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婉凝醍醐灌頂,這才意識到顧淮墨想要她叫的是哪個稱唿。


    可她之前叫他‘淮墨哥哥’,純粹是陰陽怪氣惡心他的。


    現在他們如此親密相擁,她哪裏還能找迴當初的心境……


    “你不叫,我就叫了?”顧淮墨見她遲遲猶豫,於是開始催促,“軟軟……”


    果然,一聽到‘軟軟’這兩個字,陸婉凝就心尖一震,頓時妥協了:“……淮墨哥哥。”


    她真是受不了了!顧淮墨怎麽還真得對這種稱唿上頭啊!


    明明當初他聽到的時候,也臉色很難看來著。


    然而顧淮墨卻不禁想聽,還想聽第二次。


    他一邊舒展著眉眼,一邊挑三揀四:“……聲音還可以再軟一些。”


    當然,他沒告訴陸婉凝,她此刻自然而然的聲音其實已經足夠嬌軟。


    而陸婉凝咬著牙,半晌才又憋出一句:“……淮墨哥哥。”


    這一次,軟沒有軟不知道,但聲音是小了很多。


    陸婉凝即便不去觸摸,也知道自己此時已經是臉頰滾燙。


    於是她叫完之後就連忙推開了顧淮墨:“好了,我還要補個妝呢!”


    顧淮墨本還想再多討要點東西的,但是眼見陸婉凝耐心告急,便抿了抿唇,不再說了。


    而陸婉凝和顧淮墨穿戴整齊終於出了帳篷的時候,終究還是七點了。


    “都七點了……怎麽還沒有日出啊?”


    “我聽說今天是陰天,不會趕不上吧?”


    “不應該啊,昨天星星那麽多,按說今天肯定日出很美的!”


    此刻很多人已經一邊等待一邊憂心。


    但陸婉凝卻一離開帳篷,就被眼前的景象驚住了。


    盡管太陽還未升起,但夜幕已經於漆黑中被潑灑上了深藍與紫紅。


    一點點暗紅隱隱要掙紮著露出,卻仍隱蔽於地平線下。


    陸婉凝下意識就想要拍照,卻發現自己的手機所剩電量不多。


    她於是扭頭問顧淮墨:“能借你的手機拍個照嗎?”


    “可以。”顧淮墨說著,卻沒有要把手機遞給她的意思,隻是問她,“你想怎麽拍,告訴我,我來幫你拍。”


    陸婉凝本想說不用麻煩,但又怕自己多說兩句顧淮墨又有新條件。


    她此刻麵對顧淮墨時,目光總是想要躲閃。


    於是陸婉凝一邊平複著唿吸,一邊望著天邊說:“就這裏,按照三分構圖法,然後把旁邊的樹梢拍進去一點……”


    說完,她遲疑了一下,正思考著要不要跟顧淮墨解釋一下什麽事三分法,就看到顧淮墨已經在調明暗,然後按下拍攝鍵。


    “這樣?”顧淮墨將拍好的照片遞給陸婉凝。


    盡管大多數手機難以還原實景的美,但顧淮墨的手機自然配置都是最高的,也隻是比相機差一點。


    陸婉凝看到顧淮墨將亮度調暗了些,中間那一抹紅於是愈發突出。


    她不由目光一亮,覺得顧淮墨又打破了她的刻板印象:“……對,就是這樣。”


    甚至比她預期的要好得多。


    陸婉凝於是不再跟他爭攝影師的活了,畢竟比起攝影,她更擅長繪畫。


    攝影與繪畫雖然在構圖方麵有互通的地方,但陸婉凝並不擅長調參數。


    她於是一邊指揮著顧淮墨拍照,一邊好奇問:“所以你以前爬山也會拍照嗎?”


    顧淮墨遲疑了一下,最終承認道:“會。”


    “……可是很難想象得出,你竟然會喜歡爬山喜歡拍照。”陸婉凝說著,想起昨晚又說,“……哦對了,還有賽車。”


    顧淮墨便側過臉望向她,此時天色已經微微有了亮光,他的輪廓在這昏沉的光中變得不再棱角分明。


    “那你覺得,我應該喜歡什麽?”他突然開口問,明明手中仍舉著手機,視線卻已經落在了陸婉凝身上。


    而陸婉凝此刻再去迴想從前顧淮墨在自己腦海中的形象,一時間居然感到有一絲陌生和模糊。


    她腦海中一時間竟然想不出從前顧淮墨喜歡什麽。


    在她的印象中,他從前似乎並沒有‘愛好’這一說。


    於是陸婉凝隻能慚愧說:“……我不知道。”


    她不得不承認,她其實也沒有那麽多途徑去了解顧淮墨。


    哪怕他們結婚三年,哪怕他們有著最親密的夫妻關係。


    可他們的人生,其實是在這一段時間,才漸漸接軌。


    顧淮墨看著垂眸思考的陸婉凝,悄悄翻轉了手機鏡頭,然後說:“你現在知道了。”


    等待日出是非常漫長的。


    卻又如此短暫。


    看起來連著拍了十來張照片,天色似乎都未曾有所變化,然而不知不覺,天卻就亮了。


    而原本暗紅的一線天際,此刻已經漸漸變暖,變成了暖澄澄的橙紅色,而天空則變成了紫調的灰。


    周圍有人感慨:“日出竟然是橙色的嗎?”


    但陸婉凝知道,並不是。


    盡管她已經很久沒有像這樣靜靜觀察著日出,可此時眼前的畫麵還是勾起了她的些許記憶。


    但大多是在倫敦的記憶。


    盡管那是一座雨水很多的城市,可陸婉凝想起它時,卻覺得內心濕潤又柔和。


    “太陽要出來了。”就在陸婉凝有些失神的時候,顧淮墨開口提醒她。


    陸婉凝於是伸手扶著護欄,看著眼前的景色與記憶中相似卻又有所不同。


    隻見地平線以上,暖色的橙轉變為嬌豔的桃紅,而後太陽在地平線以下,冒出一個尖尖,如同臥倒的紅色月牙。


    漸漸地,那月牙變為明亮而飽滿的圓月,然後向周圍放射著光芒。


    而灰色的天幕,漸漸又被添了些許藍色的染料,桃色中也漸漸被加入了橙色。


    直到那輪圓月再也難以辨得出邊際,像是一團燃燒著的火。


    而周圍看日出的人,漸漸三三兩兩結伴散去。


    自始至終,陸婉凝都隻是一言不發地靜靜眺望著,甚至忽略了自己旁邊還站著顧淮墨。


    終山的山頂有很多地方可以綁紅絲帶,有人會在絲帶上寫自己的願望。


    然而陸婉凝注意到的,是有人寫。


    「所謂生活,不是苦等暴風雨自行離去。」


    「而是要學會在暴雨中跳舞。」


    而看完日出後,陸婉凝轉身看向顧淮墨說。


    “……顧淮墨,謝謝你。”


    不管他究竟是出於什麽心思帶她來看日出,又是想從她身上得到什麽。


    至少此刻的陸婉凝,感謝他帶她看到這場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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