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翎浩撇了陸瑾言一眼,眼神帶著不滿。


    誰讓他多管閑事了。


    “你若是想留在這裏用飯,那就趕緊去洗手。”陸寧晚將沈翎浩的小動作盡收眼底,淡淡的說道。


    她不想留沈翎浩,但是更不想因為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讓沈唯玉來找麻煩。


    “嗯!”沈翎浩立刻變了個笑臉,在顏兒的帶領下去洗手。


    “你不必一味地退讓。”陸寧晚壓低了聲音向陸瑾言說道,“你在我的眼中也是我的孩子,身份也不比翎兒低一頭。”


    “孩兒知道了。”陸瑾言笑著說道。


    不知道陸瑾言到底有沒有將自己所說的聽進去,陸寧晚知道他素來是個有主意的人,便沒有再多言。


    用過晚膳之後,陸瑾言便向陸寧晚告辭:“太子妃的身體還沒有康複,謹言就不繼續打擾了,太子妃要好好休息,保重身子。”


    看出陸瑾言眼中的關切,陸寧晚笑著點了點頭:“你去吧。”


    目送著陸瑾言走出房間之後,陸寧晚轉眸看向了沈翎浩:“翎兒,你也該迴房去做功課了。”


    “母妃……”沈翎浩卻是躊躇地看著陸寧晚,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你想說什麽,就直接說吧。”陸寧晚道。


    “母妃,今日我嬸娘挨罰了。”沈翎浩的腦海中浮現出今芳華被一個看上去五大三粗的中年嬤嬤打耳光的畫麵,神色滿是不忍,“我聽說,嬸娘並沒做錯什麽事情,是被她的侍女連累的。”


    “然後呢?”


    沒有注意到陸寧晚的眉眼間已經壓上了一絲寒意,沈翎浩說道:“既然嬸娘沒有錯,就不該挨罰。母妃,您能不能幫幫嬸娘?”


    “你很心疼她。”陸寧晚的語氣聽不出喜怒。


    “母妃,不是你教導我做人一定得懷著感恩的心嗎?嬸娘對我很好啊。”


    見沈翎浩這麽理所當然,陸寧晚緩緩地笑了笑。


    還好,她已經不對沈翎浩抱有任何的期待。


    所以,她現在除了心寒之外,沒有感到難受。


    不愧是今芳華的親生兒子,沈翎浩關心的就隻有今芳華,絲毫不問她在花神廟裏遭遇了什麽,也更不會關心她的身體。


    “你確實是個懂得感恩的好孩子。”


    看著陸寧晚臉上的笑意,沈翎浩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這都是母妃教導的好。”


    陸寧晚果斷地搖了搖頭:“不,這和母妃的教導沒有關係,這是天性。你是從娘胎裏帶出來的天性,是你親生母親的功勞。”


    又一次聽陸寧晚提起自己的母親,沈翎浩感覺到了一陣悸動。


    確實,他這麽優秀,或許是因為他有個優秀完美的母親呢?


    “翎兒,你嬸娘的事情,我沒有辦法。”陸寧晚淡淡的說道,“罰她的人是攝政王,沒有人可以讓攝政王收迴成命,包括我和你父親。”


    沈翎浩想起沈重夜那張冷冰冰的俊臉,打了個寒噤:“那我可不可以帶一些好的金瘡藥去給嬸娘用?”


    “這個隨你。”陸寧晚抬起手捏了捏眉心,“我累了。”


    “小少爺,太子妃身體尚未痊愈,不能太過勞累,讓奴婢送您迴去吧。”顏兒走上前來,向沈翎浩說道。


    沈翎浩看了一眼陸寧晚蒼白的臉,向她規規矩矩地行了一禮,然後就跟著顏兒一起走了。


    走出屋子後,沈翎浩的腳步倏然停下,看向顏兒道:“你不必送我了,還是去照顧我母妃吧。我可以自己迴去的。”


    顏兒自然是求之不得,點了點頭道:“那小少爺一路小心。”


    那邊,陸謹言獨自迴他住的院子。


    他住在距離陸寧晚的院子比較近的寒梅院,隻需要穿過一片梅林就到了。


    在走到梅林中央的時候,他操控輪椅的手忽然停頓下來,身下的輪椅也戛然一停。


    “跟著我有什麽事情嗎?”陸瑾言頭也不迴地問道。


    從進了梅林開始,他就聽到這林子裏除了他輪椅的輪子碾壓過地麵的聲音之外,還夾雜著很輕很輕的腳步聲。


    “崽兒……”女子顫抖的聲音在陸瑾言身後響起。


    緊跟著,急促的腳步聲就繞到了他的正前方去。


    陸瑾言抬眸看去,隻見一男一女站在他的正前方,看上去熟悉又有些陌生。


    熟悉的是他們的長相,一男一女長得都極為普通,穿得也很樸素,正是他的親生父母。


    陌生的是此時他們看著他的眼神,不再像是從前那般充斥著厭惡,溫和之中甚至還帶著一絲討好。


    “崽兒,你的腿,是怎麽了?”廖氏看向了陸瑾言的腿,“是為了救陸家的那個小姐才傷成這個樣子的嗎?”


    “還用問嗎?肯定是的!”劉五看著陸瑾言,難掩激動,“真是沒有想到小子還有這樣的造化!竟然成為了太子妃的義子!”


    “這跟你又有什麽關係?”陸瑾言淡淡地看著劉五,眼神仿佛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當然有關係了,我是你的親爹啊!”劉五激動地說道,“你是太子妃的義子,我是你親爹。那我就和太子妃也攀上親戚了。”


    對此,陸瑾言不過是不屑地嗤笑了一聲。


    “你笑什麽?”劉五皺著眉頭看著陸瑾言,“難道不是嗎?狼崽子,你可不要忘了,我和你娘還在太子府當下人受苦呢!難道你現在飛黃騰達了,就可以不認我和你娘了!”


    “當初你們想盡辦法要殺了我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你們是我的爹娘?”陸瑾言說起這個,語氣是無比的平靜。


    是那種經曆了徹頭徹尾的絕望之後,喪失了所有情緒的平靜。


    就宛若一灘不會再泛起漣漪的死水。


    “我們什麽時候想殺了你了?你是我們的兒子,你可不能說這麽昧良心的話!”劉五皺著眉頭說道。


    “夏天最熱的時候將我關在房間裏,三天三夜不給我吃喝。”


    “冬天最冷的時候將我像是畜生一樣拴在門外,整整一夜。”


    “隔三岔五地讓我餓肚子,剩菜剩飯給狗吃都不給我吃。”


    “不開心了就打我出氣,罵我是妖孽,讓我早死早脫生……”


    陸瑾言平靜的聲音在梅林裏幽幽地迴蕩,他一條又一條地控訴著,但是那張稚嫩的臉色表情始終冷靜。


    末了,他倏然揚起唇角,笑容無比諷刺。


    “這都不是要殺了我?難道是你們愛我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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