,就是真正的未開發海域。


    之後還要再航行六周左右,才可能抵達假想黑暗大陸。


    同一時間的古代迷宮驛站,老班底的四人探索小隊成員,已經站在了高塔頂層的傳送點上。


    拿酷戮、門淇、桑比卡與卜哈剌將目送他們前往挑戰「雙尾蛇·地獄鈴聲」。


    新的探索與挑戰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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