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恨不得他去死!”


    蔣豐裕發出這聲怒吼後,就不再說話,眼淚卻一直沒停過。給家裏的書信上麵,都有他的眼淚。


    晚上一頓張記烤鴨,更是哭得大雨滂沱,一邊吃著美味,一邊哭戚戚。


    周圍的犯人都受不了了,敲擊著柵欄搞出大動靜,“能不能管管,能不能管管。有完沒完。”


    “蔣豐裕你活該一輩子都升不了官。你就不是男人,你就該當女人。”


    “娘們兮兮,不就是砍頭,哭了一天了,能不能消停點。”


    “原來男人也是水做的。”


    犯人們鬧騰得不行。


    獄卒請示陳觀樓,要不要警告一下。


    陳觀樓擺手,“不用管他,隨他去吧。就隻有幾天活頭,還不許人家哭一哭,天牢沒這規矩。”


    吃了張記烤鴨,寫了彈劾奏疏,了卻了心願,蔣豐裕終於停止了哭泣,沉默寡言地度過最後時光,逐漸滑向人生的終點。


    正如於照安所說,沒有人能夠改變老皇帝的決定,斬立決就是斬立決。任由朝堂官員如何鬧騰,斬立決的日子如期到來。


    蔣豐裕被驗明正身,押往刑場。


    孫道寧又一次擔任監斬官,不同的是,這一次他的心情格外沉重。他親手送走了這群無辜被牽連的官員,心情鬱悶得想要殺人。


    他一眼就認出人群中的陳觀樓,手一指,將人叫到跟前,“你的犯人?”


    “大人是說蔣大人嗎?蔣大人一直關押在天牢,小的負責看守。”


    “蔣大人臨死前可有說什麽?”


    陳觀樓想了想,拿出蔣豐裕的奏疏,“蔣大人臨終前執意要彈劾江大人。小的不知該如何處置。大人可否教一教小的。”


    他雙手捧著奏疏,顯得極為謹慎。


    孫道寧看著他手中的奏疏,良久之後一聲歎息。取過奏疏,說道:“蔣大人的奏疏,本官會代為轉交。這裏有五兩銀子,你安排人將幾位大人收殮,有家屬的送迴家屬,沒有家屬的,你好生安葬。若是銀錢不夠,你盡管到刑部大衙尋本官要銀子。”


    “夠了,夠了!大人心腸真好!”


    “好嗎?”孫道寧緩緩搖頭,他哪是什麽好心腸,隻不過是物傷其類,感同身受罷了。如果今兒死的是江圖的馬仔,他定會拍手稱快,暢飲三杯。


    他看著陳觀樓一副懵懂的模樣,心道年輕真好啊。沒有無用的惆悵和感懷。他叮囑了一句,“好生辦差。”


    “謹遵大人吩咐!”


    孫道寧揮揮手,打發了陳觀樓。


    陳觀樓招唿獄卒,請來背屍人,購買棺材,收殮屍體。


    他迴頭看了好幾眼,孫道寧站在原地,仿佛癡了一般。他能明顯感受到孫道寧體內有一股力量正處於躁動不安的狀態,對方很憤怒,卻又極力的克製。


    他運起《升天錄》,完美遮掩自己。


    隨著修煉日深,他對《升天錄》的掌握越發純熟。對其強大的一麵,也是越發震驚。在他眼裏,力量仿佛變成了有形的物質,人多,周圍的力量也顯得很駁雜。他甚至在人群中,發現了一個四品武者。


    過去,他隻能看出三品以下的武者。三品以上,對他而言就顯得遙不可及。


    隨著他對《升天錄》第二篇的掌握,煉至後期,離著大圓滿已然不遠,他對力量的感受越發敏銳。四品武者的力量,就像是一條緩緩流動的溪水,平和,沒有波瀾,卻又源源不斷,潤物細無聲地滋潤著身體,衝刷著筋骨脈絡,仿佛隨時隨地都在修煉。


    很強!


    陳觀樓判斷出,以他現在的實力,肯定無法挑戰四品武者。他似乎能看見,那緩緩溪流瞬間變成滔天巨浪,將他吞噬。


    他深吸一口氣,


    是時候,挑戰一下三品武者,掂一掂自己的份量。


    將蔣豐裕的棺材安放在義莊,等到冬天,會有專業人員將他的屍首送迴祖籍,葬入祖墳。陳觀樓甚至提前預交了費用,就當是日行一善,幫窮京官最後一個忙。


    日子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除了錢少事多外,什麽都沒改變。


    他坐在值房內,正在思索去哪裏尋找三品武者,既要安全又沒有後患。獄卒錢富貴急匆匆的跑進來。


    “陳頭,大事不好。”


    “天沒塌下來,慌什麽慌!坐下,有事慢慢說。”


    錢富貴喘著氣,“陳頭,這事跟天塌下來也差不了多少。四通錢莊來要賬了。”


    “何等荒謬。四通錢莊要什麽賬?誰欠了四通錢莊的錢。”


    “沒人欠四通錢莊的錢。可是,有人欠了。”


    這話說的,稀裏糊塗。


    不過陳觀樓還是問了一句,“誰?”他將所有人的名字在腦子裏過了一遍,實在是想不出是誰。


    “陳頭忘了嗎,就是那個,剛剛被砍頭的蔣豐裕蔣大人啊!當初萬獄吏還在的時候,逼著陳頭打錢。後來,陳頭幫忙聯係了四通錢莊,借了一筆錢給蔣大人。如今蔣大人死了,四通錢莊得知消息,就跑來問咱們要賬。”


    “放他娘的狗屁!錢是蔣豐裕借的,憑什麽找天牢要賬。四通錢莊活膩了嗎,竟然敢跑到天牢撒野。收拾家夥,隨我出去會一會這幫膽大包天的狗賊。”


    “陳頭息怒,陳頭息怒。”


    這個時候,肖金也趕到了值房。他趕忙按住陳觀樓,“陳頭息怒。小的已經和錢莊的人聊過,將人打發走了。”


    “你怎麽打發的?”陳觀樓好奇。


    肖金有些遲疑,還有點心虛,最後硬著頭皮說,“小的答應他們,今晚上在冠美樓見麵。就欠債這事,大家坐下來好生談一談。”


    “荒唐!有什麽好談的。欠錢的人都死了,四通錢莊連死人都不放過。”


    “可是錢莊說,當初是我們出麵擔保,他們才答應借錢給蔣大人。如今蔣大人是死了,就該由擔保人擔起責任。”肖金越說越心虛,小步後退。他已經感受到了陳觀樓的怒火,生怕下一秒,怒火就會燒到他頭上。


    “擔保人?”陳觀樓掏掏耳朵,“你跟我說擔保人?要錢都要到天牢頭上,誰給四通錢莊的膽子。真當天牢是軟柿子好捏嗎?隻有天牢問別人要錢,從來沒有人能從天牢要走一文錢。”


    他狠狠拍著桌麵,很失望啊!向來滑頭的肖金,怎麽能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還晚上談,談個鬼。


    肖金縮在門邊,一副準備隨時跑路的模樣,“陳頭有所不知,四通錢莊背後有好幾個大靠山,據說王府都有參股。甚至太子東宮也有分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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