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已經冷了,他簡單衝了個冷水澡,上榻前搓了搓手腳,等到熱了些,才揭開被子輕輕上了榻。


    被子另一邊,隆起的小山包動了動,不知道是醒了還是沒醒。


    他吹熄了燈,躺下來,看著對著自己的後腦勺,和那片光滑白皙的後頸。


    今天怕是把她委屈壞了。


    仔細想想,她整日裏也沒什麽人陪著說話,能去的地方也不多,這幾日忙,確實疏忽了她,算不上陳昭嘴裏的體貼。


    拈起一束細軟青絲,是白日裏在那隻白瓷瓶裏聞到的花香,味道不夠正,稍微劣質了些,茉莉花香已經幾乎聞不到了,他估摸著之前送她的茉莉香膏也快用完了,迴頭得再命人給她送去些。


    發絲穿過指縫,好像一匹滑膩的錦緞。


    他往她那邊挪了挪,緩緩伸手,將她輕輕攬進了懷裏。


    沈銀霄其實沒睡著,主要是氣的,一閉眼,滿腦子都是他白日裏對自己說的話,還有那張讓她想動手又不敢動手的臉,晚上外頭又人進人出吵到現在,睡醒了又被吵醒,深更半夜正是容易愁腸輾轉的時候,她默默垂淚了半晌,剛止住眼淚不久,忍不住唿出一口濁氣。


    在靜謐的夜裏尤其明顯。


    那手一頓,緊接著,沈銀霄聽到魏承的聲音從耳後傳來:“還沒睡?”


    有些生硬,又夾雜著幾絲故作的溫柔。


    令人皺眉。


    她本來不想迴應,準備裝睡敷衍過去,可是一想到以後的日子,總這麽下去不是辦法。


    她“嗯”了一聲,帶著濃濃的鼻音。


    男人再遲鈍,也很快察覺到她聲音裏的不對勁,微微起身,扶住她的肩膀,伸手撫摸她的臉。


    柔和的麵部輪廓,小巧挺巧的鼻梁,微微有些腫的眼睛和帶著濕意的眼睫。


    她偏頭躲開他的手,他一頓,收迴手,有心想沒話找話,放緩語氣,柔聲細語道。


    “哭了?”


    她最煩這廝每次惹事後還若無其事地明知故問,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冷冷迴答:“沒有。”


    他瞬間語塞,沒說話,也沒再碰他,就這麽躺著,兩人之間憑空多出了一掌的間距。


    魏承本想著讓她說出自己哭了,然後他再好言好語地安慰一番,委婉地告訴她自己誤會她了,讓她不要往心裏去。


    事後再買些吃的用的玩的送些給他,陳昭說了嘛,體貼嘛,要讓她感受到他對她的好嘛。


    他忽然想起自己好像忘記問陳昭怎麽體貼了,眉頭緩緩皺起。


    隻是這些都不重要了,沒想到她否認得這麽幹脆。


    他閉上眼,心裏也憋了口氣。


    同床異夢貌合神離最是要命,簡直讓人如芒在背如坐針氈,她翻來覆去睡不著,又想起以後可能每日都要這樣,一想起來,就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她不能一輩子都這樣,渾渾噩噩,掌控不住自己的人生。


    魏承也睡不著,那股困勁早就過去,現下也隻是閉目養神,心裏盤桓著一口氣,不吐不快,又不知道如何說起,正煩悶時,忽然聽到枕邊傳來柔柔的聲音。


    “將軍睡了麽?”


    他眼睛刷的一下睜開,無比清醒:“沒睡。”


    轉頭看向她的方向:“怎麽了?”


    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裏,看不清少女臉上的表情。


    他繼續問:“身上不舒服?”


    伸手就來摸她的額頭。


    還好,不燙。


    他的手也沒挪開,依舊附在她光潔的額上,似是忘了,又或是鬼使神差的留戀。


    明明隻是冷戰了一天,卻好像很久沒有沒有好好說話了。


    她垂眸,任憑他溫熱的掌心撫摸自己的額發,指尖還殘存著微涼的水汽,帶著北地露水的清洌,流連在她鼻尖。


    兩人唿吸清晰可聞,若有若無的溫熱濕氣交纏在一起。


    “沒有不舒服。”她語氣綿綿的,“聽你們議事,不困。”


    能說出一句長句,這是服軟的表現。


    魏承聞言心裏那口氣瞬間風流雲散了,伸手將她攬進了懷裏。


    她沒有掙紮,乖乖地窩在他懷裏。


    甚至挪了挪手臂,給自己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像一隻冬日裏窩在暖爐旁的橘貓,軟綿綿,乖糯糯。


    他又發現了她一個讓人喜歡的點。


    陳昭說的果然有點道理,對女人體貼些,多哄哄。


    確實有效果。


    “我知道你不想待在這兒,明天,我派人送你迴幽州,軍中吃喝都比不上家裏。”他捏了捏她的腰窩,“都瘦了。”


    她忍不住抬頭,心裏一陣激動:“真的?”


    他“唔”了一聲,揉了揉她的腦袋,先是笑,然後笑意淡了下去,眉頭微蹙:“這麽高興?這麽不想跟我在一塊?”


    她一頓,低聲道:“沒有,我是怕我在這裏影響你們的正事。”


    “你能影響什麽。”他哼了一聲,話雖這麽說,確實也該將她送迴去,幽州總比這裏好,花應該長在溫室,隻有雜草才飄零在曠野。


    “那我爹娘......”見他似乎心情不錯,她見縫插針。


    “放心吧,你爹娘迴家了,好吃好喝住著,我給他們安排下人服侍,不會讓他們受苦受累。”他道。


    說是服侍,隻怕是監視才對,這樣一來,她再想把爹娘接走,幾乎就沒有可能了。


    她嘲諷地扯了扯嘴角,終於問出她最想問的問題:“那我呢?”


    魏承撫摸她背後如瀑的長發,懶懶道:“你有新窩了。”


    她失望地垂眸。


    “比你那小破院子好多了,迴了幽州直接住進去,裏頭什麽都有,吃喝都不用你操心。”他撓了撓她軟軟的下巴肉,想了想:“想去看你爹娘也可以,不過晚上必須得迴家,有宵禁。”


    他覺得這個決定已經很通情達理了。


    他口中的新窩是去年買下的一座新宅,坐落在範陽城東,新宅毗鄰著他手下的一座莊園,他索性將兩處打通成一套更大的宅子,修繕了大半年,宅子分內宅和外宅,有山有水,亭台樓閣鱗次櫛比。


    他不喜歡祖宅,從前是魏安還在,加上槐葉街的那套還有軍營裏輪流住,今時不同往日了,他自然要置辦一套新的,而且萬一以後添丁加口,雖然說他並沒有要沈銀霄現在就有孩子,但是總有個萬一呢。


    自然要換套大的。


    “我想什麽時候去看他們,就能什麽時候去?”她沒想到他會這樣輕鬆答應。


    “嗯。”


    他想了想,聲音溫和:“那些營妓,你不喜歡看到她們待在軍營裏受苦,那便放了吧,她們都是被牽連的罪奴,明日我把奴籍給她們消了,放她們離開,讓她們自去謀生,如何?”


    沈銀霄緩緩撐起身體看著他,嘴巴張得老大。


    看著她傻兮兮的樣子,他嗤笑一聲,唇貼上去,伸舌勾住她軟軟小小的香舌,吸舔半晌,相連的唇齒間,水聲潺潺,透明津液順著香軟的唇角蜿蜒而下,被他一一舔淨。


    若不是置氣大半日,他早就想一親芳澤,索性也不困了,將她整個抱起來,讓她坐到自己的小腹上。


    “我好不好?”


    她咬唇,點點頭,紅唇腫脹晶瑩。


    他捏著她的手,貼在唇邊親吻:“那在家乖乖等我迴來。”


    終究還是要住到他的宅子裏,開不了店,花錢還得手心朝上靠他給予,她嗯了一聲,半晌後,忍不住提醒:“將軍打仗,也要小心,早日凱旋。”


    魏承聽得欣慰,手滑進她輕薄的衣衫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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