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著馬兒跟瘋了似的發狂,老夫人坐在馬車裏早就被顛得七葷八素,眼冒金星了。


    素來大方得體的穩重如山的老夫人,也破了防,在那驚慌哀嚎,“真是要了命啊!快來人啊,救命啊……”


    幾位車夫廢了好大的勁兒才終於把那馬兒給控製住。


    老夫人一下車,就扶著一旁的大樹嘔吐起來。


    早上吃的那點子東西,早就一股腦吐幹淨了,直到胃裏空空,她才終於緩過神來。


    她顫抖地捏著嬤嬤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嘴後,這才開始責備車夫。


    “侯府養你們是幹什麽吃的?怎麽連個畜生都管教不好?”


    被罵的車夫很是委屈,走到馬兒跟前,抬起馬兒的蹄子,指著那流血之處道:“馬發狂是踩著尖銳的東西,刺穿了馬蹄,這才失控的……”


    老夫人也勉強瞧了一眼,確實瞧見馬蹄子上都是血,倒也知道那是意外,便也不再說什麽了。


    正準備重新出發時,前麵探路的車夫迴來了。


    車夫一臉氣惱,指著那唯一條進莊子的路說道:“也不知道是誰那麽缺德,整條路上,到處都是些尖銳的碎瓷片。”


    “不僅有碎瓷片,還有木工用的鐵釘子呢!這若不清理幹淨,馬如何能過?”


    老夫人見狀看向沈惜荷,有些略帶怒意的質問道:“這不是你們沈家的莊子嗎?怎會管理的如此之差?”


    沈惜荷一臉無辜地搖頭,“孫媳也是第一次來,當真不知啊!”


    “不如拉個村民問問吧?”


    於是在沈惜荷的示意下,初雪飛快地跑到不遠處的田埂上拉了一位大娘過來。


    那大娘看著一臉憨厚,滿手的老繭和黝黑的皮膚,一看就是當地的村民。


    當被問起這進莊子的路上為何有那麽多碎瓷片和鐵釘時,那大娘一臉厭惡地搖頭,“還不是那莊子裏的小霸王唄!”


    “小霸王?誰?”霍老夫人沒忍住問道。


    “這都不知道?”


    眼見著大娘有些不耐煩,沈惜荷掏了一錠銀子遞給大娘。


    拿了銀子的大娘立馬來了精神,繪聲繪色地說道:“難不成你們不知道嗎?我們莊子上被送來了一個侯府的假少爺!”


    “他都被攆到莊子上來了,還成天擺著侯府小少爺的譜!成日裏最喜歡跟德懷先生對著幹,把德懷先生屋裏的杯子碟子砸個稀碎,反正隻是能破壞的,他都樂此不疲。”


    “真就是個天殺的王八犢子,一肚子的壞水兒!”說到此處,大娘還很是不解氣地朝著地上啐了一口,嫌惡至極。


    林秋蓉頓時臉色就不好了。


    聽見有人罵她兒子,自然是忍不住的要出聲嗬斥那大娘,可還沒來得及出口便被老夫人一個眼神給瞪了迴去。


    大娘沒察覺氣氛不對,反而越說越起勁,“那小犢子壞得很,折騰德懷先生,讓莊子裏的娃娃們也上不了學,我們去找他理論,這小犢子便仗著侯府出來的,嘴硬得很,還故意把那些碎瓷片給扔得到處都是。”


    “他有時候還會去木匠那裏偷鐵釘,丟在田埂裏,故意讓那些耕牛踩著,你說這心眼子是不是壞透了?”


    “真不知是怎麽養出這麽個孽種的,難不成是那忠義侯府風水不好?”


    “那小霸王就像個災星,反正誰沾惹上了誰倒黴!”


    老夫人聽了這些控訴,心底是對接淵哥兒迴府這件事更加抵觸了。


    沈惜荷走上前去,扶著老夫人問道:“咱們不是要去靈隱寺嗎?怎麽到這裏來了?”


    老夫人沒有提前跟沈惜荷通個氣兒,就擅自改道來此,不免有些心虛,“就是路過此處,瞧這邊景色不錯,一時興起過來看看。”


    隨後她看向那一條路的碎瓷片,又看向了遠處的靈隱寺,隨即說道:“既然景色已經看過了,那就去靈隱寺吧!”


    林秋蓉這下急了,老夫人這連淵哥兒的麵都沒見到就要走,這可和她預想中的完全不同啊。


    她連忙上前攔住老夫人,“老夫人,您瞧那馬兒都受傷了,一時半會也走不了,不如讓車夫先給馬兒修蹄包紮下,咱們也正好進莊子裏歇歇腳?”


    老夫人猶豫之下,還是點了點頭。


    怎麽說那淵哥兒也是大郎的血脈,是他霍家的孩子,去瞧一瞧也是應該的。


    林秋蓉趾高氣揚地與沈惜荷擦肩而過,扶著老夫人一路步行往村子裏走去。


    宋氏倒是不樂意去,她最近腿疼,也不願意走那泥濘的鄉間小路,便縮在馬車上休息。


    但最主要的還是因為,她氣林秋蓉想把淵哥兒接迴府,不先跟她這個做婆母的知會一聲,反而越過她去討好了老夫人,她心裏自然是不爽的,也愈發不待見林秋蓉。


    見她們走遠了,沈惜荷才給初雪使了個眼色,讓她悄咪咪地給那剛剛的大娘塞了一疊銀票。


    剛走至莊子大門口,老夫人就很不幸運地擦到了濕滑的苔蘚,連帶著林秋蓉一起跌倒在地。


    林秋蓉要更慘一些,她摔倒的地方正好有一灘牛糞,好巧不巧她的手還剛好插進了牛糞裏。


    那惡心人的程度,差點讓老夫人又吐了出來。


    這要再吐,隻怕膽汁都快沒了。


    林秋蓉尖叫著讓侍女把她扶了起來,可身上一身髒汙,她卻沒有準備換洗的衣物。


    誰會想到出門上香還能栽倒在牛糞上呢?


    在遠處看見這一幕的沈惜荷差點笑出聲,初雪忙眨著眼睛小聲問:“這也是您安排的?”


    沈惜荷憋笑著搖頭:“這可不賴我,興許真被剛剛那大娘說中了,有些災星誰靠近,誰倒黴!”


    老夫人除了摔了跤,有些吃痛而已,並不像林秋蓉那麽狼狽。


    不過她也快速遠離林秋蓉,轉身就往迴走。


    這什麽破莊子,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她腦海裏此時想的,卻也是剛剛農婦的那句話,“那小霸王是個災星,誰沾上誰倒黴!”


    細細想來,確實因這淵哥兒給侯府帶來不少壞事,有他的確就沒有好事發生過。


    如果沒有他,也許沈惜荷早就能為侯府誕下嫡子,沈家也會傾囊相助,他們侯府就可以安穩地享受榮華富貴的日子。


    老夫人覺得,既然今日要去靈隱寺,那就幹脆給淵哥兒算上一卦,看看他究竟是不是侯府的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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