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


    因為是家宴,並不需要過於隆重。


    至少陸婉凝沒有打算為此付出太多精力,她隻想安安靜靜地走個過場。


    但是見到顧母後,免不了要被對方帶著打扮一番就是了。


    “婉凝,這套衣服是我專門為你挑的,之前看到它們品牌的當季新品,我就決定為你買下來。”白采薇有時候簡直比蘇雲還要貼心。


    她和蘇雲雖然同為母親,性格卻天差地別。


    白采薇是富家千金,對時尚有著敏銳的感知力,人生無論幾經起伏,也始終是圍繞著上流社會展開的。


    而蘇雲卻像是再普通不過的女人,普通的出身,不出挑的性格,很多人都說她命好,碰上了專情的陸父。


    但平凡又何嚐不是優點呢,蘇雲身上有一種安於平淡的溫和,讓人舒適安心。


    有了洛星洲的話,陸婉凝此刻不由得就開始對比,然後抿著唇說:“……謝謝。”


    其實她想說,她對這種風格的衣服並不感興趣。


    隻是畢竟是長輩贈予,況且顧母講話時,總有一種看似商討,實則已經暗自替你做了決定的感覺。


    她根本沒有設想過陸婉凝會不收這套衣服。


    “謝什麽?你和淮墨雖然鬧了矛盾,但按理說,你還是該叫我一聲‘媽’的。”顧母似是嗔怪,語調也算不上嚴厲的責怪。


    但陸婉凝跳脫出來後,突然就明白了自己一直以來的不適源自何處了。


    顧母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引導著她,朝著顧母希望的方向發展。


    比如,很多人都以為陸婉凝人如其名,溫柔善良,可其實陸婉凝並沒有在婚後刻意做出改變。


    但諸如今天這樣,送衣服送首飾的事情,卻發生過很多次。


    “婉凝,這套首飾我覺得很符合你的氣質,今天的晚宴有了它你肯定能大放光彩。”


    “我知道你是個有個性的孩子,不過這種名利場嘛,總是要帶上些麵具的,哪有真正的隨心所欲……”


    “哎!我就說,你肯定適合這個,溫柔又大方,今天媽替你買了——你不用拒絕,以後多穿幾次就算是不辜負我的一片用心了。”


    顧母的話總是如此情真意切,甚至設身處地地替她著想。


    又或者這些話的確是她真心的,她那些控製欲其實就是不經意中深埋的骨子裏的,連她自己都未必察覺。


    ——但陸婉凝卻也是,在她的塑造下,才潛移默化變成了她想象中的那個,溫柔懂事的兒媳婦。


    而在此之前,陸婉凝二十多年的人生經曆中,所有人都隻會在和她熟悉之後才說:“其實你有時候挺溫柔的。”


    而大部分人對她的第一印象,或者是解除後很長時間的印象,都會停留在,她不好接近,有距離感上。


    突然看透這些,對陸婉凝來說不算好受。


    “其實不用這麽麻煩,我本來就來的有些晚了,就穿現在這個……”陸婉凝內心的抗拒愈來愈深。


    她起初覺得,自己隻需要走個過場就好。


    可現在,就連走過場這個過程,都讓她感覺如此漫長。


    而她話未說完,顧母就打斷了她:“說什麽呢?你至少現在還是我顧家的兒媳婦,怎麽能夠隨隨便便穿一身呢?”


    陸婉凝一時語塞,怪隻怪她沒有想到要帶著禮服前來。


    她幹脆不再多費口舌,閉上眼任由那些化妝刷和粉餅在自己臉上來迴。


    而等宴會開始,她已經又變成了那個精致得體的顧家兒媳。


    而今晚的家宴,也注定暗潮湧動。


    “爸,說起來大哥也真是不夠意思。”開口的是顧淮墨的三叔顧承禮,他本就是顧泰安老來得子,曾經作為家中最小的兒子,自小就比別人多幾分寵愛。


    顧乾錦進公司這件事,其他人或許心裏不滿,但隻有他敢明麵上跟顧老爺子吐露。


    “就連我,這些年也隻是在分公司混了個職位,可那小子卻直接進了總部……”顧承禮看似是說顧父不公,實則確是說顧老爺子偏心。


    顧泰安卻不惱,反而笑罵道:“行了,我心裏最疼的是誰,你這些年還不清楚嗎?”


    顧承禮輕哼了聲,垂眸不語。


    平心而論,在沒有顧淮墨以前,顧家最受寵的肯定是他。


    他年紀最小,又是老來得子,顧泰安對他多有珍視,但也因此,他長大之後還未站穩根基,卻已經被顧淮墨後來居上。


    但此時,若說最應該尷尬的人,其實應當是顧乾錦。


    但他卻仿佛沒事兒人一樣,裝作什麽也沒聽到,隻是恭敬有加地給顧老爺子敬了杯茶:“爺爺,孫兒不孝,之前沒能在您身邊盡孝。”


    顧泰安樂嗬嗬地接了,接著又誇他懂事知禮。


    而陸婉凝跟隨顧母到的時候,人還未到齊,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其樂融融’的場景。


    而顧乾錦見到陸婉凝後,目光一動,卻難得沒有叫住她。


    “婉凝啊,倒是也好久不見你出現了。”顧承禮挑了下眉,似乎有些意外陸婉凝的出現。


    之前圈子內都傳言顧淮墨和陸婉凝夫妻不和,就連他們也指望著顧淮墨失去陸家助力之後,能有機會從顧淮墨手中分一杯羹。


    然而,陸婉凝今天卻跟著白采薇一起出席了家宴。


    場上的大家心思各異,而其他人也終於陸續到來。


    “爺爺。”顧淮墨一來也先向顧老爺子問了好,隻是比起顧乾錦,他顯然要冷淡寡言。


    隻是顧淮墨自幼聰慧異常,顧老爺子因此看重他,對於優秀的人,大家總是會多幾分包容。


    而當顧淮墨發現陸婉凝也來了的時候,卻目光一愣。


    他想張口說些什麽,卻礙於周圍還有其他人,不方便詢問。


    至於陸婉凝,則在他出現之後,就垂下眼眸,盯著自己的餐具,思索著什麽時候才能吃上飯。


    她現在唯一期待的,也就隻有顧家的飯菜,畢竟顧家的廚子的確不凡。


    而顧淮墨來了,作為弟弟的顧乾錦,自然不能視而不見。


    他看起來有幾分緊張,跟顧淮墨打招唿的時候也謹小慎微:“哥,你來了。”


    兩人目光相撞,一時間,空氣中的氛圍都似乎變得凝重了幾分。


    在場的大家,都靜靜觀察著這一對兄弟的爭鋒。


    盡管大多數人都不看好顧乾錦,但與此同時,對於顧淮墨……


    人總是願意看到天才跌落神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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