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趕到白水古城,等了不到兩刻鍾,與從臨天城傳送趕來的古雲珠匯合。


    有熟悉路途的古雲珠領著,三人連夜趕路,避開各處疊層、裂痕密集的險地,於翌日下午抵達霞穀坊鎮。


    散落在荒野中的坊市,往往隻有三兩條簡陋街道,占地二十裏範圍左右。


    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客棧、酒肄、丹鋪、青樓、雜貨店等應有盡有,能為過往修士提供放鬆的歇腳環境,出售一些來路不明的寶物。


    酣暢樓內,鶯鶯燕燕與各路客人拉扯著喝酒、調笑。


    角落處有蒙著青紗的琴女,彈奏著撩撥興致的嫋嫋曲調。


    酒到濃時,有客人哈哈大笑摟著薄紗半落的女子,飛往後院折騰一宿。


    有一名白袍修士,接到一道傳訊劍光,與同桌的三名漢子告一聲罪,說有生意找他,去隔壁應酬一場,等會再來,便匆匆出門離去。


    坐在裏麵的為首黑衣修士,將手從陪酒女子的衣服裏抽出來,朝邊上一名留著短須精瘦漢子使了個眼色,精瘦漢子換了一張麵容,起身走出熱鬧的酒樓。


    遠遠跟到十字路口,見白袍修士進了一家茶舍,精瘦漢子不緊不慢走去。


    迎麵走來一名青衫書生,笑著打了聲招唿:


    “嘿,細狗!”


    精瘦漢子一個恍惚,頓時迷失在深邃不見底的青霧之中,警惕搭起的手訣緩緩放下來,神色恢複自然,笑著拱手迴應道:“是袁道友啊,差點沒認出來,幾時到的霞穀?”


    青衫書生哈哈一笑,拱手道:“剛到不久,對了,有一樁生意,正愁找不到幫手……”


    說到後麵,改為了傳音。


    街上來往過路修士,不覺有半點奇怪。


    混跡上域的探險者,誰還沒有幾張不同麵孔?


    青衫書生和精瘦漢子傳音聊了片刻,隨即兩人拱手各走各路。


    精瘦漢子去對麵茶舍看了一眼,遂返迴酣暢樓,穿過熱鬧喧囂的大堂,走到左上角落處桌子前。


    曆險歸來的修士,或者做完生意的探險者,有些喜歡酒樓大堂內人多嘴雜的氣氛。


    醇酒美人,燈紅寶綠,各有所好也。


    “蠍哥,剛剛在街上碰到一個以前的熟人……”


    精瘦漢子坐下來,與另外兩人傳音說了一陣,信誓旦旦保證那位袁道友沒有問題,他們可以與對方接觸談一談。


    外號雙尾蠍的黑衣男子沉吟片刻,推開身旁偎依的柔情似水女子,起身道:“走,去會一會那位袁朋友,等下再迴來喝酒耍樂。”


    名叫細狗的精瘦漢子撒出一把亮晶晶的寶石,打發幾位陪飲女子。


    三人走到東邊街頭,見到青衫書生在鎮外,與一位滿臉絡腮胡的粗豪壯漢站定路邊,聊得哈哈大笑,不知說些什麽有趣事兒。


    雙尾蠍認得那個壯漢,是坊市裏有名的掮客,以前打過幾迴交道。


    遂將最後一絲戒備放下來。


    踏出鎮外,走上前去,雙尾蠍與青衫書生眼神一個對視,瞬間迷失在漩渦般滾滾青霧之中,暗道糟糕,卻再也掙脫不出來,神魂陷入了無邊的沉淪。


    精瘦漢子大聲替雙方介紹著,將僅有的一絲異常遮掩過去。


    後麵改為傳音,交談約盞茶時間,雙尾蠍打發細狗返迴鎮內,將另外三名各有耍處的同伴找來,今晚上有正事要忙。


    不到刻鍾,細狗帶著三名臉色不愉的修士走出鎮子。


    興致頭上被攪合了好事,難免有些脾氣。


    雙尾蠍將眼睛一瞪,三人也隻得悻悻然收起臭臉,跟著稀裏糊塗往東邊走。


    青衫書生與粗豪壯漢拱手告別,約定下迴請客吃酒,各自散去。


    粗豪漢子走進鎮子門樓,往街鋪兩邊看了看,奇怪,他要忙什麽事情來著,怎麽跑到街頭鎮外來了?


    殘陽如血,染在漢子皺眉茫然的臉上。


    陡然聽得後麵傳來一聲驚叫。


    “救命……”


    豁然轉身,便看到百十丈外,一個似曾相識的青衫書生一指頭淩空點去。


    青芒如電,將一名倉皇逃竄腰間玉帶閃著耀眼佛光的灰衣男子頭顱洞穿,其身上波動寶光的防護竟然形同虛設,不堪一擊。


    灰衣男子雙手抓向蒼穹,旋轉著“噗通”一聲摔在數丈外地上。


    圓瞪的雙眼了無生機,已經神魂俱滅。


    粗豪漢子嚇了一跳,那書生是八重樓高手,好狠辣的手段,竟然敢在鎮子外殺人。


    進出鎮子的過路修士,見識了青衫書生的本事,驚慌不已,四散逃竄。


    離門口近的往鎮內快速躲避,有人大聲驚叫起來。


    青衫書生正是變化過外形的徐源長,他嘴角微斜,最後關頭出了一點小岔子,他施展用幻戒加持的幻魂術,威力非同一般,前麵一切順利,神不知鬼不覺分別控製了五名七重樓劫修。


    唯獨那灰衣男子身上一件佛寶生出感應,將他的幻術削弱不少。


    不過也逃不掉他順手補上的一記虛靜寂神指,直接滅殺。


    雙手連抓,將五名被他牢牢控製的劫修,以及地上的屍首卷起扔進幻璃鏡空間。


    短時間的耽擱,空中傳來兩聲大喝,“哪裏跑?”


    “閣下,不給一個交代嗎?”


    兩道身影從鎮內氣勢洶洶追了出來,徐源長不想與鎮守坊市的修士交手,閃身一縮,一溜殘影出現在百裏外,有一人從天而降,擋在五十裏外的空中。


    另外有三名在鎮內歇腳的八重樓修士,跟著趕來看熱鬧。


    當然,如果有便宜可占,他們將不吝出手,圍攻那個勢單力薄前來鬧事的家夥。


    徐源長哈哈一笑,幹脆停下來。


    他想要走,來再多的同階也留他不住。


    他看到其中有兩個“熟人”,是當初齊雁歸“哄騙”他去懸月山路上,在“虛林坡”險地附近埋伏的金朝歡、蒲先秋,他認出兩人沒有掩藏的氣息。


    “交代?你們要甚麽交代?袁某抓幾個壞規矩的小賊,又沒有在坊鎮內動手,礙著你們什麽事?別以為你們人多,袁某一樣有朋友,想打架,誰怕誰啊,惹得老子火起,砸爛你們的破坊市。”


    隨著青衫書生一通肆無忌憚破口大罵。


    百裏外顯出兩個蒙蒙身影,看那氣息皆似是八重樓高手。


    暮色漸起的空中,出現六點不同尋常的藍色、紫色星辰,三明三暗,如同懸在頭頂的利劍。


    追來的幾人心底暗驚,對方有備而來。


    徐源長已經悍然出手,喝道:“金朝歡,吃老子一錘!”


    跟著看熱鬧的褐袍老者心頭一悸,一柄海碗大的銅錘,突兀至極出現,照著他後腦勺敲下,老者想要躲避,倉促間竟然沒能躲過。


    銅錘攻擊的速度和晃出的殘影,透著不可勘透的玄妙。


    “砰”,褐袍老者全身冒出耀眼土黃光華,眾目睽睽之下,被一錘砸落地麵,將山頭砸出一個大坑。


    “是你!……誤會,誤會啊,還請住手!”


    褐袍老者身邊百丈外的另外一名紫衣男子,以前的名號叫“蒲先秋”,一下子認出對方的攻擊手段,與當初對付齊雁歸的道士如出一轍,明顯比那次更加詭異莫測。


    如此近的距離,他這個旁觀者,硬是沒有看出那一錘子如何從虛空出現,從背後砸到金朝歡的後腦勺?


    換作是他的話,恐怕一樣要遭。


    他忙將自身防護激發到最大,丟去一麵圓盤狀透明法寶,綻放五光十色符紋,護住吃了大虧的老夥計。


    鎮守坊市的三名修士俱嚇了一跳,那個被夾在中間孤立無援的老者,忙給台階叫道:“道友誤會了,既然是來擒拿壞規矩的小賊,盡管拿去就是,何必傷了彼此和氣?”


    見空中的星辰沒有發起攻擊,他忙閃身迴到另外兩人身邊。


    那青衫書生太彪悍,聽口氣與金朝歡那老小子有仇?


    徐源長沒有得寸進尺繼續攻擊,手中拿著變化為銅錘的半仙兵。


    他施展出來的洞虛一擊,結合他有了新領悟的“無距”幻術,果然更具神妙,除了力道稍有些差強人意,不能完全發揮出正麵一擊的爆發力。


    但是用來偷襲,打出頭暈目眩的傷害,綽綽有餘。


    可以起到先聲奪人的震撼效果。


    後麵再多花時間繼續琢磨,吳老前輩傳授他的神通秘法,大有潛力可挖。


    “行,誤會解除,山高水長,袁某先行告辭了!”


    “等等,你打老子一錘,就這麽算了?”


    褐袍老者氣得暴跳如雷。


    他已經從坑裏飛上空中,晃了晃腦袋,將氣血平複,後腦勺凹陷下去一塊,對他來說倒不是什麽嚴重的傷勢,主要是臉皮丟了,有些下不來台。


    徐源長又停下腳步,相隔百十裏遠,盯著褐袍老者,陰森森挑釁道:“要不請在此的諸位做一個見證,袁某和你,以及蒲先秋蒲道友,不論生死鬥一場,將咱們以往那點芝麻小賬算一個清楚明白?放心,我那兩位同伴不會出手。”


    氣焰囂張,竟然提出以一鬥二。


    蒲先秋嚇了一跳,差點要罵同伴是個豬腦子。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相比一個甲子前,眼前的神秘書生更加厲害。


    “袁道友,請息怒,老金的意思是挨了一錘,還請您將過往那點小事給算了,今後相見,有機會把酒言歡,以和為貴。”


    蒲先秋哈哈笑道,給出另外一番截然相反的說辭。


    傳音嚴厲阻止同伴招惹對方。


    還沒看出來嗎,對麵那書生以前聽說姓徐、現今自稱姓袁,是一個睚眥必報的家夥,犯不著得罪,麵子上吃點虧將事端平掉,否則今後寢食難安。


    “是嗎?那便算了結舊事,既往不咎了。”


    徐源長大度地擺了擺手,沒有再理會勉強拱手認輸的褐袍老者,往遠處飛去。


    眾人目送那個囂張家夥離開,紛紛傳音詢問蒲先秋。


    對方到底是什麽來頭?


    蒲先秋自己也搞不清楚,顧左右而言他,隻說對方很厲害,擊殺一名八重樓後期修士,七八招之間的事兒,否則顯得他和老金太窩囊。


    “快看!是那書生,太強大了!”


    “他能穿梭虛空!”


    眾人詫異看向五百裏外的空中,那裏有一道恢弘青芒直衝天際,眨眼間消失雲端,隻留下久久不散的雲氣。


    這一刻,他們有些懷疑對方是不是九重樓大能,故意假扮了戲耍他們?


    褐袍老者悄悄抹一把額頭上的冷汗,覺著後背發涼。


    ……


    徐源長將侄兒和古雲珠送迴等閑觀,他獨自折返落到流雲域的無留山附近。


    以本來麵貌悠閑飛至無留山,徐源長沒讓值守弟子驚師動眾,他從側門走進去,飛到半路,接到傳訊的曹萬新和岑侃遠遠地迎來。


    寒暄幾句,徐源長笑道:“將幾個賊子捉來了。當時情況比較緊急,路途遙遠,不及通知岑師兄趕去。”


    他沒招唿岑侃前去,是不想給無留山招惹後患。


    岑侃眼睛泛紅,激動連聲道:“好,好,辛苦太上長老!”


    曹萬新哈哈笑道:“僅僅半個月時間,徐師弟好快的速度,走,去西留殿說話。”


    他了解徐師弟的性子,便不言謝了。


    三人飛落到西留山,曹萬新將山上的童子、侍女全部趕下山,開啟大殿的禁製,看著徐師弟放出五名活口和一具屍體。


    岑侃認得為首劫修和細狗氣息,差點就要拔出斧頭,將幾名害得雁師弟慘死、屍骨無存的家夥碎屍萬段,被曹師兄拉住。


    曹萬新將五名劫修禁錮法力,喚醒過來,細細拷問一番。


    幾名劫修一時半會不知得罪的何方神聖,他們四處做生意,根本記不住當年逃走的岑侃,隻到看見拿出來的啞狼首級和那枚毒蒺藜,頓時想起十年前的舊事,一個個悔不當初,暗恨跑掉了一個漏網之魚,落得今日的淒慘。


    岑侃找到幾樣還沒買掉的雁師弟遺物。


    徐源長閑著無事,把繳獲的幾樣空間寶物印記抹掉,目光突然一定。


    他看到其中一枚山水玉佩空間,內裏有百丈大小,做出十餘個雅致隔間,帷幔懸掛,有燈光點點,困著二十餘名神色憔悴的年輕女子,一個個身上皆下了禁製,僅著薄紗。


    他暗自搖頭,片刻後,又發現一件困禁著十餘女子的空間鐲子,他將兩件空間物品收進袖內,其它物件一樣不取。


    “血祭之前,我試一試將他們的規則之力抽出來,稍為彌補宗門的損失。”


    徐源長輕易不會下如此毒手,招唿一聲。


    “不,你們不能……”


    雙尾蠍絕望慘叫,抽取規則之力,是一種生不如死的折磨。


    岑侃一指頭讓其閉嘴,他是恨煞了這些家夥。


    要不是實力不允許,他更願意自己動手,不讓髒了徐師弟的雙手。


    事後,得到三縷規則殘力。


    徐源長在無留山小住一個月,遂告辭離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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