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卒們不敢當麵衝陳觀樓撒氣。


    於是就將火氣撒在陳全四個人頭上,罵他們膽小如鼠,為什麽要對陳觀樓服服帖帖,一點骨氣都沒有。


    劉涉就小聲辯解了一句,“我們組當初十個人,最後隻剩下我們四個,不就是因為我們膽小嘛。”膽子小,沒敢參加賭資巨大的賭局,幸運逃過一劫。


    那些膽子大的,全都跟著趙頭滾出了天牢,丟了鐵飯碗。


    “膽小還有理了,是不是男人。”大塊頭獄卒的手指頭直接戳到了劉涉的臉上。


    劉涉戰戰兢兢往後退,顯得很怕事。他個子本來就小,在大塊頭的籠罩下,就跟小雞仔似的,輕輕一捏就能捏死。


    肖金出麵攔住大塊頭獄卒,解釋道:“上麵在催我們交錢。如果我們不配合陳頭,耽誤了正事,這個責任誰都承擔不起。”


    “你們不在他手底下當差,當然是站著說話不嫌腰疼。我可不想丟了這個飯碗。”錢富貴嘟囔道,他能吃這麽胖,全靠天牢。天牢的飯碗,無論如何他都不能丟。


    “他陳觀樓算個屁。一個破落戶,到天牢當差滿打滿算,也才半年多而已。你們幹什麽怕他?”大塊頭獄卒氣不打一處來。


    “陳頭很有威嚴。”陳全小聲說道。


    “什麽威嚴,屁的威嚴。十幾歲的小年輕,毛都沒長齊,哪來的威嚴。別跟我說,你們不知道他的來曆。他和平江侯府早就出了五服。他要真是侯府的人,能落到當獄卒的地步?咱們獄卒在外人眼裏,那就是賤業,也就比青樓的姐兒,街頭的叫花子好一點。”


    大塊頭獄卒快被這四個不成器的同僚給氣死了。


    沒見過這麽慫的貨色。


    肖金嘿嘿兩聲,“你說的都有道理。可是,錢呢,錢怎麽辦?萬獄吏可不管這些,範獄丞更不過問這些事情。上麵的主事官,主事官上麵還有郎中大人,大家都要分潤銀子。我們的事都是小事,耽誤了大人們分潤銀子那可就是天大的事。”


    “是啊,是啊!”


    “原本這單就拖了好長時間,已經不能繼續拖延下去。”


    “再不交錢,我們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陳頭一來,好歹將眼下最棘手的問題給解決了。”


    四個人仿佛長了一百張嘴,一人一句,直接懟了迴去。


    大塊頭獄卒氣得臉色鐵青,恨鐵不成鋼,“行!你們都有難處,我倒是成了惡人。咱們走著瞧。”


    大塊頭氣衝衝離去。


    劉涉擔心不已,“你們說,他會不會直接去找陳頭的麻煩。”


    “他沒那膽子。陳頭大小也是個頭。”


    “可是,陳頭是新來的。”


    “這裏是天牢,別的都不管用,隻有銀子管用。陳頭隻要有錢,就沒人不開眼去招惹他。”


    陳觀樓並不知道這一切。


    他正忙著翻看名冊,了解甲字號關押犯人的情況,爭取做到有的放矢,莫要無意間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甲字號的情況比丙字號複雜得多。


    丙字號簡單直接,沒有那麽多彎彎繞繞,當差也輕鬆。巡視隻需確定人數,死活,不內外串通消息,剩下時間就是摸魚。


    甲字號複雜多了,公然帶人進來見犯人,單就這一點,就要承擔不小的風險。最好別出事,出了事上麵最好別追究。一旦追究起來,絕對要死人。


    這裏麵的分寸拿捏,全靠個人智慧。


    因此,陳觀樓急需了解牢裏麵所有犯人的情況,尤其是他的管轄區那幫犯人的情況。同時,還要徹底搞清楚甲字號大牢究竟有多少見不得人的潛規則,免得犯了忌諱,壞了他人的財路。


    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他可不想莫名其妙就招來一群仇人,給他水裏下個毒啊,給他的管轄區塞一個危險人物啊,製造幾起混亂啊。不死也得脫層皮。


    收錢辦事。


    獄卒們辦事效率很高,第二天,就將金府的管家帶進了天牢。當麵點清錢款,將人領到犯官金大人牢門前。獄卒們主動退開十來步,留給主仆二人說話的空間。


    收了錢,第一時間將錢上交,完成單子。


    然後分潤。


    陳觀樓在甲字號當差的第二天,六十兩入袋。


    其他四個獄卒,收獲同樣頗豐。原本十個人分潤的錢,現在隻有四個人分潤,簡直不要太爽。


    金家主仆二人談了大約一盞茶的時間,管家被請出了天牢。


    陳觀樓叫來陳全,問道:“看清楚了,他們主仆可有傳遞物件?”


    “陳頭放心,小的一直盯著,兩人身體沒有接觸過。”


    陳觀樓放心了些,又問道:“他們說了什麽,你有聽清楚嗎?”


    陳全搖頭,“說得太小聲,小的沒聽見。”


    陳觀樓麵露凝重。


    陳全頓時有點緊張,“陳頭是在擔心什麽嗎?”


    “我打聽了一下,姓金的案子是一起窩案,他隻不過是這起案子的線頭。線的另一端牽扯了誰,多大的來曆,都不清楚。接下來,你們巡視的時候多留意姓金的情況,我不希望我的管轄內發生任何不正常的事情,尤其是畏罪自盡這類事。”


    “陳頭多慮了。姓金的惜命得很,仗著小姨子是東海王的寵妾,一直都很有信心能順利出去。”


    陳觀樓聞言,當即嗤笑一聲,“想出去,哪有那麽容易的事情。陛下要修宮殿園子,還要煉丹,這會正缺銀子花。”否則江圖一個佞臣,滿朝文武為何扳不倒他。


    江圖最大的本事,就是揣摩聖意,往往都能撓到老皇帝的癢處。別的官員說話,老皇帝能氣得殺人。江圖一說話,老皇帝就能樂得哈哈大笑,飯菜都能多吃兩口。


    江圖第二大的本事就是斂財,替老皇帝搞錢,他是個高手。


    瞧著吧,老皇帝離不開江圖。眼看快過年了,老皇帝也缺錢花,估摸著很快江圖就要官複原職。


    很快,朝中的動靜,就印證了陳觀樓的判斷。


    江圖官複原職,繼續擔任少府銅丞一職。沒幾天,老皇帝又任命江圖擔任工部郎中,負責營造宮殿,為老皇帝修建專門用於煉丹的宮殿和園子。


    一個搞錢,一個花錢,兩個職務落在了一個人頭上。


    這份聖寵,敢問朝中誰人能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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