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工業文明成果尚未普惠千家萬戶時,極少有人喜歡漫長而寒冷的隆冬。


    蘇賽克斯的冬天不算太冷,卻異常潮濕。


    彌漫整個冬季的霧靄更讓許多人打消出門的念頭。


    正午時分,馬車離開伯爵府,向皇家騎士團駐地駛去。


    車廂內,羅蘭和全副武裝的白玫瑰騎士麵對麵坐著,沉默不語。


    三套行動方案製定完畢,無論什麽情況都能應對。


    擁有清晰透明的情報,再加上精心設計的圍獵陷阱,他們的確不需要再討論。


    白玫瑰騎士的覆麵甲擺在手邊,雙眸微閉,沉靜如水,為即將到來的戰鬥做準備。


    羅蘭倒是不緊張。


    但他能理解如臨大敵的希芙。


    如果猜的不錯,事情敗露後沃頓必定會狗急跳牆提出榮譽決鬥。


    他們當然可以拒絕。


    但這是絕佳的立威機會,怎能錯過。


    羅蘭出手當然能贏,但違背騎士決鬥規則。在騎士團眾人麵前使用煙霧彈、飛刀等武器作戰並不能立威。


    雖然騎士們未來也必須掌握這些高端作戰技巧,但不是現在。


    替羅蘭出戰的是希芙。


    她會以最正統的騎士決鬥方式擊潰沃頓。


    騎士團駐地外五百米外,馬車緩緩停下。


    路邊等候的是打著皇家旗號的蒂龍伯爵領私兵。


    他們身穿輕便盔甲,配備火槍和刺刀,是標準的現代步兵。


    列陣後就是騎兵克星。


    即便騎士團真的被沃頓煽動起來,這支精銳步兵也足夠鎮壓。


    如果不想打輸,那就做好打贏的準備。


    所以他們來了。


    和他們一起來的還有紋章院官員和高級監察官。


    他們應邀而來,做個見證。


    除此之外,還有即將成為白銀騎士的萊科寧。


    這小子的確是人才,麵對如此緊張的場麵,依然在嘻嘻哈哈。


    眾人匯合後,隊伍向騎士團駐地前進。


    守門的老頭正百無聊賴打著哈欠,猛然見到如此大的陣仗,一時間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如此軍容嚴整的隊伍他從未見過,但看到點綴著白玫瑰花圖案的旗幟,他立即明白這是皇室軍隊。


    新皇帝派人來看他們了!


    老門衛猛地想起做見習騎士時教官的嗬斥,原本有些佝僂的腰肢瞬間挺的筆直。


    他用略微生疏的騎士禮向羅蘭等人致敬,並朗聲詢問來意。


    羅蘭微微頷首,上前迴禮,沉聲說道:“希芙伯爵代表皇帝陛下來探望大家。”


    老騎士激動的全身顫抖。


    真的來了!


    他就知道皇帝陛下沒有忘了他們。


    隊伍緩緩進入營區,小鬆林邊玩耍的孩子們認出羅蘭,卻沒有認出戴上覆麵甲的希芙。


    他們不敢吵鬧,乖巧的站在路邊,好奇的張望著。


    確認希芙姐姐沒來,孩子們眼中的期盼逐漸冷卻。


    他們知道今天有事,根本不敢上前。


    昨晚,小朋友們在外執行“外訓”任務的父親全部迴營,一家團聚之餘卻也有些忐忑。


    沃頓在瞭望塔看到這支隊伍向訓練場前進,略微有些意外。


    不在綜合辦公樓聽取匯報嗎?


    羅蘭大團長可真會作秀啊。


    早已認清羅蘭小白臉本質的沃頓並未多想,他走下瞭望塔,騎上麥克牽來的馬,穿好輕便盔甲,翻身上馬,準備去訓練場匯合。


    出發前,他多了個心眼,壓低聲音問道:“麥克,讓你辦的事都穩妥了嗎?警告過這幫混球了吧?”


    “老大,我辦事你放心!我挨個提醒過他們,他們親手簽字的效忠書還在呢。”


    聽到效忠書,沃頓鬆了口氣,揚起馬鞭,飛馳而去。


    在先皇完全放養騎士團後,團長和兩位副團長達成共識,逐步將騎士團變成私產。


    既然皇帝陛下不要,他們不拿就有些不禮貌了。


    三人形成利益團體,立下血誓互相保護,並結成兒女親家。


    先皇雖然放棄騎士團,但薪水依然按時發放。


    雖然打折扣,但騎士們此後不用從事繁重的軍事訓練,待遇並沒有降低太多,按理說不會有太多不滿。


    他們三人開始克扣薪水,冒領軍餉,讓騎士們的待遇逐漸降低。


    因為戰場表現不佳,現在騎士都沒有采邑,也不能從事其他正當職業,被鎖死在騎士團,最終成為任他們擺布的奴工。


    為防止騎士們反噬,這三人逐步逼迫中層騎士寫下效忠書,然後由他們控製底層騎士。


    皇家騎士團就此淪為三人控股的私人公司。


    雖然團長出海失蹤,但格局並未改變。


    有效忠書在,沃頓根本不怕騎士們反噬。


    黃金、白銀騎士有把柄不敢反抗,底層騎士沒有話語權,更是隻能唯唯諾諾。


    如此堅固的利益網,豈是羅蘭這小白臉能撼動的?


    沃頓快馬來到訓練場。


    此時上百名騎士和數百名皇家私兵已經就位。


    騎士們穿著平時壓箱底的幹淨製服,麵無表情的列隊站立,雙眸中毫無神采。


    看著這些騎士空洞的眼神,站在主席台上的羅蘭心中惻然。


    權力厭惡真空。


    先皇愛德華放棄騎士團管理權,自然有人伸出黑手。


    他隻是沒想到這些騎士被整的這麽慘。


    這樣也好。


    沃頓、斯坦利整的越慘,騎士們重見光明後戰鬥意誌越強烈。


    隻有被壓迫過,才知道自由的美妙。


    在羅蘭眼中,他們不是失去靈魂的騎士,而是複仇的勇士。


    他們需要的隻是黑暗中的一束曙光。


    羅蘭的餘光看向希芙的側顏,覆麵甲很嚴實,看不清麵孔。


    但她的手甲卻在微微顫抖。


    她在憤怒。


    羅蘭聳了聳肩,能想到沃頓即將麵對的悲慘命運。


    希芙不太懂政治,但她絕不是花瓶,因為她是白玫瑰騎士。


    白玫瑰綻放時總有花瓣被染紅。


    用敵人的血。


    沃頓騎著高頭大馬闖進訓練場,炫技般繞場一周,然後在羅蘭站立的高台前翻身下馬,瀟灑的站定。


    他昂首望向羅蘭,立正敬禮。


    “團長,您交代的事情我都辦妥了!”


    羅蘭點了點頭,取出早就準備好的檢舉信,高高舉起。


    “沃頓,有人舉報你犯下欺瞞皇帝,克扣薪水,冒領軍費,結黨營私,欺壓下屬等五項大罪。鐵證如山,還不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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