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底的長春下過頭道雪後便進入了長達半年之久的冬季,一直過了五月氣溫才會逐漸變暖。


    秦天其實很喜歡這樣的城市,沒事兒就窩在家裏摟著媳婦兒喝小酒,這日子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長春城內外又滿是關東軍,稍不注意就得吃花生米,上峰的任務對於此時的他來說隻能用一句“去他個球”來形容。


    初來乍到,現在最緊要的事情是撈個合理的身份保命才行。


    這兩天外出的時候,秦天琢磨出了一些道道,加上腦子裏的一些殘缺記憶,這個時候最適合幹的事情是當漢奸。


    隻要巴結到東洋人,吃香喝辣不在話下。


    但是想遇見有身份的東洋人難度不小,人家不可能在大街上站著等著他去攀關係。


    這個時候最好的切入點,是想辦法進入到日偽機關,隻是這個選擇有著同樣的問題,毫無根基的他,根本找不著門路。


    所以秦天隻好將門檻降低到最底層,打算先進入警察局混個警棍身份再做圖謀。


    吃光碟子裏的豬頭肉和碗裏的花生米,那半瓶老白幹也見了底。


    給炭盆裏添了一些木炭,又將窗戶上麵擋風的一塊木板挪開一半,便鑽進了被窩打起唿嚕來。


    次日一早,大概八點左右醒來,起床用冷水洗了個臉,秦天才從矮櫃背後的牆洞裏掏出一個布袋。


    布袋裏麵除了十根金條兩個小黃魚,還有七八十枚大洋,秦天拿出一根小黃魚放入胸口的衣兜,然後將剩餘的金條包好重新放進牆洞,最後才仔細數了一下大洋的數目。


    現存大洋一共有七十六枚,秦天找了一塊布條包好五十塊大洋,又將剩下的二十枚藏在床鋪之下,揣好六塊大洋和包好的五十枚大洋,在門口布置好小陷阱後徑直離開了李家巷子。


    從永安橋往北走個十分鍾就能來到通往水源廠的全安橋頭,而橋頭的旁邊有一座俄式院子,裏麵有幾座小洋樓,南關警察署便藏在這裏麵。


    東洋人剛占領長春才一個多月,隨著戰爭的恐懼漸漸消散,整個社會活動也開始逐漸恢複。


    想要將整個城市牢牢掌握在手裏,治安力量就必須增強,在東洋人的安排下,每個區域的警署都要配備一百名警員。


    一下子要增加六七十人,難度不是一般的大,除了那些親日分子和地痞流氓願意去,隻要有點良知的人都不會去當為虎作倀的漢奸。


    再加上每個警署都把這次擴招警員當成了斂財的機會,想穿上那件狗屁,除了要背上漢奸的罵名之外,還得額外的塞錢進去,這樣一來就更沒人願意去了。


    秦天之前踩點了好幾天,這迴終於下定了決心,哪怕背上罵名,也得走上這條不歸路才行,要不然身份信息這個東西根本沒辦法解決。


    隻要順利進入警署,管他以前是幹什麽的,隻要錢到位,統統都會有一個正規的警員新身份。


    來到警署大門給門衛說了聲來應聘警員,立馬就有人熱情的將其引導到人事科填表,然後進入一間等待室裏等著科長麵試。


    秦天來的算比較早的一批,在他前麵隻有三個人,在進入等待室的時候他就將前麵來的三人大致掃了一眼。


    這三人的外貌有很大的區別,一個塊頭不小的大胡子,一個帶著眼鏡梳著中分油頭的讀書人,還有一個態度吊兒郎當的潑皮。


    除了大胡子的年紀不太好猜,另外兩人都差不多二十出頭。


    從他們臉上的表情可以看的出來,大胡子應該犯過事,應該是衝著洗白身份來的。


    小中分眼鏡書生一臉的不情願,估摸著是被家裏逼著才來當的漢奸。


    吊兒郎當的潑皮一看就是混跡在街頭巷尾的那種角色,隻要能活著,對於這種人來說當不當漢奸並不重要。


    秦天沒選擇和三人坐在一排,而是坐在了靠窗戶的位置,透過玻璃看著院子裏的雪景,也能趁機觀察一下警署裏功能區域的劃分。


    這才剛坐下沒多久,屁股跟長釘子的潑皮便湊了過來打探消息。


    “兄弟瞧著不是咱白山黑水土生土長的人,南邊來的?”


    潑皮的隨口一句話就將秦天驚出一身冷汗,要不是剛剛感應到潑皮的心聲,估計會直接將其劃歸到特務一類。


    “來這邊做點生意,哪知道遇見這麽大的事,錢沒賺著,貨還全丟了,眼看著迴不去北平,總得找個營生才行,正巧就住在附近,聽說這裏缺人,這才厚著臉皮報了名。”


    秦天說的聲音不大也不小,剛好屋子裏的人都能聽的清楚,而且這段話說的滴水不漏,讓人找不著破綻。


    再加上這潑皮湊過來探秦天的口風,實際上心裏是想著摸摸他的底,看以後用不用的上。


    秦天一番話沒有任何遮掩,句句都是在正麵迴答潑皮的心中所想,他以為秦天會遮遮掩掩,沒想到居然這麽實誠的直接坦白。


    一聽是個賠了本的小商販,潑皮自然失去了興趣,丟了句“這狗娘樣的世道都不容易啊”,便悻悻然的坐了迴去。


    秦天的坦誠打消了小潑皮的念頭,同時也引起了另外兩人的興趣。


    身材魁梧的大胡子扭過頭朝秦天唉了一聲有些同病相憐的抱了抱拳:“兄弟是做什麽行當的?俺是套車的把式,車和牲口都沒了,這才想著來混口飯吃,俺叫鐵牛,兄弟叫個啥。”


    秦天瞅了一眼大胡子,裝著不好意思的說道:“也就賣點肥皂小雜貨啥的,都是小本買賣,我叫秦天,說不準以後都是同僚了,到時候還得仰仗鐵牛兄照顧啊。”


    鐵牛拍了拍強壯的胸脯,爽朗的哈哈大笑道:“那都不是事兒,我看你這個人實誠,以後就是我鐵牛的朋友了,遇見人欺負你就給我講,保管揍的他們找不著北。”


    “那個,不好意思,我插句話,能不能問問你秦大哥,你來的時候北平情況怎麽樣?”


    秦天看向插話的眼鏡男,感應到他的心聲之後立馬迴答道:“暫時無恙,東北軍和國軍部隊都守在關內,一時半會兒他們進不了關,怎麽,你也是關內人?”


    眼鏡男有些羞澀的擺擺手:“我叫李明義,本地人,有個朋友前段時間剛去北平,所以才問問你那邊的情況。”


    “你這個朋友,怕是相好的青梅竹馬吧。”秦天開玩笑說道。


    李明義害羞的低下頭,跟個娘們似的有些扭扭捏捏,根本就不像是個正經八百的爺們兒。


    三人來了個自我介紹,等待室裏的氣氛也緩和了不少,秦天看了一眼潑皮,很客氣的問道:“兄弟怎麽稱唿啊?”


    潑皮有些不太情願搭理秦天三人,很敷衍的說了一聲“趙三”便不再說話。


    沒一會兒,趙三最先被叫去麵試,等待室裏也陸陸續續增加了一些人,接著李明義和鐵牛依次離開,秦天才靜下心來感應在場其他人的心聲。


    鐵牛根本不是什麽套車的把式,他是城外柳絮山的綹子,不過被東洋人給掏了老窩,和秦天一樣,屬於運氣好撿了一條命。


    李明義身份最單純,就是個普通人家的窮學生,因為家裏實在揭不開鍋了,才走上這條不歸路。


    至於那個潑皮趙三,就是個趨炎附勢的勢利小人,他是投靠東洋人無果才選擇進入警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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