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景珩從未如此對她說過這樣的話,即便是在他們大喜之日也從未有過。


    程景珩一向信奉的是‘說得好,不如做得好’,所以他從來不會口頭說說,他的行動永遠比說多。


    所以這次,一向都是行動派的程景珩說了這樣的話,他的話在裴窈腦海裏盤旋了很久,久到如同時光的洪流將她拉迴到了從前,那些青蔥時光如走馬燈一般在她眼前飛速駛過,裴窈覺得自己置身於時光長河的洪流當中,向著迴憶不斷奔襲。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那年,同陽醫學院以程景珩為學生代表,在參加華國基礎醫學大賽拔得頭籌,而那個時候,裴窈和程景珩已經在一起有一段時間了。


    所以那天裴窈和程景珩一起去參加他們學院舉行的慶功晚宴,程景珩一向都是惹人注目的存在,那天他們出席的時候,裴窈挽著程景珩的手,收獲了眾多人的豔羨目光。


    她那一瞬間恍惚地覺得,程景珩就是童話故事裏英俊的王子,而她在這鎂光燈下,似乎也成為了能夠與王子並肩的公主,如果沒有從那些人眼裏,讀出那一絲不屑和嘲諷,裴窈還真的就能自欺欺人了。


    她自己是知道的,她從來不是矚目的那一個,中學時她就是普羅大眾中的一員,丟到人群裏,就會立刻被人群淹沒的存在,那時候的她是真的覺得,程景珩能和她在一起,那真的是她高攀了。


    察覺到了裴窈的局促不安以及緊張的情緒,程景珩隻是將她的手握得更緊了一些,似乎是想以這樣的方式來安撫她不安的情緒。


    但是並沒有因此而減少裴窈這種情緒,裴窈對他說要去個洗手間,於是程景珩才放開了裴窈的手,裴窈徑直朝洗手間的方向走去,隻是她不知道的是,從她離開開始,程景珩的目光便一直追隨著她的背影,直到她進了洗手間,他才將目光收迴。


    而程景珩不知道的是,裴窈剛剛上完洗手間,在隔間收拾的時候,她便聽到了外麵傳來的議論聲。


    就如同八點檔狗血劇的劇情一樣,直接發生在了她的身上。


    一個女生帶著不屑道:“你看到程景珩身邊的女生了麽?長得可真是普通,不知道程景珩看上了她什麽。”


    另一個女生也應和道:“誰知道呢,說不定程景珩就是看上了她長得安全,不用擔心自己頭上長草原。”


    接著就是一陣哄笑。


    又有一個女生笑完繼續接著那個話題說道。


    她說:“哎呀,說不定那個女的家世顯赫呢,和她在一起程景珩可以少走二十年彎路也不一定。”


    第一個說話的那個女生聽完,有些不滿這個說辭,於是她急忙道。


    她說:“你別瞎說,程景珩的家庭背景,還需要靠女人?要我說,就是這個女的不知道用了什麽手段,把程景珩給迷了心竅。”


    她說完這話,又有個人接話道。


    她說:“也是啊,程景珩是個多麽有責任心的人啊,說不定那女的什麽時候就趁程景珩不備,爬上了他的床,程景珩出於責任才和她在一起的也說不準。”


    她這話一說,其他幾個人都發出了嘖嘖聲,仿佛這就是裴窈和程景珩在一起的真實原因一樣。


    而這些話全都一字不落地進了裴窈耳裏。


    裴窈並沒有電視劇女主角的光環,沒有走出去直麵這些人的勇氣,她隻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麵對這樣的惡意揣度,她能做的,就是站在廁所隔間裏,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等著這些人離開。


    那些人還說了一些其他的話,總之也不是什麽好話,裴窈就這樣一直聽著,直到她們把妝補完離開之後,裴窈聽到外麵沒什麽動靜之後,她這才拉開了隔間的門,緩緩走了出來。


    她一出來,在門口便遇上了一臉焦急的程景珩。


    在看到裴窈之後,程景珩臉上明顯是鬆了一口氣的樣子,他上前一把拉住了裴窈,關切的問道。


    程景珩:“臉色怎麽這麽差?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裴窈摸了摸自己的臉,然後扯起了一抹牽強的笑容,對程景珩說道。


    裴窈:“我沒事兒。”


    看著裴窈這笑比哭還難看的臉,程景珩自然是不會信她這話,但是裴窈又不和他說,他自然是猜不到裴窈在想些什麽。


    正好這個時候,舞台的正中心,主持人在叫程景珩的名字,讓他上台進行獲獎感言的宣讀。


    全場響起了歡唿聲,裴窈也在人群裏,看著身著筆挺西裝,自信上台的程景珩。


    程景珩的感言很是樸實,裴窈隻記住了程景珩說道。


    程景珩:“我這二十多年的人生裏,最重要的人是我的母親……”


    他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仿佛能穿透時間的迷霧,直直地傳入裴窈的耳朵裏。


    這篇獲獎感言,一字也沒提及過她。


    但是那時候的裴窈卻沒有絲毫的不悅。


    因為她知道,他們才在一起沒多久,而且,即便是在一起很久了,在程景珩心裏,她也比不了任青在他心裏的重量。


    而且,她知道,這樣的比較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所以,當時的裴窈並沒有想到,有一天,她會親耳聽見,程景珩對她說。


    她是他最重要的人。


    裴窈愣怔地看著前方,直到車停在了車位上。


    看著心不在焉的裴窈,程景珩將車停穩之後,輕輕喚了她一聲。


    他說:“窈窈?”


    裴窈這樣如夢初醒一般迴過神來,看向程景珩。


    自從程景珩對她說完那句發自肺腑的話之後,裴窈便一直沒在說話,整個人陷入了呆愣狀態裏很久,這讓程景珩有一種是不是自己說錯話了的錯覺。


    所以當裴窈看向他的時候,他心裏竟然有一些莫名的緊張。


    見裴窈依舊沒有要說話的意思,程景珩繼續道。


    他說:“是不是我說錯什麽話了?要是我說錯了什麽,你可以告訴我,我可以改。但是你不要不說話行嗎?如果你生氣,你也可以罵我,我不會往心裏去的……”


    沒等程景珩將後麵的話說完,裴窈便道。


    她說:“為什麽不會往心裏去?”


    沒想到裴窈會這樣問,程景珩心裏的緊張變得更甚,以至於直接將自己心裏的話脫口而出。


    他說:“愛一個人,應該包容她的一切,即便是壞情緒。”


    這話一說完,裴窈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她的手指緊緊地抓住程景珩的衣領,用力地將他整個人往她身邊拉下來。程景珩完全沒有料到裴窈會有這樣的舉動,毫無防備的他便直接被裴窈拉到了麵前。


    裴窈的眼神中閃爍著熾熱的光芒,她的嘴唇微微顫抖著,仿佛在猶豫著什麽。然而,最終她還是下定了決心,將自己的唇輕輕地印在了程景珩的臉頰上。那唇的觸感如同輕柔的羽毛,輕輕地拂過程景珩的肌膚,留下了一道淺淺的痕跡。


    程景珩則是被裴窈這突如其來的一吻嚇了一跳,不過這樣的情緒隻持續了不到半秒,驚喜之色便湧上了麵龐。


    裴窈,吻他了?


    等到裴窈迴過神來,想起她剛剛那衝動的舉動,裴窈隻覺得自己是真的衝動了了。


    這一刻,她不敢去看程景珩的,而是將視線收迴,然後拉開車門,留下一句。


    裴窈:“我什麽都沒幹,你什麽都不知道。”


    然後就匆匆下了車,留下程景珩一個人在車裏,他的手還附在了剛剛裴窈吻過的地方。


    此時此刻,他腦海裏隻有一句話。


    那便是——裴窈吻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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