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妙望門下救人,需要幫對方對抗天道糾纏,具體為何物,沒誰能說得清楚。


    他師父、木笑笑都曾經通過感悟,走進天地古門,沐浴道意霞光,流連數十年之久,他師父還順手救下一名好友,安然離去,與他說起時候,輕描淡寫寥寥幾語。


    徐源長思索著打量身上縈繞若有若無光點的憔悴女子,這是即將要散功歸墟的征兆,淩師姐外出多年,已經成就八重樓之境,否則熬不過漫長的歲月消磨。


    他在無留山時候,見過淩芳塵的畫像。


    雁寒林還未晉級七重樓之時,每次與他說起淩師叔,都是一臉的崇拜和驕傲。


    想到已經隕落的雁寒林,徐源長決定出手試一試,以不將自身卷入危機為底限,盡自己的能力救助,當是還人情了。


    徐源長拿出無留山太上長老的身份牌,簡短解釋道:“我是後來加入無留山的徐源長,承蒙曹師兄厚愛,將小弟抬舉為太上長老一職,小弟也就掛一個名,以應對翹角山域其它宗門對無留山的明爭暗鬥,平常都在外麵行走遊曆,不管無留山事務。”


    淩芳塵晦暗的眼神重新亮起,恢複一絲求生之光。


    她自是認得身份牌上曹師弟留下的暗記和氣息,沙啞笑道:“天可憐見,終於讓我盼來了同門師弟,還是如此優秀的師弟,”又問道:“宗門還有誰晉級到了七重樓?”


    她看出曹萬新的氣息,仍然停留在七重樓。


    以曹師弟求穩妥不敢冒進的性子,固步自封,不作改變很難有所突破。


    徐源長也沒急著救助,先聊一聊,增進彼此了解,於雙方都有好處,道:“岑侃、雁寒林、陸九震早在五六百年前,晉級到了七重樓,我遊曆妙望門之前,聽說易新、顧欣然也取得突破,宗門新添兩名七重樓修士。”


    他暫時隱瞞了雁寒林、陸九震隕落的消息。


    若是救助成功,淩師姐迴去之後自然能知曉真相。


    此時此刻不宜多說些悲傷的事故。


    像淩師姐的遭遇,已經足夠悲慘,要不是他碰巧遇上,一代劍修宗師將死得無聲無息。


    淩芳塵隨著祥雲緩緩飄蕩,幹枯的臉上多了一絲光彩,有刹那的容光煥發,笑道:“曹師弟進取不足,守成有功,實乃無留山之幸!沒想到顧欣然那愛哭的小丫頭,成長到了如今的高度,人生際遇不可測也。”


    她替無留山感到高興,人才輩出,興旺之象。


    當年她看好幾個小家夥,資質比顧欣然更加優秀,目前的成就沒有顧欣然高,或許早已泯然眾人矣。


    又聊了一陣無留山熟悉的人和事,淩芳塵對宗門現狀有所了解之後,再才道:“有什麽需要注意之處,師弟盡管講與我聽,自當一一遵照辦理。”


    徐源長傳音提醒:“淩師姐,等會或許有天道幹擾,還請保持本心清明。”


    他也不知會發生什麽事情,天道難測。


    淩芳塵點頭道:“若事不可為,你趕緊撒手自去,切不可將你也陷入此地,能夠得知無留山一切向好,我心欣然……”


    徐源長打斷道:“淩師姐莫說泄氣話,事在人為,不要輕言放棄。”


    他與淩師姐保持十丈距離,手指一動,有一縷金色光華將淩芳塵身上纏繞三圈,當先往外麵飛去,造化神光牽引之下,淩芳塵坐下的祥雲隨著緩緩轉向飄動。


    在古門霞光照耀範圍,飛行速度原本不快。


    想將陷入其中的修士拖離,對抗天道無形拉扯,更是步履艱難,如負萬鈞重物。


    徐源長排除紛至遝來雜念幹擾,將自身漸漸調整至入微心境,對抗不停增加的壓力,就當是一場逆旅修行,磨礪心性的考驗。


    “師姐,你感覺如何?可有什麽不妥?”


    “離妙望門越遠,我魂力有穩固下來的跡象,目前沒發現不妥之處。”


    淩芳塵看著前方弓著身軀似拉纖艱辛前行的師弟,心底一陣感動,兩人以前素未謀麵,能於危機關頭仗義出手,給了她絕處逢生的希望,這紛恩情當銘記終生。


    由徐師弟又想到無留山,她當年為弟子討迴公道,在九珠島鬧了一場。


    後麵被流雲宗八重樓修士逼迫,身受重傷,不得不遠走玉墟域,等若是遭到流放,有宗門不能迴,她憋著一口氣曆經艱險,無數次生死邊緣打轉。


    花費六百餘年時光,從殺伐中取得突破,以劍入道晉級八重樓。


    原本可以結束流放生涯,意氣風發返迴無留山,她想著趁靈感新鮮,去妙望門尋一尋機緣,或許耽誤不了多少時日。


    哪知一失足成千古恨,急於求成將她自己給陷入不能掙脫的險境。


    淩芳塵麵上露出一絲苦笑,她追尋一往無前的劍道,心境上有瑕疵而不自知,此番經受大苦難,迴去之後當好生補上心境缺陷。


    隨著前方師弟拉扯,遠離古門三百裏之後,淩芳塵感覺全身一鬆。


    法力以極快速度在恢複,坐下祥雲慢慢淡化,她枯槁的身體漸漸變得豐盈。


    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她心頭陷入無邊紛繁掙紮。


    “殺了他,否則你心魔難消!”


    “不能殺,徐師弟曆經辛苦救助,不能忘恩負義。”


    “姓徐的已經竊取無留山大權,他此舉是想市恩賈義,獲得你信任之後,救你出險地再殺了你,你辛辛苦苦數百年出生入死的戰利品和珍稀寶物,將落到無恥小人之手。”


    “不會的,不可能……”


    “趁其不備,先下手為強,你忘了曾經多次被所謂同伴出賣的痛苦?”


    “不……”


    “殺了他,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你劍修的果決被磨滅了嗎?”


    “……”


    徐源長將身後狀態正在恢複的師姐,拖出至少五百裏之後,壓力越發沉重,消耗大得令他有些吃不消,然而他不能停。


    在妙望門地界救人,猶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甚至功虧一簣。


    他正待取出靈液凝珠補充法力,後麵的路還長著呢,然而此時有凝練如實質的殺意,伴隨無匹劍光,從背後以雷霆萬鈞之勢傾瀉而至。


    沒有任何征兆,短短十丈距離近在咫尺。


    非常出乎徐源長的意料之外,卻又似乎在意料之中。


    他在心底微微歎了口氣。


    劍光洶湧淹沒前方半弓著的身影,也徹底斬斷了維係彼此的那一縷金色光華。


    淩芳塵麵目扭曲陷入瘋狂,口中胡亂嘶吼:“殺!殺了他!”


    雙手持劍兇猛劈殺,將修為潛能爆發到極致,劍光割裂了一方寧靜,她腳下的祥雲卻不受絲毫影響,托著重迴困境的女子往古門方向飄去。


    一路劍氣縱橫四射,漸行漸遠去。


    有點點光華似螢火絢爛,從女子身上飛濺,消融黃昏般天地間。


    徐源長重新出現在空中,目光冷淡如水,他救人的同時,也防備來自身後的危險。


    天道幹擾之下,淩芳塵沒能保持本心,陷入自我毀滅的心魔滋生,也罷,長痛不如短痛,就此隕落,勝過時光慢慢折磨著去死。


    目送那一點光華徹底消失,徐源長轉身繼續往外飛。


    欲速者不達,他在心底為自己樹立一塊警醒牌。


    不知穿過多少迷霧,徐源長突兀發現他迴到了原來的礁石山頭,恍若一個真實的夢,再看向天邊若隱若現的妙望門,已經對他沒有半點吸引力。


    從分身口中得知,他觀望潛修了一個甲子,曾經有十年憑空消失,是分身代替他坐鎮山頭,免得位置被別人占去。


    徐源長迴味道意熏陶出現的靈感。


    任他絞盡腦汁,也想不起來曾經令他著迷要停下腳步的東西。


    收起分身、火精和陣器,徐源長頭也不迴往琉璃城方向去。


    ……


    無留山,供魂殿。


    位於高台中間的一盞魂燈,非常突兀熄滅。


    值守修士正安靜地坐在桌邊看書,敏銳地察覺光線變化,目光一掃,發現標記著“淩芳塵”字樣的魂燈熄了,確認再三之後,輕手輕腳出門,重重敲響了報喪鍾。


    “當,當,當……”


    七響未完,曹萬新和易新、顧欣然出現在供魂殿。


    “淩師姐出事了,也不知隕落何方?唉!”


    曹萬新重重一歎,目露悲色。


    他早有猜測,淩師姐或許是被困在沉浮域某處險地,否則不可能如此長時間不遞信迴來。


    現在得知師姐死訊,久久不能釋懷。


    ……


    周山域青要峰,後山頂。


    徐勝天看著徹底喪失生機的要木小樹,心頭被堵得慌,想哭又哭不出來。


    從十天前葉片枯黃掉落開始,他便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這段時間,他寸步不離守在草廬,仍然不能挽迴要木枯死,離他師父當初與他約定的時間還差十餘年。


    他師父永遠不可能迴來了。


    欲報師恩,卻再也沒有機會,去而不可得見者,親也。


    古雲珠察覺後山出現氣息紊亂,忙趕過去,見到師兄趴伏地上無聲抽泣,痛不欲生,她掃一眼枯萎要木小樹,心痛地蹲下來,低聲寬慰著。


    重情者為情傷,重義者為義累。


    要木凋零,武羅萬年修行終成空,終究沒能逃過天道反噬。


    ……


    徐源長在琉璃城待了半個多月,當初與俞風舞約定,一個甲子後在琉璃城見麵,若等一個月不至,他打算先迴一趟等閑觀。


    以他能穿梭虛空的本事,來過一次之後,今後來去也方便了。


    從茶舍出來時候,徐源長看到街上迎麵走來一個熟人,微微一怔,抱拳道:“司道友,可有些時候不見。”


    將書生容貌變了迴來。


    一身簡單青裙女子停下腳步,是流雲宗的司少湫,當年主導交換雲隱秘境的八重樓修士,雙方前後打過幾次交道,笑著拱手道:“徐道友,好巧啊,要不找個地方坐下來聊聊?”


    又介紹了身邊的黑衣老者:“這位是撥雲大陸的安小異安道友。”


    徐源長抱拳恭敬道:“久仰安大師大名,在下徐源長。”


    他在無留山時候,多次聽說流雲域大名鼎鼎的八階術士安大師名號,目前的上界七域,還沒有九重樓術士,他猜測同遠老和尚或許具備九階術士本事,但是不為外人知。


    黑衣老者一雙眼珠有異常人,看人時候出現重瞳,拱手笑道:“徐道友師法淵源,安某可不敢當大師之名頭,今後有暇,還請徐道友不吝賜教。”


    他身為有成就的八階術士,對於彥山道長神鬼莫測的推衍、術算本事,佩服得五體投地,可惜緣吝一麵,不能當麵討教,一直引為憾事。


    若是能夠與彥山道長的徒弟切磋,或許能彌補一二。


    徐源長汗一個,笑著婉拒:“安大師你若是想比法鬥符切磋,徐某還能陪練幾招,像卦算推衍,實非徐某所長。”


    安小異臉上出現遺憾神色。


    一行三人走進茶舍,來到二樓大廳臨窗位置坐下。


    布置隔音禁製,品喝靈茶,述了一陣閑話,司少湫問道:“徐道友可得閑?我與安大師正好差缺幫手,去探尋一處虛空秘境,內裏出產有助於增強神魂的材料和靈藥材。”


    她沒有具體說出是什麽秘境。


    拋出來一點東西,願者上鉤,她自是聽說了徐源長力戰南玉河不落敗的消息。


    當年那個運氣極好的七重樓修士,成長到了她需要仰視的地步。


    她唯有慶幸自己當初沒有做出過份舉動,做買賣也是根據雙方實力差距,保持在一定的公平範圍,否則真不好見麵。


    能夠多一個戰力強悍的同伴,此行成功的把握將大增。


    剛才喝茶之際,安大師用心神卜算一卦,吉。


    徐源長明白對於八重樓神魂有幫助的材料和靈藥材之珍稀,道:“我在琉璃城等一個同伴,還不知她什麽時候到。”


    “無妨,半年之內,我們在琉璃城做準備,你可以邀請你那位同伴一起參加。”


    司少湫聽出徐道友意動,笑著道。


    徐源長沉吟片刻,道:“那便以半年為期,若是我那位同伴趕到,我盡量說服她一起參加秘境探險……”


    有飛劍從窗戶口飛掠進來。


    徐源長接過飛劍一掃,笑著起身:“我那位同伴到了,我去接她,兩位稍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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