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縫隙中推出來一個相框,駱嘉白用腳將相框扒拉到一邊,等陸黎也爬出來之後精疲力竭地鬆開手。


    “倒計時快要結束了。”


    幾人在桌上要蹲下壓低身體才能維持平衡,屋頂的繭蛹接連砸在地上,每碎開一個,都從裏麵發出尖銳刺耳的貶低和辱罵。


    “相框上寫的是什麽?”


    “左邊的像人手,右邊這個是不是兔子的爪子?下麵有兩個糊在一起的黑點,感覺像兔子的名字!”


    陸黎拿出鏡片對著相框,上麵的字瞬間變得清晰:


    【按時吃藥協議】


    甲方,是女孩的手印。


    乙方,是兔子的爪印。


    乙方還有個署名:電池。


    陸黎將相框、毛氈兔和草球都堆在一起,開口道,“你叫電池,對嗎?”


    手環上的倒計時終止,噩夢變成碎片結束。


    這層也空蕩得可怕,地上躺著一個造型奇特的女孩,她頭頂著兩隻完全不對稱的兔子耳朵,正揉著眼睛爬起來,看向陸黎,“你喊了我的名字?除了她,你是第二個喊我名字的。”


    她站起來時踉蹌了下,左腿仿佛沒有知覺,“咚”的一聲重新栽倒在地。


    耳朵一隻正常立起,一隻則從根部被撕扯出傷口和血痕,像層沒有感知的皮一樣垂下。


    駱嘉白蹲在她麵前,搭了把手讓她找個舒服的姿勢坐好。


    “你想找幸福王冠實現的願望是不再有傷口嗎?”


    “當然不是這種小事,這點傷算不了什麽。我就是在這裏休息一下,等有了力氣還要接著往上爬。”電池在身下摸索,嘩啦撒出了一地的藥片,她又繼續尋找,終於抽出了好幾張紙,“想要完成的願望,我都寫在上麵了。”


    駱嘉白麵色複雜地接過,和隊友們一起看。


    宣傳單疊在最下麵,上麵是幾張日記:


    【??日記】


    【和她在一起,是我最開心的日子。我不用學會轉圈,也不用學會握手,她就會給我吃的,還有各種各樣的玩具。】


    【她總是哭,我知道她生病了,需要在家裏養病,所以才有這麽多時間陪著我。快吃藥吧,按時吃藥,病就能好起來了!】


    【我真討厭她的家人,一個是隻會大喊大叫哭鬧的人類小孩,一個是喋喋不休的壞女人。他們一說話我就能感覺到她的負麵情緒劇烈起伏,這真的是一家人嗎?】


    【爸爸和媽媽迴家待了幾天,這兩個家人給她帶了很多禮物,他們倒是不錯,就是留在她身邊的時間太短了,很快就離開。今天外麵的陽光很好,我感覺她最近在我的督促下按時吃藥好像康複了一點,臉上也有了笑容,今天還主動提出要出去走走,太好了!】


    【壞女人把她推倒在地,打了她。還抓著我的繩子,勒住我的脖子送迴了我一開始待的房間,這個房間的主人是小男孩。好恨他,他嘴裏發出的高分貝聲音讓我渾身刺痛,他抓爛了我的耳朵。我用力咬他,他一手的血,尖叫著把我從二樓陽台扔了下去。】


    【她衝出來把我撿了迴去,每天哭得更厲害,甚至開始傷害自己,她的手腕、脖子上也有血了!我製止了一次,又不停地發生!怎麽迴事,是藥失效了嗎?到底怎麽才能讓她的病好起來?我每天都很擔心。】


    【我找到了幸福世界,它的宣傳單寫得如此美好。雖然我的體檢沒有合格,但是我必須要實現願望!這兩天爸爸媽媽迴來了,他們每天都陪著你,我也能離開幾天。】


    【現在離幸福王冠一步之遙。等我迴去找你。】


    陸黎將宣傳單反過來,看著電池的願望:


    【找到徹底治好病的藥,如果可以的話,請多給我幾瓶!她有時候心情不好會不肯吃藥,還會把藥偷偷扔進垃圾桶,所以拜托多一點餘量,我會監督她的!】


    “真該死。”駱嘉白把幾張紙還給電池,又偷偷將眼淚抹在衣服上,“如果擺脫不了這種窒息的家庭環境,她的病……”


    永遠也好不了。


    這種消極的話,在他看見電池亮晶晶又充滿希望的眼睛時,又不忍心說出來。


    手環震動,送來好消息,卻沒人有心思去查看:


    【關鍵道具探索進度:+1】


    米瑞拉兌換了兩張紙,咬破手指在紙上畫上圖案。


    圖案完成,手指上的血口消失。


    她蹲下來,把兩張紙塞進電池緊緊捏著的幾張紙中,“如果有機會迴去。”


    “把這兩張紙放在你最討厭的那兩個人房間裏。”


    “他們會有報應。”


    做的惡越多,報應越大。


    電池感激地抓緊這兩張紙,“謝謝!”


    駱嘉白迴頭看了眼正互相攙扶,一瘸一拐往這裏走來的孫海和夏樂,他看向陸黎,還沒說話,陸黎已經上前一步幫他擋著。


    “我幫你看看傷口,不會疼的。”駱嘉白的掌心分別貼在她的耳朵和腿上,異能的光亮一閃而過,他重複道,“以後都不會疼了。”


    當孫海兩人終於走過來。


    駱嘉白同時鬆開手,對滿臉驚奇的電池輕聲說,“你摔骨裂了,我這種治療方法會慢一點,休息半天就能徹底好了。”


    “耳朵立起來了!腿也沒有那麽疼……這是怎麽做到的?好厲害。”電池貼著駱嘉白同樣的白色長耳朵,輕輕問,“你是兔子,還是保護我們兔子的神?”


    駱嘉白愣住了,半天沒有迴答。


    他沒想到竟然會被問這樣的問題,這種他曾以為隻會發生在陸黎和米瑞拉身上的對話。


    從頭頂傳來陸黎的輕笑,他的肩膀被陸黎擁抱。


    陸黎替他迴答這個自己說會有些難以啟齒的問題,“是,他是保護神。”


    一記直球打過來,駱嘉白臉上火速升溫發燙,他連忙拍拍手站起來,想要捂住陸黎的嘴,“不不不,我不是,你別……”


    “咚咚咚!”


    從玩家們的左邊又傳來和下一層同樣的敲打聲,整麵毛玻璃是這裏唯一的光源,上麵貼著無數隻手,抓著紙拚命地敲。


    電池揉著隱隱作痛正在康複中的腿,看著那些手感慨,“想要幸福王冠的家夥真多呀,你們也是來找它的吧?”


    她伸出手向上方的黑暗指。


    “再往上一層就能到了。”


    “我在這一層停留了很久,上麵總是有從幸福世界傳來的光照下來。但是今天不知道為什麽這麽黑暗。”


    “昨天‘缺條腿’剛剛路過這一層,他根本不休息就往上爬。我想,他今天一定從上麵爬進了幸福世界,他應該拿到了一個幸福王冠。”電池憧憬又羨慕,“等我休息好了腿不疼,就接著往上爬,我要拿到第二個。”


    她說完這句話時,這層的黑霧消散了大半。


    隨著她向一邊挪的動作,身後出現了向上攀登的柱子。


    駱嘉白往前走了幾步,才發現陸黎沒跟上來,他迴頭,“不走嗎?”


    “玻璃有問題。”陸黎走到了玻璃前,他將自己的手與玻璃外的一隻手相貼。


    一兩秒內,他的手掌沒有動。


    玻璃外的手卻往左邊平移了一小段的距離。


    駱嘉白看得一頭霧水,“這什麽情況?外麵的手好像在往後挪。”


    陸黎將耳朵靠在玻璃上,想聽清玻璃外到底在說些什麽,所有聲音卻像蒙了層灰,很吵很大聲,卻一個字都聽不清楚。


    “可能是外麵在向後挪。”


    “也可能是我們在向前移動。”


    陸黎又對比了好幾個手印,都是一樣的結果,他推測,“或者說是我們所處的整個空間,都在向前。”


    耳朵仍舊貼在玻璃上,他突然從黑暗的上一層傳來兩句清晰的對話。


    兩個男人邊打哈欠邊說:


    “最後一個收費站。”


    “一直有車跟著我們,好像還報警了,趕緊開。隻要出了這個收費站,我們就能徹底離開……”


    兩人的交談聲消失,陸黎又聽見裂開的聲音。


    他抬頭。


    看見玻璃正因為外部的不斷敲打,而出現微不可見的裂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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