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叢文看了看祁明的臉色,又看了看裴鳶。裴鳶倒是大大方方地坐了下來,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也不喝。


    他神色淡定自若,柳叢文沒從他的臉上看出什麽不自然。


    可就是這樣,柳叢文心裏越發的慌起來。兩個人旗鼓相當,他不就成了夾在中間被拿捏的那個嗎?


    “裴世子最近在忙什麽?”祁明笑嗬嗬地看著裴鳶,率先開口問道,隻是他的笑意不達眼底。“聽說前些日子,裴世子幫著淑儀在京外照看那些命婦,真是辛苦你了。明明有家卻不能迴,也是淑儀她太過任性。”


    裴鳶挑唇輕笑,望著祁明不說話。


    祁明這話裏真是暗藏玄機,給他挖坑呢。


    那麽多的命婦,讓他一個外男“照看”,他若是應承了,這話傳出去,他不就成了整個京都官員們記恨的對象了嗎?而且,他是淑儀的兄長,可以說淑儀任性,他隻是淑儀的下屬,應承這種話就逾越了。


    “多日不曾見四公主,不知道公主最近如何?”


    祁明一怔,若是之前裴鳶對老四感興趣,他還能覺得裴鳶是想攀附於他。可現在諸多事情之後,他可不覺得裴鳶還想與他同一個陣營。


    之前自己為了拉攏他作了那麽多局,邀他都沒有來,楚家的局他來了,可楚家的人隨後也都進去了,害得他損失一名狗腿子。他雖然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這事與裴鳶有關,可人一旦有了懷疑之心,就無法共事了。


    再加上之後裴鳶對淑儀唯命是從,還拔了他的人的舌頭給他送來,這就已經足夠讓祁明覺得,裴鳶已經站在淑儀那邊了。


    想到淑儀,祁明冷笑。


    “裴世子,珍兒怎麽說也是當朝公主,是你可以隨意過問的嗎?”祁明的聲音有點尖銳,似是動了怒。


    柳叢文正自覺給自己倒茶,聽到祁明忽然揚起的聲音,他嚇得手一抖,茶壺裏的水灑了一桌,他手忙腳亂地起身,忽然靈機一動,道:“殿下,裴世子,微臣這衣裳濕透了,先失陪了!”


    祁明睨了他一眼,柳叢文立馬坐了下來,道:“其實也沒有多濕,您聊,您聊。”


    其狗腿的程度讓祁明不恥,不免懷疑他是不是一棵牆頭草,誰施點壓就往哪邊倒。


    “柳大人,這次江州夏澇,你們柳家功不可沒,想必,賺了不少吧?”祁明涼颼颼道,這話說得柳叢文後背汗毛豎起。


    柳叢文咽了咽口水,道:“這......我也不知道啊。殿下您也是知道的,家裏掙錢的生意都是我二弟在管,我就負責做個好官嘛!”


    柳叢文這麽說著,還靦腆地笑了笑。


    “還好我不負皇上所托,雖然這麽多年沒有什麽大的功勞,但也沒有出現過像江南土地兼並那樣的大事。”


    祁明的臉色一黑,他看向柳叢文的眼神變得銳利,不知道柳叢文是無意還是故意,竟然提到了江南的事情。雖然皇上明麵上沒有追究他,但那些被處理的官員裏,有許多是他的人。這是心照不宣的事情。


    “柳大人就這麽得過且過嗎?”祁明眸子盯著柳叢文。


    柳叢文脊背發麻,心想,自己不得過且過還能怎麽過?他都已經二品大員了,家裏還富可敵國。總不能還妄想弄個爵位坐坐吧?


    “瞧殿下說的,臣也沒有得過且過啊!都說‘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臣這不是在努力嗎!”


    努力地散財,搏民心。


    不僅是柳顏歡在做這件事,他自己也在努力。比如在徽州老家出資修路啊,在通州打通商路啊,他可是很努力地在為自己攢人品呢!


    女兒說的對,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他得為自己多攢攢人品。若是真的到了不得已的時候,皇上就是看著沸騰的民心,也得掂量掂量,要不要饒他們柳家一命。


    金銀之前,命才是最重要的。


    都說銀子好,銀子確實好,可為了銀子起的爭亂實在太多。


    祁明見他東扯西扯,就是沒有一句自己想聽的,冷笑地打斷他。


    “柳大人,本宮這兒有一樁生意,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與我做?”


    柳叢文幹笑道:“殿下,臣也說了,家裏的生意不歸我管啊。要不,下次您找我喝茶的時候,我把我二弟叫來?”


    他二弟為了生意經常全國亂跑,能和祁明坐在一起喝茶就有鬼了。


    祁明嗬嗬一聲,“看來柳大人是看不上本宮這樁買賣了。”


    柳叢文一副“您怎麽可以這麽誤會我”的表情看著向祁明。


    “殿下!臣可不是這個意思,臣是真的做不了主啊!”


    祁明麵上怒氣不散,本來看到裴鳶就讓他想起那半截舌頭,已經很不爽了。結果柳叢文還如此不知好歹。


    他心裏也知道,拉攏人不簡單,他都親自來見他了,他竟然還將裴鳶帶過來!這已經不是不想合作了,而是壓根沒將他放在眼裏!


    “柳大人,你好自為之。”


    祁明撂下話,拂袖離開。


    柳叢文後怕地坐在凳子上,桌麵上的水已經被裴鳶用帕子擦幹了。


    他捏著袖子擦了擦頭上的虛汗,“這可如何是好。”


    “柳大人,喝杯茶壓壓驚。”裴鳶將自己麵前沒動的茶推到他麵前,“車到山前必有路,無需太過擔心。”


    柳叢文喝了口茶,心想你是不用太過擔心,你可有淑儀做靠山呢。小白臉長得好看就是好,他要是再年輕個十歲,倒是有這樣的自信。


    “今日麻煩世子了。”說著,柳叢文這才緩緩意識到,自己女兒和裴鳶的關係似乎不簡單?不然,她是怎麽請動裴鳶的呢?


    要知道,現在裴鳶在朝中眾位大臣中的風評,可不是很好。


    都說他居功自傲,目中無人,很難相處。


    柳叢文謹記女兒的教誨,低調做人,不去參和那些黨派之事,卻還是聽到了這樣的話,可見大家對他的評價多麽負麵。


    “不麻煩,舉手之勞。”


    柳叢文狐疑地和裴鳶一前一後地走出茶樓,心想,他和自己出來,那不是頂掉了自己麵對祁明時的壓力嗎?那不就相當於得罪了大皇子嗎?這是哪門子的舉手之勞啊。


    柳叢文恍恍惚惚,隻覺得裴鳶重新定義了舉手之勞這個詞。


    和柳叢文分別,裴鳶去食香齋買了點招牌糕點迴去。路上,他看見紅綢鬼鬼祟祟地跟著一個男子進了巷子。


    裴鳶眉頭輕擰,看了看四周,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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