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兩句算了,與其說是在跟銀霄說,不如說更像是在自己開解自己。


    看著她還對自己怒目而視,一副抓奸在床的模樣,氣得臉都漲紅起來,看起來,真是動了真怒。


    “都是他們叫的,我一個都沒碰。”


    他壓低聲音,不知怎麽的,也覺得有些怪異起來。


    怎麽聽起來都像是一些男人偷腥後的狡辯。


    銀霄果然不相信,一把甩開他,往屋裏走。


    魏承拉住她:“去哪兒?”


    “迴去。”她冷聲迴答。


    “留在這裏做什麽,看你嫖妓不成?”


    魏承語塞,臉一陣白一陣青。


    他氣急反笑,他至於為了這檔子事遮遮掩掩麽,沒幹就是沒幹,他想找刺激,方法多的是,殺人,打仗,哪個不比躲在這裏找妓女強?


    還懷疑他找男人——


    他幹笑兩聲,果真是倒反天罡,他還沒質問她來這裏做什麽,她倒是先扣了兩頂帽子在他頭上。


    等魏承跟著自家身懷六甲的女人進了廂房,他的臉驟然黑了下來。


    廂房裏一片狼藉,地上,榻上散落著不知道是她還是別人的衣服和配件,床榻上帳幔掩映,紗帳微微抖動,映出裏頭交疊的人影。


    她“啊”了一聲,臉色大變,一邊扶著肚子一邊轉身將身後的男人往外推。


    “出去——你先出去——”


    推了兩下推不動,抬頭一看,魏承臉色緊繃,肌肉幾乎都在抽搐,眼神好像要殺人,視線掃過滿室狼藉,最後落在她身上。


    男人的大手捏住她的手腕,把她往外拖。


    “鬆手——”


    她手腕被他捏得通紅,很是有些疼,她低聲道:“憑什麽你能來,我就不能來!”


    眼淚不自覺溢出來,她吸著鼻子解釋。


    “蘭溪喝醉了,不能留她一個人在這裏,她如今孤身一人在洛陽,你瞧瞧咱們要不要書信一封給她哥哥,讓她家裏人接她迴去?”


    他陰惻惻冷笑一聲。


    那女人的事情關他屁事,一想起十有八九是她帶著銀霄來這烏煙瘴氣的地方,他連殺人的心都有了。


    銀霄見他不說話,側臉陰沉,下顎繃得死緊,目不斜視地往外走,心裏有些打鼓。


    他不會真的生氣了吧?


    她心裏又有些不忿,自己還沒怎麽樣,他倒是一副要吃人的樣子。


    憑什麽嘛。


    他不會真的生氣了吧?


    世風如此,男人大都看重女人的貞操,他莫不會以為自己真的和別人——


    “我什麽也沒做......”她低聲道:“就是喝了杯茶,聊了點佛經裏的佛法。”


    ......


    良久的沉默。


    魏承忽然笑出聲。


    聊佛法。


    比他剛才的迴答還要搞笑。


    他也不信。


    有時候他覺得怎麽跟女人相處真的是很複雜的事情。


    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


    難怪有位夫子說過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把她箍得太緊了,她不願意,總是覺得自己在關著她,要是沒注意,不小心冷落她了,她又不高興。


    疑神疑鬼以為他在外頭有了新歡,上躥下跳地要給他上眼藥。


    看他一直不說話,神色奇怪地看著她,銀霄壯著膽子,色厲內荏道:“看什麽!”


    他有些頭疼,別過臉,歎了口氣。


    “我都說了我什麽也沒幹?”她皺眉,有些心虛道:“你不信我!”


    雖然她一開始進來時確實想著要報複他,找幾個男人來,但是她確實也什麽也沒幹吧。


    魏承嗬笑一聲。


    “我信。”


    魏承唇角勾起僵硬的弧度,盯著她,一直把她盯得有些心虛。


    他一字一句道。


    “王銀霄。”


    “以後再敢來這種地方。”


    他頓了頓,極力緩和道:“你叫幾個,我就把他們的手腳都打斷。”


    “還有你那個什麽蘭溪,要是再敢攛掇你來。”


    “你還真跟過來。”


    “她的腿,也打斷。”


    銀霄打了個寒噤,半晌,木著臉“哦”了一聲。


    看她一臉不屑,魏承太陽穴又抽起來了。


    奈何她如今是落了灰的豆腐,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


    魏承給她拿了一副幕籬帶上,薄紗遮住麵容,旁人看起,隻看得出身形輪廓,他讓人去給席上遞了話,不等人出來送,便抓著她的手往外走。


    迴了宮,他用力一把拉上寢殿的門。


    “砰——”


    巨大又沉悶的聲音在空曠華麗地殿中迴響。


    兩人坐在馬車裏一路迴來,氣也都消得差不多,僵持著一前一後進殿,殿中的侍女紛紛有眼色退下。


    她在床上坐了下來。


    聞著她身上的脂粉氣,他氣又不打一處來,“去洗幹淨。”


    她站起身,往浴房走。


    他皺眉盯著她的背影。


    等銀霄被宮女們七手八腳地伺候著洗了一遍,穿好衣服出來時,宮人說丞相已經走了。


    說是前殿有大臣有事要麵見他。


    走了也好,杵在這裏她看了也堵得慌。


    帶著九思和沛霖用了晚膳,她又檢查了一遍他們的功課,兩個孩子都很好,學什麽東西都很快。


    聽說朝廷已經在準備南巡的事宜,她摸著還有兩個月就能臨盆的肚子,開始暢想起出去玩的日子。


    南巡能去好多地方啊,揚州,荊州,蜀中。


    雖然魏承嘴上說著帶她出去散心,實際上很可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但是還是不妨礙她的高興。


    到時候他可以忙他的,她自己出去逛。


    反正有他沒他其實沒什麽太大區別。


    魏承專門抽出一天時間,拖著她去看翻修快完工的禦舟。


    百丈寬的大運河上,船體巍然好像一座大山停泊在河麵,十幾道桅杆撐起皮帆,高聳翹起的船頭一直到船尾的甲板上,光是容納人數就可以達到上千人。


    記不清楚負責建造禦舟的工匠在一旁說的話了,有魏承聽著就夠了,幾個負責的工匠一字一句弓著身子在他身旁匯報工作的進度,男人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


    她就負責到處看看發發呆腦子裏遐想一下南巡生活就好啦。


    魏承正聽著幾人講到這船日行多遠,忽然轉過頭問她冷不冷:“河邊風大,要不先上輦車等我。”


    一旁存在感極低的幾名工匠並少府令都立刻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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