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何欣的一瞬間,裴窈隻覺得頭有點痛。


    完了。


    按照何欣的性格,指不定又要開始腦補一出苦情大戲了。


    裴窈是懂何欣的。


    在看到他們兩個人在街上的時候,何欣就已經嗅到了幾分不同尋常的味道,畢竟這兩人是有感情基礎的。


    雖然這個基礎看起來像是地基沒打好的爛尾樓,但是至少還是平地起了高樓。


    你管它是不是爛尾房呢。


    所以,何欣的眼睛滴溜溜地在他們二人身上掃過,像是在觀察什麽,然後看了一會兒,自己自顧自地笑了起來。


    吃瓜果然是最快樂的事了。


    何欣挽上了裴窈的手臂,然後甩開了身後的兩名男士,二人走在前方,而剩下的兩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點麵麵相覷的意味了。


    程景珩竟然還從葉淮眼裏讀出了幾分讚賞。


    葉淮:老程,可以啊,已經活學活用了!


    程景珩:……


    如果沒碰到你們就更好了。


    何欣先是問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她說:“你們這是什麽情況……”


    然後這才注意到裴窈戴著口罩,露出在外的眼睛,眼皮有些紅腫。


    然後何欣繼續問道。


    她說:“你眼睛怎麽了?被蜜蜂蟄了?”


    裴窈:……


    你還能再離譜一點。


    隨後裴窈選擇迴答第二個問題。


    她將自己今晚發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何欣,聽得何欣嘖嘖稱奇。


    何欣說:“哎,畢竟你和裴鬱也是這麽久沒見了,他不知道你花生過敏也是正常。”


    裴窈本就沒有責怪裴鬱的想法。


    而且話又說迴來,也是她自己沒注意,才會誤食了花生,才會被送去醫院輸液,然後現在才會頂著一張豬頭臉出門。


    時也,命也。


    裴窈本以為這樣插科打諢能讓何欣忘了那第一個問題。


    結果她想錯了。


    何欣又問了一遍,眼看避不開這個問題,裴窈隻好將她和程景珩今天發生的事原原本本又說了一遍。


    當然,她隱去了在車上,兩人差點接吻的那件事。


    她怕何欣知道了之後,又在心裏給他們編排小電影。


    想想都覺得可怕。


    聽完之後,何欣也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隻是在聽到,裴窈過敏醒過來之後,看到的人不是裴鬱,竟是程景珩的時候,她震驚了許久。


    半晌才迴過神來,心裏頓時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然後她瞪大了眼睛,不負責的說道。


    何欣:“該不會,他從你下班的時間開始,就一直等你,等到了你過敏被送到了醫院吧?”


    裴窈本來並沒有去深思,為什麽自己明明是和裴鬱一起走的,怎麽醒過來看到的人卻是程景珩這件事,經何欣這樣一說,她才有些後知後覺。


    不會吧不會吧。


    裴窈下意識覺得不太像是程景珩能做出的事,可是轉念一想,這段時間,程景珩也確實做了太多,之前他從來不會做的事。


    這樣一想,也覺得不是不太可能了。


    裴窈迴過頭,看到程景珩和葉淮就跟在她們身後,知道她們要說話,所以也保持了一段恰到好處的距離。


    這一迴頭,正好和程景珩的目光觸碰。


    他泰然自若,而裴窈的心卻早就亂了。


    但是表麵上還要做到平靜如水,在視線觸碰過後的一瞬,她還是收迴了目光,繼續和何欣走在前方。


    四人在一起逛了一會兒,何欣便收到了葉淮遞過來的眼神,她一下就明白了過來,於是說自己要和葉淮先走了,裴窈自然是明白這兩人在打什麽主意,也沒去深究什麽。


    四人行也就此變成了兩人遊。


    經過方才何欣的那一番‘提點’,裴窈雖然覺得事情大概就是如此,但是她卻還是想要得到本人的親口證實。


    可是她又該怎麽問?


    直接問是不可能直接問的,那不就是擺明了她故意放人鴿子嗎?


    可不直接問,那又應該從哪個側麵切入這個話題呢?


    語言可真是一門藝術。


    真是令人撓頭。


    夜風拂麵,夾雜著些許初春的涼意。


    程景珩想了想,適宜地提出要不要先迴去了。


    裴窈也是欣然同意。


    二人迴到了停車的地方,然後再往家的方向開去,


    裴窈就坐在車裏,吃著關東煮。


    雖然有些涼了,但是並不影響味道。


    密閉的車裏,一下便充斥著濃烈的關東煮的味道,裴窈這才想起,程景珩並不喜歡在車裏吃東西,於是她加快把剩下的東西都吃了,吃完之後,自己則打開了窗子,想著換點新鮮空氣進來。


    這一開窗,窗外的涼風便灌了進來,將她的頭發吹得亂七八糟,程景珩當然知道,裴窈開窗是因為什麽原因,但是比起車裏有味道,他更害怕她吹風著涼,就準備將窗戶升起。


    這樣想了也就這樣做了。


    等到窗戶關嚴實之後,裴窈又嗅了嗅車裏的味道,還是殘留了一點餘味。


    程景珩瞥見她這副模樣,心下一軟。


    這些不經意的小動作,總能讓他覺得,裴窈很像個小朋友,天真而又可愛。


    他見裴窈還準備開窗透氣,他及時出聲道。


    程景珩:“別開窗了,外麵涼。”


    裴窈囁嚅:“可是 ……”


    接下來她要說的話,程景珩自然是了然。


    他道:“車裏這點味道不打緊。”


    見車主都這樣說了,裴窈自然也就無所謂了。


    很快,車駛進了小區裏,停在了樓下車位上。


    兩人出奇一致地坐在車裏,誰都沒有想要下車的心思,可是誰都沒有想要先開口的打算。


    兩人心裏都是各懷心事,想要問清楚對方,隻是兩人都覺得,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最後還是程景珩先打破了這份沉默。


    程景珩:“窈窈,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我……”


    他正準備將在心裏打好的腹稿一股腦都說出口的時候,裴窈卻伸手,用手指尖虛掩住了他的唇。


    當手附在柔軟又帶著涼意的唇上時,裴窈瞬間覺得心跳加速,許是荷爾蒙分泌的緣故,她竟然張口問道。


    裴窈:“你今天一直就在醫院門口等我嗎?”


    不明白裴窈為什麽會問這個問題,程景珩點了點頭。


    裴窈瞳孔微縮。


    還真被何欣說中了。


    她又不死心地又問道。


    裴窈:“所以你不生氣嗎?不生氣我沒有來大門口找你嗎?”


    程景珩將她的手從自己的唇上拿下來,裴窈的手不算大,程景珩的手掌能夠將她的手完全覆蓋,此時就是如此。


    掌心傳來的溫度,讓兩人皆是一愣,程景珩心裏很是忐忑,他怕裴窈會將手抽離,把這份柔軟和溫暖帶離,不過裴窈並沒有動,而是目光灼灼地看著他,等待著他的迴答。


    程景珩輕輕歎了口氣,帶著無奈。


    他說:“我生氣,生氣的是你過敏這件事,但是比起生氣,更多的是懊惱。至於你沒有來大門口找我,你記性不太好,忘記了也就忘記了吧。”


    裴窈一愣,她的目光停留在了兩人交握的手上,這一刻,她覺得自己快要沉淪,殘存的理性卻在不斷告訴她,要保持冷靜。


    末了,她將自己的手從程景珩的手裏抽出,然後拉開了車門,頭也不迴地走了。


    程景珩反應很快,下車便疾步跟了上去。


    他不太明白,為什麽裴窈會說變臉就變臉。


    不過他想了想,裴窈變臉,許是他哪句話說得不對,惹惱了裴窈。


    可是細細想想,他又沒覺得自己哪兒說錯了呀。


    女人心,還是根海底針啊。


    終於,他在電梯口將裴窈追到了。


    程景珩拉著裴窈的手腕,那驚慌失措的模樣,活像個迷路了的孩子。


    裴窈真的覺得,程景珩這人太像個禍害了,還專門禍害她。


    程景珩說:“窈窈,是我說錯什麽了嗎?”


    其實程景珩並沒有說錯什麽,也沒有做錯什麽。


    隻是他這段時間的改變,這段時間對她的那些好,裴窈怕隻是曇花一現,她怕自己心軟,她怕自己迴頭,然後得到的依舊是和從前一樣的結果。


    如果是這樣,她不想再重蹈覆轍了。


    七年,一輩子能有多少個七年?


    她耗不起了,賭不起了,所以她也不敢了。


    要是程景珩依舊和從前一樣,或許裴窈還能徹底心死,可是他沒有。


    如果還在一起的時候,程景珩能像現在這樣,或許結局就會不一樣了吧。


    可是生活,沒有那麽多如果。


    千金難買早知道。


    裴窈閉上了眼,掙脫開了程景珩束縛著她的手,就在此時,電梯門開了,從裏麵出來了一對年輕的情侶。


    見到裴窈和程景珩這副模樣,二人的目光裏充斥著幾分打量的眼神。


    二人出來了,裴窈緊接著就進去了。


    她聽到從外麵傳來的小聲的對話聲。


    是剛才那對小情侶的談話。


    女生說:“他們是吵架了吧?那個哥哥看起來多帥啊,要是我看著這張臉,哪兒還生的了氣啊!”


    至於那男生說了什麽,裴窈就沒聽見了,她也不關心別人說了什麽。


    很快電梯便將他們兩人帶到了所在樓層。


    裴窈走得很快,準備開門進屋,結果門剛被打了開了一條縫,一隻手便抵在了門上,將門重新合上了。


    裴窈迴頭,便瞧見了近在咫尺的程景珩。


    程景珩垂著眸子看著懷裏的裴窈。


    他說:“窈窈,我知道,因為我的遲鈍、木訥,讓你受了很多委屈,同時也怕了,所以才一次一次推開我,這樣的話,確實我說了很多次,我想你也聽倦了,隻是,我隻是想告訴你,我沒有不愛你,反而是因為太愛你,才會本能的想要為你遮風避雨,才會不想讓你因為一些瑣事費心勞神,我沒想過這樣,會讓你覺得我是在逃避你,抗拒你,窈窈,你知道嗎,在我看來,愛一個人是不因該讓她擔心受怕。隻是我忘了,你不是一隻金絲雀,不應該生活在我編織的溫室裏,將你禁錮。”


    這一番話,真誠而令人動容。


    裴窈覺得自己眼眶有些濕潤,鼻尖也是酸澀得厲害。


    她一直控製著自己的情緒,才沒有讓自己得脆弱以及崩潰展現在程景珩麵前。


    隻是她不知道的是,現在的她,早就像個逃兵一樣,丟盔棄甲潰不成軍了。


    一滴淚,還是從眼角滑落。


    程景珩太瘦,用微涼的手背輕柔地為她拭去了那滴淚。


    隨後柔聲道。


    他說:“我不會逼你做決定,隻是我希望,你能不能不要拒絕、逃避我對你的好,你迴不迴應都沒關係,隻要你不排斥我就行,可以嗎?”


    說這句話時,程景珩都已經快卑微到了地上,裴窈哪有見過這樣的程景珩,心變得更亂了,程景珩的話就像是長著尖刺的藤蔓,在她的心裏生根發芽,盤根錯節地野蠻生長,最後她隻要想起這話時,心就會一抽一抽地疼。


    她終不是狠心的人,這段話說出口,裴窈的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她無聲的流著淚,然後輕輕的點了點頭。


    在程景珩眼裏,這個簡單的點頭動作,就像是罪犯得到了赦免令一般。


    他俯下身子,將自己的身體和裴窈平行,彎著腰,小心仔細地替裴窈擦去了淚水。


    用的依舊是手背。


    因為他的手掌因為長期握筆和握手術刀,有了一層薄繭,他怕因為他的手,而弄疼了裴窈。


    畢竟裴窈骨子裏是還是一個挺愛美的人。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何況還是自己的臉。


    等到裴窈情緒穩定下來之後,裴窈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模樣,有多一言難盡。


    她再一次覺得,就是過敏的緣故,讓才腦子不清醒。


    總之無論今天做了什麽蠢事,都要推到過敏身上去。


    這個鍋,它今天是背也得背,不背也得背!


    迴到房裏。


    裴窈覺得自己的臉特別的燙,於是她跑到了衛生間,仔細打量著自己的臉,過敏症狀已經下去了七七八八了,再休息一晚上,明天肯定就啥事兒也沒有了。


    可是臉為什麽還是那麽燙啊!


    她看著鏡子中的自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腦子裏又浮現出了程景珩方才的神情。


    倏地,她的臉一下又紅了不少。


    天哪!


    她都快三十的人了,怎麽還會因為這點事,就臉紅心跳的那麽厲害?


    可是她在麵對裴鬱的時候,也不會這樣啊?


    難不成是因為裴鬱太熟了的緣故?


    可是不太應該,雖然和裴鬱太熟了,但是她和程景珩在一起也七年了啊。


    其實裴窈自己心裏門兒清,就是不想承認罷了。


    她對裴鬱根本就沒有什麽別的心思。


    但是對於程景珩,她有太多說不清,道不明,舍不得的情愫在裏麵。


    隻是,你無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


    不是嗎?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離婚吧,程醫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顏紓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顏紓並收藏離婚吧,程醫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