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鬆鶴堂的路上,林秋蓉就不止一次用手擺弄那香囊了,看上去當真是喜歡得緊。


    是啊,這蜀錦在宮中都是稀罕物,又有誰會不喜歡呢?


    她已經習慣了從沈惜荷的手中搶來一些好東西,從未想過今日沈惜荷這主動給予她的香囊會有問題。


    直到路過侯府的百花園,林秋蓉臉上的笑意才逐漸轉變成驚恐。


    一團黑壓壓伴隨著刺耳嗡鳴聲的黑蟲,朝著林秋蓉猛地飛撲了過去。


    那東西有些類似馬蜂,可蜇人的痛感卻比馬蜂還要強烈十倍,並且一旦被蜇,那傷口便會迅速鼓包化膿疼痛難忍。


    “救命啊!救我,你們還愣著做什麽,把這些東西趕走,都趕走……”


    可周圍的侍女都被嚇壞了,誰也不敢上前,也更不清楚,為何這邪乎的黑蟲就隻盯著那林秋蓉叮咬。


    有侍女疑惑地問:“大少夫人,您是不是招惹了什麽,怎麽這些東西都像是奔著你一人去的?不過這些好像東西怕水,您快跳進池子裏……”


    被咬急了的林秋蓉隻能一頭紮進池水裏,果然那群蟲子便不再追著她咬,四散了去。


    等林秋蓉狼狽地爬上岸後,她才注意到一旁始終噙著笑意冷眼旁觀的沈惜荷,像是想到了什麽,扯下香包丟到了一旁。


    “是你,是你這賤人故意拿這東西害我?”


    沈惜荷笑著上前撿起香包,卻沒有招惹來黑蟲,證明了這隻是個普通香囊。


    可林秋蓉不信,堅稱這香囊有問題,還叫來了府醫查看。


    府醫來了之後把那香囊仔仔細細地查看了一遍,卻什麽都沒查出來。


    林秋蓉不相信,失控地指責道:“是你們串通好的,那香囊明明能招惹毒物,怎就無毒!”


    “嫂嫂府醫是你請的,何來與我串通?”沈惜荷一臉無辜迴道。


    “大少夫人,我雖隻是府醫,可也是有醫德的,您既然信不過在下,日後還請貴府另請高明吧!”府醫氣急,撂下話後便拂袖離去。


    沈惜荷居高臨下地看著林秋蓉,聲音極冷又帶著不容挑釁的威壓:“嫂嫂,我從前是膿包了些,但也容不得你隨意汙蔑。”


    “日後還是請嫂嫂說話注意著些,免得說話閃了舌頭,遭了無妄之災。”


    周圍的侍女全都低著頭,許是頭一迴見沈惜荷發這麽大的火,心裏全是恐慌。


    林秋蓉捂著腫脹得像豬頭的臉,怔怔地望著沈惜荷的背影,她著實不敢相信一直逆來順受的沈惜荷居然敢和她翻臉!


    ……


    途經驚鴻院時,沈惜荷瞧見了年僅五歲的霍淵正在一群乳母的陪同下玩耍。


    他從樹上摘下一枝海棠花,笑得開心:“好看,送給娘親!”


    乳母笑著附和:“這枝海棠嬌豔欲滴,世子夫人一定喜歡的,小少爺真是有心了。”


    可誰知下一秒,原本剛剛還笑盈盈的淵哥兒居然伸出小手用力地拍打在乳母的臉上,怒吼道:“她才不是我娘親!”


    “她是個不要臉的賤貨!是個娼婦!我才不要她做我娘,我要嬸嬸做我娘……”


    霍淵口中的嬸嬸,自然就是指六年前死了丈夫一直守寡至今的大少夫人林秋蓉。


    隨即霍淵用力扯碎了那一支海棠花,在院子裏歇斯底裏地哭。


    而此時此刻,沈惜荷帶著丫鬟婆子站在驚鴻院的門外,靜靜地目睹了全程。


    身後的初雪驚呆了,氣得發抖:“少夫人,您才離開侯府三天,定是那些嚼舌根的人把小少爺教壞了……”


    沈惜荷輕拍了初雪的肩膀,淡定得不像話,眼底沒有掀起一丁點波瀾。


    比起上一世霍淵親自給她灌下毒酒的心痛,這幾句不痛不癢的話已經傷不了她分毫了。


    唯一讓沈惜荷感到寒惡的是,霍淵應該從小就知道,林秋蓉才是她的親娘,所以前世的霍淵鬧出的各種事端,隻怕是故意在折騰她。


    果然,有些人天生就是壞種!


    她收起情緒,“走吧,先去鬆鶴堂!”


    ……


    鬆鶴堂。


    高堂之上的霍老夫已經年過花甲,一雙如鷹的眼中滿是精明。


    坐在左側的則是忠義侯夫人宋氏。


    宋氏見到沈惜荷依舊是一副厭惡的表情,她五官雖然周正,可湊在一起怎麽看都是一臉刻薄之相。


    霍老夫人朝著沈惜荷怒砸了一盞茶杯:“你還有臉迴來?三日未歸,你怎麽不死在外麵?”


    “你若肯一根白綾吊死,我還敬你是個高潔的,定給你立個貞節牌坊,可你這賤婦毫無羞恥之心,居然大搖大擺地迴了侯府,簡直是讓侯府蒙羞!”


    沈惜荷微微偏頭躲過,茶杯碎裂一地。


    茶水打濕了她的裙擺,她微微皺眉:“老夫人的話好生奇怪,當初打定主意要把我送到鎮北王府討好霍雲霄的人不就是您嗎?”


    “若沒有我這娼婦,那日鎮北王手握證據來找侯府清算,隻怕霍家全家都得下大獄吧?怎麽說我也算是侯府的功臣……”


    這話的確不假,若不是霍雲霄為了讓她看清整個霍家的真麵目,故而用手中證據交換沈惜荷一夜侍奉,不然整個霍家還真因這事兒不好脫身。


    “你……”


    霍老夫人一時間被噎得說不出話,身子氣得直抖。


    一旁的婆母宋氏,指著沈惜荷怒罵道:“你這不要臉的娼婦,還敢頂撞長輩,我定要叫安兒把你休了!”


    宋氏本以為她提及休妻沈惜荷就會怕,可哪知沈惜荷眉頭都未眨一下道:“要世子休了我?也罷,既然這侯府既然容不下我,媳婦這就收拾東西迴娘家,不知道婆母可否能把我庫房的鑰匙歸還於我?”


    沈惜荷無比誠懇的伸出手,問宋氏要庫房的鑰匙。


    宋氏愣住了,往日她一提休妻,那沈惜荷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隻知道跪在地上求饒哭泣,如今倒是像長了一身反骨。


    至於庫房鑰匙,宋氏是萬萬不願意給的,這些年她掌控著沈惜荷的嫁妝,早就當成她自己的東西在揮霍了,如今讓她吐出來,她不甘心,也不敢!


    若是被發現她這婆母動了兒媳的嫁妝,隻怕走出去脊梁骨都要被戳彎了。


    宋氏為了拿捏住沈惜荷,隻得故技重施,故意戳沈惜荷的心窩子:“好好好,你要走便走,可淵哥兒必須留下,如今他姓霍,不管怎樣,你都沒有理由帶走他!”


    沈惜荷微微眯眼,想用淵哥兒來拿捏她,逼她忍氣吞聲就範,倒是宋氏常用的手段。


    她故作一臉警惕,順著宋氏的話問道:“你們想對淵哥兒做什麽?”


    宋氏輕蔑一笑:“自然是要送到莊子上去,難不成你還想我們霍家把他當金尊玉貴的少爺養著?若不是你狐媚,把安兒迷得神魂顛倒,否則他怎麽會執意要留下你這偷人生的孽障!”


    “就算安兒不能生,大不了我們再從宗族裏過繼一個孩子,也比讓你生的這個野種占著嫡子的名號強。”


    沈惜荷心中一陣惡寒,她們明明都心裏清楚,這霍淵是林秋蓉和霍啟安叔嫂亂倫的產物,是正正經經的侯府血脈,卻故意裝作不知,麵不紅心不跳地在這裏誆騙她,威脅她,當真是無恥!


    這一世,還想拿捏她?


    做夢!


    她點了點頭,眼底沒有絲毫猶豫:“我同意把淵哥兒送到莊子上去。”


    一瞬間,鬆鶴堂內鴉雀無聲。


    老夫人和宋氏對視一眼,像是見鬼了一般難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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