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經交流下來,夜無眠從連慶口中,旁敲側擊得知了三個重要線索。


    一,洛凡溪和鄱陽宗交情不淺,尤其和宗主韋之瀚相交莫逆,兩人之間甚至能密謀造反之事。有幾個核心心腹知道兩人之間的秘密。但那些心腹在韋之瀚身死之後,神秘消失,不知去向。


    二,洛、韋兩人,在廬山之上應該有秘密基地。兩人共同前往廬山的次數不少,且每次都曆經十天半個月才迴來,隱入廬山中,誰也不知他們具體方位,定是隱在秘密基地中無疑。


    三,二月二蒼龍抬頭之前,韋之瀚神秘消失了一個月,等他再現身,還沒幾日,就被蒼龍尾巴拍死了,連一句遺言也未曾留下,死得有些蹊蹺。


    這三個重要線索,或許可以給夜無眠帶來一些啟發。


    一頓飯吃完,天色漠漠向晚。楚煙抬頭望向廣闊的湖麵,道:“公子,我們是先歇一晚,還是趁著夜色出發?”


    夜無眠轉頭望向連慶,道:“安排老船家了嗎?”


    連慶連忙拍掌,一個老叟走了過來。看他皮膚黝黑,身體幹瘦,滿嘴酒氣,但步子還算穩,顯然是個順通境界的武者。


    “這個是老張頭,送給二位作向導了。他原就是鄱陽湖上的漁者,對鄱陽湖和廬山一帶的情況,比自己襠裏有幾根毛還清楚。當年寧王之亂,兩軍大戰,受戰火波及,家毀人亡,隻剩下了他一人,就投奔到我鄱陽宗。這幾年下來學了些武藝,居然順通了經脈,也是他的一番造化。”


    老張頭打了個酒嗝,低眉順目道:“拜見兩位先生,男先生女先生吃飯畢了未?吃完了出發,船錢不要,賞我一壺好酒足矣!”


    連慶變了臉色,急忙罵道:“宗裏派你出去公幹,你還敢索要好處?老骨頭,找打不是?”


    說著就要打。夜無眠見他也真要開打,笑嗬嗬阻攔道:“連宗主,幹活賺錢,人之常情。況且老人家隻要一壺酒,又有何不可?”


    說著,把桌上未開泥封的兩壇子好酒,都賞給就老張頭。今日夜無眠心中想著洛凡溪的事情,實在無心飲酒,這酒也就剩得多。不賞給老張頭,也還是會被連慶收迴去,還不如便宜了老張頭。


    “既然連副宗主已經安排好了船家,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出發吧。”夜無眠看向楚煙,楚煙笑著頷首迴應。


    收拾完畢,再無多話。夜無眠楚煙施展輕功,輕飄飄從大船上,飛身躍到小船。


    老張頭沒有輕功修為,把兩壇到手的好酒綁在腰上,一左一右,結結實實。從其他嘍囉手裏接過一根長竹竿,插進湖底,勉力撐著,借著竹竿彎曲的勢頭,人就從大船跳到小船了,也不見小船怎麽震動,隻有淺淺的幾圈漣漪,甚是穩穩當當。


    夜無眠心中暗讚:“很俊的登船功夫!”若沒有個半生的劃船走水路的經驗,萬不能施展得這麽漂亮,看來這老張頭是老漁民的身份定然不假了。


    “坐穩了,發船了。”


    老張頭撐著船,推開波浪,順著水流往北去。夜無眠、楚煙二人立於船上,溶於夜色朦朧。


    小船不大,也能躺下。揮手作別連慶,夜無眠躺下,也唿喚楚煙道:“煙兒,不妨也躺下歇息會兒。”


    說完,他大覺不妥。這船雖夠兩人躺下,可躺下後,未免擁擠,受些擠是無妨的,但男女兩人這麽並排緊緊挨著,有違禮教大防。


    猶豫取舍間,卻見楚煙莞爾一笑,也不扭捏做作,收拾衣裙,就躺了下來。兩人並排躺著,手臂緊貼,雖不是春衫薄的時節,不至於肉碰肉,可這般距離,也有些旖旎曖昧,夜無眠大感臉紅。


    聽著她如蘭的吐氣,鼻尖縈繞著她的體香,夜無眠心旌蕩漾。


    本就是十六七歲血氣未定之年,戒之在色,若未能把持住,隻怕會鬧得兩人難看,正準備彈射而起,去跟老張頭待一會兒時,卻聽楚煙幽幽一歎,道:“公子,等你到了廬山腳下,我,也要和你分別了。”


    毫無準備,楚煙突然提到了離別,正處於起身狀態的夜無眠腰背一麻,軟軟地又躺了下來,眼中的光彩,被突然抽去,變得空洞了起來。


    “分別?”


    楚煙聲沉如水,點頭道:“是的,公子,這一趟我出來,時間太久了,家裏有親人,尤其是兄長,對我甚是想念,幾次三番派員來催促我,我實在是架不住了,必須要迴家一趟了。我家住的地方和這裏很遠很遠,兩三千裏路,迴去一次,花在路上的時間,少說就得月餘,在家再待月餘,馬不停蹄再趕迴來找你,又是月餘,再順利,也是百日之後才能相見了。”


    夜無眠聽她說還能相見,這才微微放心。隨即大覺怪異:為何自己對於能和楚煙再會一事,竟如此重視?自己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有些離不開她了?


    楚煙沒有察覺到異樣,忽然自嘲一笑,道:“這也是我一廂情願的看法,也是最順利的情況,倘若不順利,不知還會不會有再見之日。公子,我走後,你會盼著和我再見嗎?”


    夜無眠毫不遲疑開口道:“會盼著。”


    說完,他又有些懊悔。


    自己是要一路前行,去找洛凡溪的生前遺跡,去找夫人的遺跡,乃至去尋找洛湘竹,這個過程,最是要專心致誌,心無旁騖,盼著與楚煙相見,必然分心。


    但言出於衷,話已出口,也沒法撤迴,一時隻好沉默。


    楚煙高興極了。


    “公子,原來你是真的會盼著見到我的,我恨不能抱著你親一口了!”


    楚煙轉過身來,興奮道:“我這次在南昌,見到了家裏的仆人,仆人要求我速迴,我說等我幾日。隨後,我找到你,直到今天,事情大體通暢了,便考慮分別。早上我就在想,我要和自己打個賭,賭分別之前,你會不會盼著見我,倘若你說是,我便親你一口。”


    如此大膽的言論,令夜無眠猝不及防,他愕然,瞪大了雙眼,呆呆說道:“煙兒,你……”


    話未說完,一陣清甜的香風撲鼻,楚煙的發絲溫柔地磨砂著他的臉,柔軟的嘴唇輕輕貼了上來。是清晨的露,是林間的夢,一個甜蜜的吻,吻在了他幹枯得有些皴裂的嘴唇上。


    像小鹿一樣彈開,楚煙美美地笑著,看著夜無眠,月光在她身後柔柔地灑著,滿船的清暉,蕩漾著一槳又一槳的漣漪。


    夜無眠唿吸如箭,一簇一簇。直麵楚煙的目光,避無可避,他隻好找話問道:“倘若我說,我不盼著見你,到那時節,你又當如何?”


    楚煙狡黠一笑:“不如何,也親你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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