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賽克斯帝都,內閣緊急會議。


    威廉麵色凝重,攥著情報的手微微顫抖。


    本以為女皇陛下離開帝都能消停些,但他還是低估了希芙的整活能力。


    或者說是低估了在羅蘭教唆下女皇的整活能力。


    艦隊出海遇襲讓他驚出一身冷汗,背後發涼。


    雖然女皇經常不按套路出牌,但還算尊重傳統,在未正式登基前將政務委托給內閣。


    若是希芙出事,換一位新皇帝,鬼知道又是什麽情況。


    萬一新君是“惹禍王”二代呢?


    幸好天佑女皇,襲擊者實力不強,並未造成太多損失。


    本以為希芙去海外三省是確認先皇的死亡,順便散散心,沒想到她剛到漢撒就整大活。


    女皇到漢撒後立即向海外三省發出懸賞令。


    “提供帝國皇帝愛德華陛下蹤跡線索者,重金酬謝。


    ——蘇賽克斯帝國皇儲兼代理皇帝希爾芙·約克·蘇賽克斯。”


    簡簡單單的懸賞,看似毫無問題,實則問題大了。


    按照帝國法律,沒有明確死亡證據的人算失蹤,三年後才算死亡。


    所以先皇愛德華理論上沒死,依然是失蹤狀態。


    既然愛德華沒死,希爾芙就是以皇儲身份代理皇帝。


    這樣一來,她正式登基的時間在三年後,而不是一年。


    乍一看將登基時間延後很蠢,實際上卻也將攤牌時刻延後。


    蘇賽克斯的國體不是君主立憲製,也不是完全的君主專製。


    皇帝與內閣分享最高權力。


    皇權與相權的分成取決於力量對比。


    如果是強勢的大帝,則皇權牢固,內閣大臣隻是高級辦事員。


    如果是無能之君,則相權熾熱,皇帝是人形印璽。


    大部分時候君主達不到大帝的程度,也沒有廢物到完全無用,皇權與相權會達成默契的平衡。


    登基,就是分享權力的攤牌時刻。


    希爾芙尊重傳統,登基時會分出部分權力,但她不想多分,所以找借口延遲登基時間。


    隻要沒登基,理論上權力屬於她,但暫借給內閣。


    這個變化讓威廉有些措手不及。


    如果隻是這點,他還不至於心情這麽糟。畢竟不登基隻是拖延而不是解決問題。不管是借也好,給也好,這段時間大權在內閣。


    但希爾芙很快又給他新的驚喜。


    女皇宣布,因為海外三省暫時沒有貴族,所以由皇室代管。為方便代管領地,她任命了新總督。


    羅蘭。


    這迴威廉真的懵了。


    帝國封爵默認在本土,外封相當於貶斥,大貴族們不樂意,隻有部分小貴族和高等級騎士願意接受海外殖民地為封地。


    海外三省地位特殊,既不是本土,也不是殖民地。


    因為存在爭議,始終沒有外封。


    海外三省畢竟在羅迪尼亞大陸的富庶之地,垂涎這塊地的貴族不少。


    可是暫時沒有分封,不代表就是皇室直轄領地啊!


    威廉有些惱火的將目光投向阿爾本,心中稍安。


    阿爾本和女皇素來不和,肯定會做出不利於女皇的解釋。


    法律的最終解釋權在他那裏。


    威廉用指尖敲了敲桌子,示意所有人安靜,然後向阿爾本詢問。


    阿爾本聽完威廉的陳述,沉聲問道:


    “陛下宣布海外三省永久屬於皇室還是臨時代管?”


    威廉微微一怔,臉色更難看了。


    阿爾本還沒解釋,但他已經知道答案了。


    如果女皇直接宣布尚未分配分封的領土屬於皇室,那是嚴重違法行為,等同謀反。


    雖然皇帝謀反聽起來很奇怪,但法律就是這麽規定的。


    阿爾本引經據典的向內閣大臣們做出解釋。


    威廉頹然說道:“陛下她她說是代管。”


    “那完全合法。”


    阿爾本有些無奈的說道:“任何一名法官都可以找到相關的法律條文,非常清晰,不可能曲解,除非是不顧事實胡說八道。而這種行為.”


    他的話沒有說完,但大家都懂。


    曲解法律條文抹黑國家元首,這不就是謀反嗎?


    會場內氣氛僵硬,大臣們都說不出話。


    幾個人的目光投向內務大臣瓦爾德座位。


    空缺。


    自從女皇出海後,老家夥整天借口身體不適,從未出席內閣會議。


    開始時大臣們都覺得這是好事,老東西不在可以暢所欲言。


    現在他們有些懊悔,如果老家夥在,至少可以質問他。


    威廉沉思許久,緩緩問道:“阿爾本,格裏休斯,陛下任命羅蘭為總督是否合法合規?”


    阿爾本臉色難看,隻是點點頭,多餘的話一句都不想說。


    看的出來,他不想談這件事。


    格裏休斯思索片刻,緩緩說道:“設置總督有兩種情況,一是地位重要的殖民地,比如巴拉特總督,極東總督,世界之角總督等。還有一種是代皇帝管理直轄領地的總督。”


    “前者是高官政府官員,需要內閣提交任命,議會批準。後者是皇帝的私設職務,由皇帝自行任命。”


    其實他不說大家也知道。


    皇家領地是私人財產,神聖不可侵犯,輪不到做臣子的說三道四。


    隻要女皇願意,別說封羅蘭做總督,就是讓他做親王大家也隻能祝賀。


    眾人麵麵相覷,都有些懵。


    女皇陛下怎麽從犄角旮旯裏找出這些冷門法律條文的?


    特別是臨時代管法案,是三百多年前的臨時法律,早就被人遺忘。


    然而當時的議會在審議法律時忘記規定臨時法案持續到什麽時候。


    事後再沒人提起這條法案。


    如此冷門法律居然被利用,沒有高人指點誰信啊?


    幾道狐疑的目光投向阿爾本。


    這個號稱精通所有法律的男人,他一定懂。


    看著其他人猜疑的目光,阿爾本怒極反笑。


    他舉起右手,懸在下頜與胸口之間,冷冷的說道:“我發誓,如果此事是我背後出主意,我願承受最嚴重的法律製裁。”


    阿爾本把話說到這份上,其他人若是再說就是找茬。


    此事隻能作罷。


    威廉抓著胸口的衣襟,用不太文雅的姿勢將衣襟拉開。


    他快要窒息了。


    就在他大腦空白時,剛剛離開會議廳的軍情局長返迴。


    他拿著一封密信向威廉走來。


    看到軍情局長的動作,威廉更加不安。


    “什麽事?”


    他皺起眉頭。


    “倒也沒什麽,陛下宣布漢撒、布魯克和塞林為帝國直轄領土,本地居民可以獲得公民權。”


    威廉手中茶杯落地,摔得粉碎。


    這迴他不用問阿爾本了。


    這也是合法的。


    海外三省不是殖民地。


    既然不是殖民地,那就是帝國本土。


    雖然正玫瑰旗的人肯定不認這個,但海外三省的人認呀。


    此前始終不給三省公民權,就是不想讓他們進入帝國權力中樞。


    明明是帝國領土卻不發放公民權,本身就不合規矩。


    這是為壓製海外勢力做的平衡,是潛規則。


    誰想到希爾芙根本不管潛規則,直接來個依法辦事。


    威廉哭笑不得。


    身為最大的特權階級—皇帝,跑去海外的第一件事居然是依法辦事?


    他大概是沒睡醒吧。


    他猛地站起身,用近乎自暴自棄的語氣宣布散會。


    這次內閣緊急會議注定是場失敗的會議。


    本次會議達成的唯一共識就是沒有達成任何共識。


    內閣大臣離開會場時都有些無所適從。


    他們拿到了夢寐以求的權力。


    女皇的做法讓這些權力至少可以續三年。


    怎麽看都該開香檳慶祝,但他們高興不起來。


    女皇陛下做的每件事都合情合理合法,但卻在造反的路上一去不返。


    沒錯,女皇陛下正在積蓄力量準備造反。


    她不裝了,這是陽謀。


    然而他們卻不能因為女皇積蓄力量做任何反應。


    難道要調集軍隊進攻正在海外捍衛帝國利益,調查先皇失蹤原因的年輕女皇嗎?


    別說將軍們肯不肯,士兵絕不會毫無理由的將槍口對準女皇。


    會議散場後,威廉忽然覺得很累。


    難道女皇清澈單純的眼神都是裝出來的?


    難道女皇從頭到尾在演戲,為的就是在海外召集義師將帝都“奸臣”一網打盡?


    不會的,絕對不會!


    威廉喃喃的念叨著,眼前不斷浮現出女皇在各種場合的笑臉。


    她絕不會這麽做,一定是亂臣賊子教唆!


    威廉找到了問題根源。


    肯定是羅蘭幹的!


    他黑著臉迴到府邸,開始重新部署。


    他要收集羅蘭的黑料,扳倒這個白臉奸臣。


    坐在小書房思考許久,他的大腦依然一片混沌。


    他有些好奇,女皇此刻在做什麽,羅蘭又在做什麽?


    不用想也知道,女皇多半被羅蘭哄的團團轉,心甘情願交出權力,而羅蘭必定忙的不可開交,經營屬於自己的勢力,一定是這樣!


    正在漢姆伯格總督府喝茶的羅蘭猛地打了個噴嚏。


    他輕聲嘟囔著,抱怨最近晝夜溫差大,容易引發感冒。


    和威廉想的完全不一樣,羅蘭現在很閑。


    反倒是威廉以為被架空而清閑的希芙正在忙碌。


    羅蘭以讓她接受鍛煉唯由,將政務還給希芙,當起甩手掌櫃。


    盡管希芙提出質疑,但羅蘭的理由非常充分。


    “希芙,如果你連三個省都治理不好,如何治理擁有三十四個行省的超級帝國?”


    雖然希芙很想問我把活都幹了你做什麽,但還是忍住了。


    因為她能想到羅蘭的迴答。


    “當然是替你把關啊。”


    羅蘭這家夥真沒拿她當外人。


    算了,反正她現在以伯爵身份兼任副總督,替總督幹活倒也合理。


    累歸累,但希芙知道這是為她好,忙碌的工作的確鍛煉人。


    來漢撒省已經一周了。


    時間就像被調快的鬧鍾,過的飛快。


    她原本不需要這麽忙,但她能明顯感覺的到,最近三個高官裏至少有兩個明顯怠工。


    她當然知道原因。


    有人升官了,但卻不是我。


    換誰能有幹勁?


    她更知道羅蘭在這些人眼中形象很差。


    她很委屈,也替羅蘭不值。


    “羅蘭,伱真不在乎這些嗎?”


    “哪些?”


    “別裝傻,你知道我在說什麽。”希芙盯著羅蘭,不給他裝傻的機會。


    羅蘭雙手一攤,笑著說道:“我在乎啊。但我能怎麽辦,求他們別說嗎?就算強大如索菲婭,黃謠照樣滿天飛,人們說她每晚都要換情人。”


    “就算她真的淫蕩無度,她畢竟是女人,每月總有幾天不需要情人吧。這麽離譜的謠言,還是有很多人信。”


    他微笑著說道:“隻有廢物才會沒人嫉妒。別想這些了,你還是想想怎麽解決現實問題吧。”


    “我想不出。”


    希芙有些苦惱的呢喃著:“我知道他們想要什麽,但我不可能任命他們做總督,他們無法理解我們的真正意圖。”


    “這不是忠誠勤勉能彌補的。”


    她說的沒錯,她和羅蘭密謀的事情隻有他們知道。


    羅蘭不當總督,沒人能幹。


    但三省高官不會這麽想,他們隻會覺得受傷。


    希芙思索良久,還是想不出好辦法。


    “他們想要的是加官進爵,可我現在給不了他們,隻能等正式登基後才能封賞。”


    “如果你想畫餅,一定要注意兩點。”


    羅蘭伸出兩根手指輕聲說道:“首先要讓吃餅的人認為能吃到。其次要讓吃餅的人認為能在短時間內吃到。”


    “你得讓他們盡快吃到甜頭。”


    “那就讓他們多賺錢?”希芙試探著問道。


    “當然不是,他們撈的已經不少了,沒讓他們吐出來就不錯了,再多給隻會讓他們覺得你愚蠢。”


    “那怎麽辦?這次我真的想不到。”希芙有些不好意思。


    羅蘭湊近她的耳畔,輕聲說道:


    “官員的最大追求就是權力地位,就從這裏入手。我們可以放出傳言,說你來海外三省就是想給我謀爵位。”


    “你打算將漢撒行省封給我,為了不讓其他人說三道四,同時也會將塞林和布魯克行省分封出去。”


    希芙的眼睛亮了起來。


    封爵並不簡單,特別是世襲不降封的爵位,含金量極高。


    官職升遷的利益比起正式封爵差遠了。


    一個是眼前利益,一個是惠澤家族後代的長期利益。


    哪怕隻是傳言,也足以讓官員們激動起來。


    “如果他們真的立下足以封爵的功績呢?”


    “那就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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