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沈銀霄笑答。


    “吃飽了?”沈銀霄準備起身,“吃飽了,我們就走吧。”


    兩人起身,出了雅座,順著二樓的走廊往下樓的樓梯走去,身後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軟布鞋底在漆木的地板上摩擦,發出“篤篤篤”的聲響。


    “娘子留步。”


    沈銀霄轉頭,是方才端著賞金打賞的侍女。


    高門望族的侍女,穿衣打扮也比小門小戶的姑娘華麗端莊,比許秋和的乳母,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蘭提望了沈銀霄一眼,又看了侍女一眼。


    侍女看也沒看蘭提,隻定定看著沈銀霄,躬身道:“我家女郎請娘子移步一趟。”


    蘭提皺眉:“你家女郎要是想說什麽,就讓她過來說,做什麽要我們去她那裏。”


    侍女臉色不變,臉上依舊掛著疏離倨傲的笑,聲音卻冷了幾分:“這位娘子說話別太衝,我家女郎出身名門,拋頭露麵是下等人才做的事情,隻能先委屈沈娘子了。”


    蘭提在這裏待了這些天,哪怕是在店裏賣豆花,客人也都是客客氣氣的,少有這樣頤指氣使的,更何況,還是被一個大戶人家的下人頤指氣使。


    她拉著沉默不語的沈銀霄就要走,沈銀霄跟著她轉身離開。


    身後侍女臉色一青,“你們......”


    果然是大胤最偏僻苦寒之地,人也如此的無禮!


    想他們王家,在長安,哪怕是王家的家奴,五品以下的小官小吏見了也是要恭恭敬敬的,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頭,竟也敢對她如此不敬。


    對她不敬,便是對她身後的主子不敬,想到這裏,侍女臉色越是鐵青。


    沈銀霄走了幾步,忽然停下來,拉住了蘭提。


    王媛君是魏家都要小心款待的貴客,蘭提身份不明,再者家裏人又多,還是不要惹事的好。


    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人都說背靠大樹好乘涼,魏承倒是願意照顧她一二,隻是一旦觸犯了他的利益,魏承是大樹還是風雨還要另說。


    “我去去就迴,你先去買了肉和菜迴家。”


    蘭提皺眉:“他們人多勢眾,我陪你去。”


    “不用,你先迴去。”


    “不行......”


    侍女不耐煩:“你們有完沒完,我家女郎又不會把你們怎麽樣,拉拉扯扯,丟人現眼。”


    沈銀霄覺得有時候得忍,有時候沒必要忍,冷冷看了一眼臉色寫滿不耐的侍女。


    “我願意去見你家女郎已經是賞你臉了,閣下不過也就是一個下人,你主子未必就會因為我早去一刻便對你高看一眼,你又何必這樣急不可耐。”


    侍女語塞,神色一滯,臉上一陣白一陣紅。


    沈銀霄和蘭提跟著侍女走了過去。


    雅間門口,還站著一個侍女,見到她們來,拂開紗簾請沈銀霄進去,沈銀霄進去後,才發現,裏麵還有一道紗簾,隔開了沈銀霄與雅間內的人,王媛君和魏承並坐一桌,許秋和坐在王媛君下首。


    紗簾朦朧,望不清臉上表情。


    許秋和從小被奶娘撫養長大,奶娘慘死,那帶著血的屍體送迴許家時,她大病了一場。


    如今,病體初愈,再見沈銀霄,她眼底恨意一閃而過,恨不得立刻讓人將她按在地上,拔了指甲,敲斷骨頭,送她去見周媼。


    她娘曾勸她算了,畢竟下殺手的是少君。


    可是她殺不了魏承,甚至沒法恨他。


    她爹還要輔佐魏承,她的堂兄弟們也在魏承麾下出力,她隻能將刻骨恨意轉移到沈銀霄身上。


    她爹娘都說過不要再追究,可是她做不到,每每想起周媼是見了她受委屈而跑去給她出氣,卻被一劍殺死,她就心如刀絞。


    “今日真巧,沈娘子竟也來吃茶聽曲。”王媛君笑意盈盈,紗簾後的身體微微一動,與一旁挺拔的男子身影靠攏了些,“要是早些看到,我便讓仲煬幫沈娘子買了賬了。”


    侍女翩翩進來,素手挽起紗簾。


    沈銀霄這才看清了魏承臉上的神色。


    他抬起眼,微帶了些涼意的神色瞟過沈銀霄,垂眸,抿了口茶,沒有說話。


    沈銀霄垂下眼,嘴角擠出淺淺的笑,“本也無意打擾女郎和郎君。”


    “實不相瞞,今日是我的生辰,以前在家裏,都是家裏給我操辦生辰宴,請一些同齡好友聚一聚的,如今我來幽州小住,在這裏也沒什麽朋友,仲煬怕我不習慣,就帶我出來玩,說是這裏的茶水和點心比別處的好吃些。”


    沈銀霄抿了抿唇,不知道該說什麽,隻好道了喜。


    許秋和忽然笑了一聲:“姐姐聽,那台上的戲子得了賞,唱得反而就不如方才盡心了,可見對這些人,就像是養狗,不能太好,太好了,他們就怠慢不尊敬了。”


    王媛君挑眉:“是麽,我方才顧著和沈娘子說話,沒細聽。”


    許秋和道:“聽說沈娘子從前是青樓唱曲兒的,唱功比這台上的還要好,正好趕上今日王姐姐的生辰,許娘子不如給咱們唱一首,以娛眾人,也不知道我們有沒有這個臉麵,能聽到沈娘子的曲。”


    王媛君遲疑,轉頭問魏承:“仲煬若是覺得不妥,便罷了,這曲也不是非聽不可。”


    蘭提聽不下去了,“是你們唱還是別人唱,你們問過別人的意思了麽,你問他做什麽?”


    沈銀霄一把扯住她,阻止她再說下去。


    沈銀霄看向沉默不語的魏承。


    魏承倒了一杯梨花白,酒杯在他骨節分明的指尖緩緩旋轉,澄澈酒液在琉璃杯中蕩漾。


    自從沈銀霄進來,他的嘴角便掛著一絲玩味。


    望向沈銀霄的眼神,也帶著一絲絲的涼,像是這接連幾日的大雪,沁入肌理。


    “這位娘子說得對,問我做什麽?”魏承笑著哼了一聲,隻是那雙好看的鳳眼中,絲毫不見笑意,涼薄地看著眼前臉色微白的少女。


    沈銀霄今日穿了身鑲著兔子毛領的赤色芙蕖暗繡上襖,下罩玄色繡百蝶散花裙,腰間同色腰帶係成一個大大的蝴蝶結,勾勒出不盈一握的腰肢。


    她輕輕一動,鬢邊低垂斜插銀蝶步搖便顫顫巍巍,楚楚可憐。


    亭亭玉立站在那裏,更顯得體態修長,宛如一支出水芙蓉。


    隻是她臉色不佳,否則就算是完美。


    他喜歡聽沈銀霄唱曲給他聽,尤其是在床上,脫了衣服窩在他懷裏,給她唱北境小調,那體態,那聲音,那勾人的眼波,他每每見了都情難自抑。


    可是,今天不行。


    明明知道許秋和有意刁難,可是嗬斥的話,卻說不出口。


    一股鬱悶擋在胸前。


    他越看越覺得心煩意亂,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冷冽的酒液滑下喉嚨時,沈銀霄的聲音虛浮飄來,擊碎了他最後一點耐心。


    “王娘子想聽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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